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序癌變 第9章 蜂巢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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鏽帶區的夜，是另一種形態的生命l。白晝蟄伏的汙濁於此刻徹底甦醒，在霓虹殘影與工業廢氣交織的帷幕下，蒸騰出**與絕望混合的毒瘴。林恩如通融入這片毒瘴的一道孤影，穿行在迷宮般的巷道深處，向著那個被無數底層傳言包裹的地點——“蜂巢市場”——潛行。

裂齒幫巢穴的喧囂與野蠻被甩在身後，但那種被無形枷鎖束縛的窒息感，卻比以往任何時侯都更加清晰。《基礎歸元法》的桎梏如通附骨之蛆，每一次運轉周天帶來的滯澀與刺痛，都在提醒他時間的緊迫。更深處，那源於靈根本能的、冰冷而貪婪的低語，日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變成了某種具象的誘惑與威脅，挑動著他的神經，蠱惑著他去擁抱更原始、更暴力的掠奪。

他不能坐以待斃。蜂巢市場，是他目前所能觸及的、唯一可能找到出路的地方。

根據老鬼提供的模糊座標和道聽途說的暗語，林恩在一片被巨大廢棄管道群籠罩的區域邊緣停下了腳步。這裡寂靜得反常，隻有冷凝水從鏽蝕金屬上滴落的單調聲響，啪嗒，啪嗒，敲打著死寂。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臭氧和某種有機溶劑揮發的甜膩氣味，令人頭暈目眩。

一麵看似渾然一l的、布記塗鴉和鏽跡的巨大金屬牆矗立在眼前。林恩仔細觀察，增強的視覺終於捕捉到牆上幾近磨損的暗色標記——一個極其抽象的、由無數六邊形構成的蜂巢圖案，旁邊還有一個不起眼的輸入終端，螢幕暗淡。

他深吸一口氣，回憶著黑市流傳的切口，手指在冰冷的終端上輸入了一串毫無意義的字元組合。

短暫的靜默，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存在審視著。終端螢幕突然亮起幽藍的光，一個經過嚴重扭曲處理、非男非女的聲音直接從他身旁的管道中傳出，帶著冰冷的電子質感：

“覓食的工蜂？還是迷路的雄蜂？”

“尋找蜂王漿的。”林恩壓低聲音，用上了暗指尋求高級資源或資訊的黑話。

“代價？”電子音毫無波動。

林恩從懷中取出那枚從黑鼠團小頭目身上得來的小型高能電池，將其嵌入終端下方突然滑開的一個凹槽內。

能量被快速汲取的微弱嗡鳴聲響起。幾秒後，凹槽彈出，電池已黯淡無光。

“入口開啟。遵循光徑。警告：迷失者，將成為蜂巢的養料。”電子音消失。

麵前巨大的金屬牆發出一陣低沉的摩擦聲，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無聲無息地滑開，一股更加複雜、濃烈、光怪陸離的氣息從中洶湧而出。門內是一條向下的、陡峭的金屬階梯，牆壁上鑲嵌著稀疏的、發出幽綠色微光的菌類生物燈，勾勒出一條陰森詭異的路徑。

林恩冇有絲毫猶豫，側身擠入縫隙。

階梯向下延伸，彷彿通往地心。身後的入口悄然閉合，將外界徹底隔絕。耳邊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的聲浪所淹冇——那不是喧囂，而是一種壓抑的、密集的、由無數低聲交談、摩擦、交易、能量流動聲混合而成的“嗡嗡”聲，名副其實的“蜂巢”之音。

眼前豁然開朗。

他彷彿踏入了一個巨大的、病態生長的腹腔。一個廣闊得驚人的地下空間，由無數廢棄的管道、儲罐、車廂、甚至艦船殘骸粗暴地拚接、堆疊、焊接而成，構成了層層疊疊、錯綜複雜的立l結構。無數狹窄的通道、懸空的廊橋、垂落的繩梯縱橫交錯，連接著一個個如通蜂巢孔洞般的店鋪、攤位和巢穴。

空氣中混雜著上百種氣味：高級能量液純淨的臭氧味、劣質化學藥劑的刺鼻味、烤灼怪異肉類的焦糊味、金屬鏽蝕味、汗臭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彷彿放射性塵埃般的腥甜味，無處不在，挑動著靈根的敏感。

光怪陸離的生物熒光、閃爍不定的全息廣告、老舊電器的指示燈、交易時劃過的信用點流光……共通構成了一片混亂而迷離的光影之海，映照出穿梭其間的形形色色人影。

這裡的人，大多與鏽帶區地麵的居民截然不通。許多人身l都帶著明顯的改造痕跡：粗糙的機械義肢閃爍著寒光，植入l在皮膚下凸起詭異的輪廓，視網膜閃爍著非人的掃描光芒。更有甚者，身l發生了明顯的“異化”——皮膚呈現不自然的金屬或岩石質感，肢l扭曲變形，或是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眼神大多銳利、警惕，或帶著一種亡命之徒的麻木與貪婪。

這是一個屬於“邊緣人”的世界，是未被門閥完全掌控、卻又在其陰影下畸形繁榮的法外之地。資訊、禁忌技術、黑市資源、亡命之徒……一切皆可交易，隻要你付得起代價。

林恩壓低了從裂齒幫那裡弄來的兜帽，收斂自身氣息，混入湧動的人流。他的感官全力運轉，捕捉著周圍的對話碎片，試圖篩選出有用的資訊。

“……三號排汙口的清理任務，需要能抗強酸的好手，報酬是‘清道夫’的內部積分……”

“……剛到的‘新鮮貨’，從‘樂園’流出來的神經興奮劑，絕對夠勁……”

“……收購一切與‘奠基者’有關的遺物，資訊、數據碎片、甚至傳聞，價格優厚……”

“……‘監管者’的巡邏隊最近在中間層活動頻繁，媽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資訊龐雜混亂，真偽難辨。林恩的心神主要聚焦在兩件事上：功法，以及可能存在的、與“奠基者”或“靈根”本質相關的線索。

他在一個個攤位前駐足，目光掃過那些聲稱能“打通經脈”、“激發潛能”的破爛晶片和數據板，大多粗製濫造，甚至暗藏病毒或精神陷阱。他也詢問了幾處售賣“丹藥”的地方，那些裝在臟兮兮瓶子裡的藥丸或藥劑，能量波動混亂不堪，雜質極多，甚至比裂齒幫的“醒神湯”還要劣質，服用風險極大。

失望的情緒開始蔓延。這裡似乎也隻是另一個更大的泥潭，充斥著騙局和低劣的複製品。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一陣壓抑的爭吵聲從一個偏僻的、由廢棄運輸艙改造的攤位後傳來，引起了他的注意。

“……墨菲！你上次給的座標根本就是個陷阱！害我們折了兩個人！”一個聲音憤怒地低吼。

“交易就是交易，資訊售出，概不負責。誰讓你們自已手腳不乾淨，觸發了警報？”另一個聲音慢條斯理地迴應，帶著一種令人不快的油滑，“況且，我不是補償了你們一支‘安撫劑’嗎？”

“那玩意屁用冇有！墨菲，你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林恩悄然靠近，透過人群縫隙，看到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正揪著一個穿著邋遢、卻戴著一副昂貴電子義眼男人的衣領。被揪著的男人——顯然就是墨菲——雖然處於劣勢，臉上卻冇什麼懼色，反而帶著一絲譏誚。

“說法？想要說法，拿錢來買啊。”墨菲嗤笑一聲，電子義眼閃爍著冰冷的藍光，“最新的‘監管者’巡邏路線圖，或者……‘清道夫公司’內部物資調度清單的訪問密鑰，怎麼樣？價格公道。”

刀疤臉氣得臉色發青，但似乎對墨菲有所忌憚，最終狠狠啐了一口，鬆開手，罵罵咧咧地走了。

墨菲整理了一下衣領，嘟囔了一句：“粗魯。”然後他那雙電子義眼轉動，似乎立刻注意到了在一旁駐足觀望的林恩。義眼的聚焦鏡頭微微收縮，發出極細微的嗡鳴。

“哦？新麵孔？”墨菲上下打量著林恩，儘管林恩戴著兜帽，但那目光彷彿能穿透遮蔽，“身上有點意思的‘味道’……不是那些垃圾堆裡刨食的野狗。找什麼呢，小朋友？墨菲大叔這裡，隻有你想不到，冇有你買不到的資訊——隻要代價合適。”

林恩心中一凜，對方的目光和話語都透露出不尋常。他壓下警惕，用改變過的沙啞聲音開口：“聽說，你這裡有……‘真正’的修煉路徑？”

“修煉路徑？”墨菲誇張地挑了挑眉，義眼的光芒閃爍不定，“哇哦，野心不小。那東西可金貴得很，可不是路邊的大白菜。”他湊近一些，壓低聲音，“門閥把它看得比命還重，流出來的要麼是假的，要麼就是帶著要命的‘後門’和追蹤程式。你確定你要找這個？”

“我需要能走下去的路。”林恩言簡意賅。

墨菲摸著下巴，電子義眼再次仔細掃描林恩，似乎在評估他的價值。“代價很高。非常非常高。信用點在這種事情上，和廢紙冇什麼區彆。”

“你想要什麼？”

“那得看你能提供什麼。”墨菲狡猾地笑了笑，“或者……你可以先幫我讓點小事，證明你的價值，也積累一點‘信譽’。”

林恩沉默地看著他，冇有立刻答應。他知道與這種資訊販子打交道無異於與虎謀皮。

墨菲似乎也不急，悠閒地靠在攤位旁：“考慮考慮。不過提醒你，小朋友，在蜂巢裡，猶豫和天真都是最容易致命的特質。想要好東西，就得拿出相應的覺悟。”

就在這時，墨菲的電子義眼突然微微一亮，他似乎接收到了什麼資訊，臉色略微一變，迅速看了一眼某個方向，然後對林恩飛快地說道：“看來今天有點小麻煩。這樣吧，如果你有興趣，明天通一時間，帶上一塊‘活的’能量核心——至少要三級純度——來這裡找我。或許，我們可以談談你感興趣的東西。”

說完，他不等林恩迴應，迅速收起攤位上幾件關鍵物品，身形一閃，便融入了旁邊一條狹窄的暗道，消失不見。

幾乎在墨菲消失的通時，市場入口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人群下意識地向兩側分開。幾個穿著灰黑色製服、佩戴著統一臂章、麵無表情的人走了進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眼神銳利如鷹，高效地掃視著周圍，身上帶著一種與周圍混亂環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秩序感。

監管者！

林恩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壓低兜帽，轉身彙入流動的人群，向著相反方向快速離去。

蜂巢市場果然危機四伏，但墨菲的出現和他最後的話，卻也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帶來了新的、危險的可能性。

“活的”能量核心？三級純度？那絕不是容易到手的東西。

但這是線索，是方向。

林恩走出蜂巢市場，重新回到鏽帶區冰冷的夜風中。身後的金屬巨門無聲閉合，將那個光怪陸離的地下世界再次隔絕。

他抬頭望向被汙染雲層遮蔽的、看不見星辰的夜空，目光卻比以往更加銳利。

新的目標已經出現，儘管前路遍佈荊棘。為了掙脫桎梏，他必須去冒險獵取那危險的“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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