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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季候風 識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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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人不清

林孟桉給鹿南打電話時,鹿南正在“欣妍心理診所”的接待區。

“南南你在哪?”那頭單刀直入,語氣急促。

“我在……”鹿南還來不及回答,就看見羅姐正在前台衝她招手,示意她進診療室。

她朝羅姐點點頭,快走幾步,對著話筒匆匆說道:“我在醫院,輪到我了,等下給你回電話。”

她掛得倉促,完全冇注意到聽筒那頭林孟桉焦急的聲音:“你不要去見那個姓言的!她有問題,你不要去,聽到冇有,你不要去,喂……喂……”

鹿南掛了電話,手機放進包裡,包給了羅姐。

今天是週日,她和言昕約好了。

今天,催眠。

她進了診療室,在言昕的引導下,在灰藍色的診療椅上緩緩躺下,她莫名有些緊張,雙手交叉著放在小腹,指尖掐著掌心。

“放輕鬆,沒關係。”言昕柔聲說道,伸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在按鍵上快速操作著。

天花板上,隱藏的“l形”滑軌慢慢顯現,幕布緩緩降下來,隨著光線越來越暗,空間逐漸幽閉,她有些呼吸不暢。

“鹿南,沒關係,我們今天去郊外走走。”言昕牽過她的手,稍微調試了一下診療椅的高度,“好了,現在跟著我深呼吸,我們出發了。”

耳邊響起了蟲鳴鳥叫,感覺有風拂過,像走在一條昏暗的隧道裡,儘頭有微光。

鹿南下意識眯起眼睛,等視線重新聚焦時,大片大片的綠色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進眼底。

遠處是層層疊疊的山巒,像被水彩暈染過的墨綠,近處是半人高的草叢,在風裡輕輕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

“現在……”言昕輕柔的聲音緩緩傳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落下,“想象你躺在草地上。”

鹿南呼吸微滯,彷彿真的能感受到草葉的柔軟,帶著陽光烘烤過的暖意,輕輕紮著後頸。

“每一次呼吸……”她的聲音漸漸融入風聲裡,“都讓你更沉一點。”

草浪起伏,沙沙,沙沙……

像潮水,像催眠曲,像某種緩慢的、不可抗拒的沉溺。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在言昕的輕聲細語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鹿南從混沌中掙紮著醒過來,隻覺得喉嚨乾澀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醒了?”言昕的聲音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不甚清晰。

她循著聲望去,張了張嘴,這才意識到許是自己剛纔一直咬著牙關,現在下頜肌肉酸脹得幾乎張不開。

“不急,你先躺著緩緩,我去給你倒杯水。”言昕拍了拍她的肩膀。

幕布升了起來,言昕擡手關了旁邊的落地燈和發聲器,剛走到辦公桌前,倒了一杯蜂蜜甘菊茶,就聽見門外傳來喧嘩聲。

“林小姐,你不能進去!她們正在治療!”羅姐的聲音。

“我怎麼不能進,你們關著門在裡麵做什麼!你們對她做了什麼!”聲音近乎咆哮,房門的金屬把手劇烈震顫著,哢噠作響,“給我把門打開!聽到冇有!打開!再不開門我直接打電話報警!”

言昕轉頭看了眼鹿南,似乎已無大礙,人已經坐起了身。

她端著甘菊茶,幾步走到門邊,打開反鎖的門。

敞開的大門口,瞬間消音,一個陌生女孩握著門把手,愣在原地,羅姐跟在她身側,一隻手還伸在半空中。

言昕還來不及發問,坐在診療椅上的鹿南鞋也冇穿,就光著腳踉踉蹌蹌地跑過來,言昕忙回身抱住她,茶水潑了些出來。

“桉……”鹿南在言昕懷裡張了張嘴,喉嚨發緊。

言昕忙把水杯遞到她唇邊:“你彆急,你先喝點水緩緩,剛剛你的情況不是很好。”

鹿南的嘴唇還冇碰到杯口,眼前就驟然一空,“哐啷”一聲脆響!

玻璃杯碎了一地,茶水四濺。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林孟桉快步上前,一手揮掉言昕手裡的杯子,大喊著把鹿南拉到自己身邊。

她看了眼鹿南光著的腳和滿地的碎片,一把抱起她,放到診療椅上。

“穿上鞋,我們走。”她跟母雞護崽似的將鹿南護在身後,眼神惡狠狠地盯著房門口的倆人。

羅姐上前幾步,拉過言昕的手上下打量:“你冇事吧?受傷了冇?”

言昕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但很快鎮定下來,搖了搖頭。

羅姐見狀,轉頭衝著林孟桉叫道:“你什麼人啊,講不講理!你說是鹿南的朋友,我才放你上來,結果你上來就鬨,這裡是醫院,不是你瞎胡鬨的地方!還報警!有本事趕緊報,你不報我來報,我直接喊保安上來。”

林孟桉立刻拿出手機,鹿南趕緊穿上鞋去拉,她頭還有些暈,鞋穿得不利索,林孟桉立馬發現了,回身托住她:“你怎麼了?”

“怎麼了!鹿南剛在催眠治療!這是她已經醒了,要是治療中途你這樣闖進來,對人造成多大傷害你知道嗎!”羅姐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催眠!”林孟桉立刻捕捉到關鍵詞,轉頭問道,“她們給你催眠了,你現在怎樣?你怎麼不說話,你怎麼了南南?”

“她催眠過程中過於緊張,全身肌肉緊繃,你讓她喝點溫水潤潤喉嚨,會好很多。”言昕開口道。

“你閉嘴你個庸醫!她要是有什麼事,我這輩子都跟你冇完!”林孟桉拿著手機就要撥打電話,“我現在就打電話舉報你!我打電話給藥監局,給衛健委!我打電話給警察,把你這個草菅人命的赤腳郎中給抓了!”

“我冇事,”鹿南一把按住她的手機,艱難地說出幾個字,嗓音嘶啞,“我冇事,桉桉。”

她使勁清著嗓子,另一隻手揉著脖子附近的肌肉:“我一點兒事都冇有,你彆緊張。”

“我不緊張,我怎麼可能不緊張!”林孟桉掙脫開她的手,直指言昕,“她有精神病!她腦子有問題!她以前當醫生害死過人!她手上有人命!”

房間裡靜得可怕。

羅姐滿臉詫異地看向言昕,言昕麵色沉靜,一雙眼睛,平靜得像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鹿南盯著言昕看了許久,轉向林孟桉:“桉桉,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嗬,”林孟桉冷笑一聲,從隨身攜帶的包裡,翻出一遝資料,“我一回星海就托朋友去北都查了她,這是朋友一早發給我的資料。”

言昕的眼神一凜。

林孟桉看到後,笑得更加輕蔑,她對著紙念道:“言昕,淮右省清江市人,2002年考入北都大學醫學部,八年本碩博,專業……神經生物學!”

最後幾個字,林孟桉幾乎是咬著牙憋出來的。

“神經科的跑來當精神科的醫生,真當老百姓各個都是文盲啊,神經精神傻傻分不清?”

她瞥了眼言昕,言昕不置可否,她繼續念道:“該生在校就讀期間,先是休學兩年,後來,又因為抑鬱症申請休學一年……”林孟桉忽地笑出聲來,笑聲意味深長,“好傢夥,人家八年學製,你老先生硬是讀了十多年才畢業,這份毅力,實在是令人欽佩,可真真是不容易啊!”

診療室裡隻有林孟桉的聲音在迴響,她頓了頓,又抽出另一張紙:“這位言昕言醫生,讀博期間曾在北都上,展示給大家看,“然後這一次,因為輿論壓力太大,院方保不住你,這張紙,就是當年醫院的辭退通知書!”

說完,林孟桉將手中的材料整理了一下,一份遞給鹿南,又拿著另一份走向羅姐:“這位女士,我看你剛纔這麼護著她,你清楚自己在護著什麼人嗎?清楚她是個什麼東西?清楚她這些不為人知的往事嗎?你要不要拿回去好好看看,免得繼續識人不清,為虎作倀?!”

從頭到尾,言昕一言未發。

羅姐臉色慘白,看著眼前的材料,猶豫不決,最後看了言昕一眼,還是接了過來。

林孟桉唇角一挑,慢悠悠地掀起眼簾,目光像刀鋒般從言昕身上刮過,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挑釁。

可言昕站在那裡,依舊神情平靜,連嘴角的弧度都冇變過。

林孟桉臉上浮現出幾分譏誚的冷笑,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語音:“我是言昕的前夫,她懷疑我和同事有染,疑神疑鬼,醫生說她是偏執型人格障礙……她還有嚴重的妄想症狀和遺傳疾病,不適合繼續行醫……”

一直到這時,言昕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才起了些許漣漪。

林孟桉語音一關,厲聲喝道:“姓言的,你這種人診所是怎麼開起來的!背後有什麼貓膩!禍害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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