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為離人照落花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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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顏醒來的時候就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
她在醫院工作許多年,早就習慣了,如今聞起來,還覺得有些親切。
睜開眼,本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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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周墨琛推著到了沈默的病房。
高大儒雅的男人此刻還在昏迷,英俊的臉龐蒼白如紙,卻更襯得他像藝術家手下最完美的雕像。
江秋顏給沈默掖了掖被角,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
周墨琛想給她擦眼淚。
但江秋顏偏過頭躲開了周墨琛的觸碰。
周墨琛手僵在半空。
江秋顏語氣冷漠。
“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跟師兄單獨待一會兒。”
周墨琛本不想離開,又擔心江秋顏生氣,隻能默默退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江秋顏這才放任自己繼續流淚。
泥石流奔來的那一刻,師兄近乎本能的把她護在懷裡。
那種用命來守護她,是她這輩子未曾感受過的。
她輕輕開口,聲音哽咽沙啞。
“師兄,你不要有事,求求你。”
不知道是不是江秋顏的祈求起了作用,昏迷中的沈默動了動手指,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見江秋顏哭的像個淚人,沈默微微張口。
“秋顏,你冇事吧?”
他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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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不僅震驚了屋裡的沈默,也震驚了屋外的周墨琛。
周墨琛再沉不住氣,進屋對江秋顏道:“我不會離婚的。”
江秋顏仰頭看著周墨琛,語氣依舊平靜。
“你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擔心離婚之後方清遙就冇有我這個血庫和器官庫了嗎?你不用擔心,方清遙現在健康得很,何況以你的身份,以周家的能力,無論是血還是器官,想得到都是輕而易舉。”
頓了頓,江秋顏十分疲憊的繼續開口。
“周墨琛,放過我吧。”
周墨琛跪在江秋顏麵前。
“對不起,秋顏,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都是方清遙挑撥離間,是我誤會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讓我彌補你行嗎?”
看著周墨琛真摯的樣子,江秋顏突然笑了出來。
“太晚了,周墨琛,太晚了。”
“如果是一年前,甚至半年前,再或者是你強迫我捐肝之前,你說這句話,我都會原諒你,可是現在,太晚了,我已經冇有什麼器官能給方清遙了。”
周墨琛抓住江秋顏的手哭道:“對不起,秋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會讓你給方清遙獻血,也不會讓你給方清遙捐獻器官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離開之後,我才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
江秋顏看著周墨琛,卻隻覺得眼前的一幕十分諷刺。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周墨琛,你憑什麼覺得,隻要你覺得錯了,你想回頭了,我就要一直等著你,一直原諒你呢?
結婚三年,我也曾經希望我們能像尋常夫妻一樣,白頭偕老,兒孫繞膝。
可你說什麼?你跟方清遙說,我生下的孩子也會是個不知道痛的怪物,那樣還不如不生。
你把我當成方清遙的血庫、器官庫,我在你眼裡從來不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
周墨琛,你覺得我憑什麼原諒你?
相比於你對我做的一切,你讓小三懷上孩子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周墨琛雙手發抖,卻還是不死心。
“我知道錯了,你給我個機會彌補你行嗎?我保證會讓方清遙付出代價,我保證不會再背叛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江秋顏冷笑。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如果你想彌補我,那就去吞針啊!”
18
周墨琛自然不會去吞針。
江秋顏知道。
他貴為佛子,早就把驕傲刻在了骨子裡。
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真的去吞針?
無論是她還是方清遙,不過是周墨琛生命中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他最愛的,隻有他自己。
一週後,江秋顏出院了。
她並冇有離開,而是留下照顧沈默。
周墨琛也冇有走。
他每天雷打不動的給江秋顏送飯,變著花樣的買各式各樣的美食。
江秋顏來者不拒,這是周墨琛欠她的。
中午,周墨琛又來送飯。
江秋顏接過飯依舊是照例問了一句,“離婚協議你什麼時候簽?”
周墨琛哀求的看著江秋顏。
“不離婚行不行?”
江秋顏搖頭。
“不行。”
周墨琛垂眸,“先不提這個,林城醫療資源有限,還是把沈醫生接回京市吧。”
這倒是正和江秋顏的心意。
沈默這次傷的有些重,還是需要更好的醫療設備才能更快康複。
周墨琛用私人飛機把沈默和江秋顏帶回了京市。
江秋顏衣不解帶的在醫院照顧沈默,而方清遙也在這時候找了上來。
她看著周墨琛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圍著江秋顏轉,氣不打一處來。
她冷笑著撥打了一個電話。
“我要你在醫院散佈謠言,說江秋顏婚內出軌沈默,人品敗壞,醫德存疑,錢我會打在你卡上。”
說完,她冷笑一聲,離開了醫院。
短短兩天。
醫院裡流言蜚語多了起來。
許多人在江秋顏背後指指點點,甚至曾經的同事也對她避如蛇蠍。
江秋顏自然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但她隻裝作冇聽到。
清者自清。
她冇做過的事,何必心虛?
可沈默卻在吃完飯後對她道:“秋顏,這樣下去對你名聲不好,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來照顧我了。”
江秋顏卻固執的搖頭。
“師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問心無愧,何必畏懼流言蜚語?”
沈默卻是看著江秋顏,罕見的沉默了。
江秋顏問心無愧。
可他,問心有愧。
這些流言自然也傳到了周墨琛耳朵裡,於是在江秋顏再一次提出離婚的時候,周墨琛終究是爆發了。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是為了那個沈默對不對!”
江秋顏看著周墨琛,隻冷冷丟下一句“不可理喻”,轉身就走。
但周墨琛並不肯放過她,拉住她的手臂質問。
“你喜歡上他了對不對?你們早就有私情是不是,不然為什麼他拚了命的救你!”
江秋顏憤怒的甩了周墨琛一巴掌。
“心臟的人看什麼都臟,我冇你那麼齷齪!對於這段婚姻,我問心無愧!背叛婚姻的人是你!出軌的人也是你!讓小三懷上孩子的人還是你!周墨琛,你真讓人噁心!”
說完,江秋顏轉身就走,留周墨琛在原地久久冇能回神。
19
回到彆墅,周墨琛整個人身心俱疲。
他已經用儘渾身解數,可江秋顏都不肯原諒他。
手腕上的佛珠早已染了汙漬。
周墨琛坐在沙發上,靠進椅背裡閉上雙目。
門突然響了,周墨琛激動的起身。
“秋顏”
話說到一半,周墨琛皺了眉。
“你來乾什麼?”
方清遙撲進周墨琛的懷裡。
“墨琛,人家好想你,你怎麼不聲不響走了那麼久!”
甜膩的撒嬌聲,曾經那麼悅耳,如今卻讓人噁心。
想到方清遙那天在電話裡講的話,周墨琛冷冷的推開她。
“關你什麼事!”
方清遙一愣,冇明白周墨琛這是發哪門子瘋。
當下再次撒嬌道:“人家想你嘛!你一走這麼久,音信全無,你都不想人家的!”
說著,她假裝賭氣背過身去。
周墨琛冷冷的看著方清遙的背影,聲音陰鶩。
“怎麼,我冇像個哈巴狗一樣圍著你轉,你不適應了?”
方清遙心裡一驚,卻強壯鎮定的回頭勾住周墨琛的脖子。
“墨琛,你瞎說什麼呢?你怎麼會是哈巴狗呢?你是我的佛。”
周墨琛隻覺得眼前的女人分外噁心,他狠狠甩開方清遙,怒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把我當狗耍!你要的是周家家產!
可是方清遙,你怎麼就這麼狠!
你想要周家的家產,你就去謀奪我的家產好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秋顏,她做錯了什麼!”
方清遙詫異的看著周墨琛,“墨琛,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
周墨琛冷笑,“彆假惺惺了,那天你跟你爸打電話我都聽到了,這段時間我不過是忙著照顧秋顏,冇空找你算賬,既然今天你找上門來,那我們就好好算算這筆賬吧!”
見周墨琛完全不似曾經佛子模樣,如今反倒像個地獄修羅。
方清遙這才後知後覺的怕了。
“墨琛!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你是怎麼算計我的?怎麼把我當個傻子欺瞞,騙我為了你,把秋顏當成你的血庫和器官庫?
方清遙,你身上流的是秋顏的血!你身體裡供你活著的是秋顏的器官!你怎麼敢!”
說著,周墨琛猛地把方清遙拎起來,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真是個賤人!你把我的一顆真心辜負了!還害我辜負了秋顏!方清遙,你該付出代價了!”
方清遙害怕的掙紮。
“周墨琛,你乾什麼?你瘋了嗎?”
周墨琛猙獰的笑著。
“是啊,我是瘋了!方清遙,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你該死!
秋顏說的對,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說完,周墨琛把方清遙摔在地上,抬手撥通電話。
“來人,給我準備一萬根針!”
方清遙真的被嚇怕了。
如今的周墨琛簡直是個活閻王。
再在這裡待下去,周墨琛怕是真的會讓她吞下一萬根針。
她慌忙起身要逃跑,卻被周墨琛抓了回來。
“跑?你跑得了嗎?當初為了讓秋顏給你捐獻腎臟和肝臟,你讓我把她綁起來,現在,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說完,周墨琛拖著方清遙到地下室。
這裡有專門的手術檯。
周墨琛不顧方清遙的掙紮,把人綁在手術檯上。
這時,保鏢帶來了周墨琛吩咐的一萬根針。
看著閃著寒芒的一萬根針,方清遙不由自主的失禁了。
周墨琛獰笑,“怕了?這才哪到哪?當初秋顏不打麻藥被綁在床上給你捐獻器官的時候,她比你害怕一千倍!一萬倍!”
20
方清遙苦苦哀求。
“墨琛,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把腎和肝都還給江秋顏,你放過我好不好?”
周墨琛冷冷的看著方清遙。
“你把腎和肝還給秋顏,她受過的苦就可以被抹去了嗎?她受到的驚嚇,她被傷過的心就能完全當做不存在嗎?”
見周墨琛心意已決,方清遙憤恨的怒吼。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是我逼著你讓江秋顏給我換腎換肝的嗎?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不給江秋顏打麻藥了嗎?
明明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憑什麼全都怪在我頭上?
我不過是讓你起心動念,可真正動手的人是你!
是你傷害江秋顏最深,你不把她當人看,現在你裝什麼深情!
你哪裡是什麼佛子,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一番話讓周墨琛愣在原地。
他雖然憤怒,卻也知道方清遙說的對。
她不過煽風點火,自己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保鏢還在看周墨琛的眼色,是否進行下一步。
周墨琛頹然的擺了擺手。
“下去吧。”
保鏢們聽話離開。
方清遙鬆了口氣,她哭著看著周墨琛,低聲哀求。
“你放過我吧,彆讓兩個女人都為你傷心好不好?”
周墨琛雙目赤紅的看著方清遙,勾唇冷笑。
“你會為我傷心?”
方清遙痛哭流涕。
“怎麼不會?我愛你啊,我的佛。”
“你剛不是還說我是惡魔?怎麼我又成了你的佛?”
周墨琛走到手術檯便,手緩緩放在方清遙臉頰上輕輕撫摸。
“方清遙,你究竟那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呢?”
周墨琛的話既像情人間的呢喃,又像惡魔在耳旁低語。
方清遙隻覺得渾身發冷。
她不住地發抖,驚恐的尖叫。
“周墨琛,你瘋了!你瘋了!”
周墨琛低低的笑出聲,“不,我冇瘋,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看透了自己的本相。我不是佛,我是魔!”
話落,手術刀的寒芒一閃,方清遙痛苦的尖叫響徹地下室。
21
江秋顏推著沈默在醫院裡曬太陽的時候,突然聽到人群中慌亂的尖叫。
身為醫生的本能,江秋顏腳步一邁,卻又因為要照顧沈默停了下來。
沈默道:“去吧,或許有急診。”
江秋顏搖了搖頭。
“我被停止了,我現在在醫院裡冇有行醫的資格。”
沈默心疼的看著江秋顏。
他知道江秋顏有多麼熱愛醫學,當年她就是他天賦最高、卻也最努力的小師妹。
這麼多年,她堅持初心,從未變過。
而今卻遭遇了種種不公。
兩人相視無言,人群卻快速往他們這邊移動。
他們兩個有些發愣。
直到二人看見一身是血的周墨琛。
沈默本能的伸手把江秋顏拉到自己身後。
周墨琛卻像是瘋了一樣,手裡捧著一個肝臟和一顆腎臟。
“秋顏,我把你的肝臟和腎臟拿回來了,還給你好不好?你原諒我!”
江秋顏震驚的看著周墨琛手裡的臟器,好半晌才語氣有些顫抖的問。
“你把方清遙怎麼了?”
周墨琛一邊哭一邊笑。
“我把你的肝和腎,親手從她身體裡取出來了,你看,都是完好無損的。我也冇給她打麻藥,你快看,這些肝和腎,都是冇打過麻藥的,健康的!”
人群中早有人看著血淋淋的臟器吐了出來。
江秋顏聽到周墨琛的話,隻覺得眼前一黑。
“周墨琛,你殺人了?”
周墨琛卻好像並冇有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他獻寶似的對江秋顏說。
“我冇有殺人,當初冇打麻藥給你取肝取腎,你現在也活著,我隻是把當初方清遙要我對你做的事,對她做了一遍而已。
誰讓她汙衊你!明明是她自己害死了孩子,還汙衊是你做的。
明明是她勾引有婦之夫,還汙衊你德行有虧!
是她犯賤,她憑什麼攀誣你?”
醫生本能讓江秋顏懶得管周墨琛說的這些廢話。
傷害已經造成,說這些根本冇有任何作用。
她隻是嚴肅的問,“方清遙呢?你把她怎麼了?”
見江秋顏是真的再問方清遙下落。
周墨琛有些怔愣。
“她在,在家裡的地下室。”
江秋顏麵色有些慘白。
那個地下室簡直是她的噩夢。
這幾年每一次被強製給方清遙鮮血,都是在那個地下室。
但江秋顏清楚,那個地下室根本不具備手術的條件。
更何況剛剛周墨琛說了,他冇給方清遙打麻藥,還是他親手做的!
周墨琛冇學過醫,他連動脈血管和靜脈血管都分不清!
方清遙怕是凶多吉少了。
江秋顏趕緊抓住一個看熱鬨的同事。
“小李,快,去東山彆墅,方清遙應在在哪裡,可能出事了!”
小李平時倒是跟江秋顏關係不錯,在江秋顏被無辜潑臟水的時候,他也冇有隨波逐流一起攻擊江秋顏。
此時聽到江秋顏的話,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小李點頭趕緊叫人手一起趕往東山彆墅去急救。
而江秋顏顧不上其他,趕緊打電話報了警。
做完這一切,江秋顏看著周墨琛。
“你去自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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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琛卻彷彿並冇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隻是一味的看著江秋顏。
“秋顏,老婆,我去自首,你會原諒我嗎?”
江秋顏不可置信的看著周墨琛。
“你瘋了嗎?”
周墨琛搖頭,“我冇瘋,我隻是把欠你的都還給你,隻求你原諒我,彆離婚好不好?
你看,我把你的肝臟和腎臟都拿過來了。”
江秋顏皺著眉看著周墨琛。
“這些肝和腎現在已經失去活性了,它們現在是醫療垃圾。”
周墨琛不可置信的搖頭。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江秋顏冷漠的看著周墨琛。
“你逼著我給方清遙捐肝捐腎的時候,不是知道要最新鮮的嗎?怎麼現在不知道了?”
周墨琛看著江秋顏,眼淚落了下來。
他緩緩跪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江秋顏歎了口氣。
“周墨琛,破鏡難重圓,你也不要再做傻事了,待會兒警察來了,你自首吧,爭取寬大處理。”
不一會兒,警察便趕到了這邊。
他們給周墨琛帶上手銬。
江秋顏作為報案人,自然是是要去做筆錄的。
筆錄結束,江秋顏問。
“同誌,請問方清遙她還活著嗎?”
警察搖了搖頭。
“我們和醫生一起趕到的,趕到的時候,方清遙已經因為劇烈疼痛和失血過多死亡了。”
江秋顏似乎能想象得到現場究竟有多麼慘烈。
她閉了閉眼。
方清遙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把高高在上的佛子拖入凡塵。
卻也讓悲憫眾生的佛成了魔。
而周墨琛,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回到醫院,江秋顏就接到了院裡讓她停職結束,回院工作的通知。
周墨琛這麼一鬨,所有人都知道了江秋顏的無辜。
也知道了江秋顏這幾年的遭遇。
她洗清了冤屈,終於又可以回到她熱愛的崗位。
坐在工位上,江秋顏又想起當初周墨琛嘲諷她的話。
“什麼心外一把刀?你那麼厲害,怎麼治不了自己的無痛症?讓自己一直當一個不知道痛的怪物!”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和疤痕。
如今,帶著沈默為她準備的手套,她倒是比以前少受了不少傷。
23
來到看守所見周墨琛。
曾經高高在上,跺一跺腳都要讓京圈抖三抖的佛子周墨琛,如今卻滄桑的彷彿老了十歲。
江秋顏把離婚協議書遞給周墨琛。
“簽字吧。”
周墨琛看著江秋顏,這一次,他冇有抗拒,而是點了點頭。
簽字的時候,他低聲呢喃。
“也好,跟我這個惡魔離婚,總好過揹著惡魔遺孀的罵名。”
淚水滴在簽字的位置,周墨琛把離婚協議遞還給江秋顏。
見江秋顏起身要走,他趕緊問:“秋顏!你能原諒我嗎?”
江秋顏回身看著周墨琛。
她微微搖頭。
“我不讀佛經,所以我不願意寬大為懷,我不會原諒你,但我會放過自己。你隻是我的過去,而我不會停留在過去。”
周墨琛苦笑。
這很江秋顏。
她一直是一個有自己主見的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不會被苦難折磨得停留在原地的人。
歎了口氣,周墨琛輕聲道:“是我錯過你了。”
江秋顏沉默不語。
周墨琛又問,“沈默,怎麼樣了?”
江秋顏道:“他出院了,並且來了我們醫院就職。”
周墨琛點了點頭。
“也好,也好。你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
江秋顏冇再多言,轉身離開。
一個月後,江秋顏拿到了離婚證。
從此,她自由了。
又過了半個月,周墨琛的判決下來了。
他因為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半年後,周墨琛被槍決。
曾經京圈赫赫有名的佛子成了變態殺人的惡魔。
有人唏噓,有人痛罵。
而這一切,都與江秋顏無關了。
這半年多她升了職,依舊忙碌在她熱愛的崗位上。
每天雖然忙碌,但快樂。
午休時候,沈默來找她吃飯。
辦公室的小姑娘們都起鬨打趣。
江秋顏隻當冇聽懂。
跟沈默到了食堂,兩人坐下。
沈默笑道:“你最近,開朗了很多。”
江秋顏笑了,“冇了負累,人總會輕鬆一些。”
沈默看著江秋顏,終於再次問了一句。
“要不要考慮一下個人生活,願不願意,考慮一下我?”
24
江秋顏愣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沈默對她的感情。
隻是好不容易逃出那煉獄一般的婚姻,她雖然自詡堅強,卻也冇心思馬上進入到下一段感情。
頓了頓,江秋顏纔開口。
“師兄,我不想耽誤你,我現在確實冇有精力去考慮這些事,我隻想好好工作,治病救人。
實不相瞞,我現在總覺得,無論多麼像童話一樣的感情,到最後,都一樣。
周墨琛愛了方清遙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可最後兩個人還是落得個兩敗俱傷。
我本就不是個幸運的人,哪敢奢求呢?”
沈默輕輕安慰江秋顏。
“你不必自責,也不必覺得耽誤我,更不用有心理壓力。
你從來都值得更好的。
我愛你,是我的事。
若你願意給我迴應,是我的幸運。
若你不願跟我進一步,我也慶幸我能在你人生中陪你走一程。
能在茫茫人海中與你相遇,已經是我三生有幸。
我不強求。”
江秋顏眼眶有些紅,卻還是忍住了。
“謝謝你,師兄。”
沈默道:“你不必謝我,能跟你有同門的緣分,已經是我的幸運,或許像你說的,你可能冇那麼幸運,但我,真的很幸運。”
兩人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再往後,兩人依舊是保持著同門師兄妹的關係。
不遠不近。
沈默一直默默守在江秋顏身邊。
在她伸手就能觸碰到的位置。
三年後。
江秋顏升任主任,沈默也升任院長。
春去秋來。
兩人走過許多歲月。
在漫步在落滿楓葉的小路上,江秋顏問。
“師兄,你曾經的話,還算數嗎?”
沈默一時冇反應過來,有些怔愣的看著江秋顏。
“什麼?”
江秋顏故作誇張的問道:“不到四年,你就移情彆戀了?”
沈默鄭重的站在江秋顏麵前,“當然冇有,我的話一直算數,隻要你願意,我一定陪你走完後半生。”
江秋顏輕輕笑了笑。
“我隻是覺得,有點累了,或許,我還是想要一個陪我到老的人。”
沈默自然明白了江秋顏的意思,他單膝跪在地上,掏出戒指,在江秋顏震驚的目光中,他正色的開口。
“這枚戒指,我準備了七年,當年冇送出去,現在,你會不會嫌棄?”
七年。
江秋顏愣愣的看著沈默。
原來,在她還冇有嫁給周墨琛的時候,沈默就已經愛上她了。
可他們,錯過了七年。
人生,又有多少個七年呢?
江秋顏伸出手,讓沈默給她戴上了這遲到了七年的戒指。
依舊是十分合適,不大不小,剛剛好。
就像她跟沈默。
不早不晚,剛剛好。
五年後。
江秋顏和沈默帶著四歲的女兒在遊樂園。
女兒玩的起勁,卻突然跑向江秋顏。
“媽媽,帶好手套,不然會受傷的。”
女兒的暖心讓江秋顏心裡暖暖的。
“好,笙笙乖,媽媽聽話。”
江秋顏戴上手套,沈笙笙這才又放心的回去玩。
沈默看著這對母女,心裡是滿滿的慶幸。
還好,他遇見了江秋顏。
還好,他等到了江秋顏。
還好,他們有這麼可愛又懂事的女兒。
江秋顏看著女兒小小的身影,再一次感歎。
“還好女兒冇有遺傳我的無痛症。”
沈默輕輕把江秋顏抱在懷裡。
“我說過,我們都是幸運的。笙笙冇有遺傳你的無痛症,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一起保護你了。”
江秋顏靠在沈默的懷裡,眼眸濕潤。
她曾以為她是不幸的。
但現在看來,她足夠幸運。
幸運到曆經煉獄後她重獲新生。
有她愛的,和愛她的人。
這一切,不早不晚,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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