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嬌反派互撕之後 第24章 九夷城·迷瘴森林(八) 你還真是讓人…
九夷城·迷瘴森林(八)
你還真是讓人……
師先雪是被疼醒的,
她覺得身體像是被釘子戳了無數個洞,順著缺口冷絲絲往她身體裡鑽,她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正欲沉沉睡去,
腰間忽然傳來陣劇痛——有人用腳在她的傷口上狠狠地攆著。
她痛撥出聲,
掙紮著醒了過來,下意識喊:“烏休棠你個混蛋!”
然而痛罵出聲後卻發覺了不對勁…她好像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
四周安靜到可怕,
彷彿這天底下隻剩下了她一人。
她是死了嗎,被炸死了?可烏休棠他們呢?
她嘗試睜開眼睛,
可眼前始終是一片雪花,
像是開啟了沒有訊號的黑白電視機,突然她聽到刺啦的噪聲,
緊接著身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擡了起來,眼前由方纔的黑漆漆變得開始有畫麵,
幾個十來歲的男孩子正對著她拳打腳踢吐口水。
“他好臭啊!果然大臭蟲養小臭蟲,
你們看他身上都流膿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死了又怎麼樣,無父無母,
他那個師父整日裡與蠱蟲為伍,根本不管他。”
有個看起來年紀稍微大一些,
個子也比較高,他一直死死地踹著師先雪肚子,
稚嫩的臉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凶狠:“把他懷中的貓搶過來!”
貓?
師先雪低頭看去。
果不其然,自己懷中靜靜躺著一隻瘦骨嶙峋的小貓,它看起來不過三四個月大,骨頭突出來,
滿嘴是血眼皮半闔,肚子微弱地起伏著,顯然是活不成了。
見師先雪垂眸看它,小貓睜開湛藍色的眼睛,伸出粉色小舌戀戀不捨地舔著她的手背。
跟巫贏一樣也是藍色眼睛,是巧合嗎?不對,等等——
她的雙手雙腳怎麼都小了這麼多?
望著懷裡奄奄一息的貓,師先雪心中逐漸彌漫起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還未來得及仔細檢視,懷中的小貓就被那群孩子搶了去。
小貓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她感到自己這幅身軀動了,可下一秒又被幾個小孩疊羅漢似的壓在身下,這幾個孩子的重量險些將肋骨壓斷,她險些喘不上氣,帶著鋒利棱角的石塊又從四麵八方砸向她。
師先雪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副身體卻倔強地,不管不顧徑直爬向小貓的方向,嘴中發出類似獸類嘶啞難聽的吼叫,似乎想將這些人逼退,眾人隻是笑得愈發大聲,落在他身上的石子更多了。
他被人打倒又提起來,額角被石頭砸破,師先雪終於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縱使臉上汙糟糟混著泥土,眼睛卻格外的明亮,他生的矮小,麵對比他高大威猛許多的欺淩者,露出小獸般凶狠危險的目光,似乎隻要讓他抓住機會,就會毫不留情咬斷他們的脖子。
這種眼神極大的激怒了幾人,在師先雪急切地喊出住手時,那隻看起來隻有兩三個月大的小貓在他麵前被殘忍地破開了肚皮。
肚皮的麵板最為嬌嫩,尖刀破開從肚皮中間破開,血淋淋的臟器流了一地,小貓張著嘴巴大口呼吸,但很快也就失去了氣息。
那些人根本不肯放過他,將他的臉按進臟器中狠狠碾著,“吃啊,你不是餓嗎?不是偷我家的包子吃嗎,現在我給你肉吃你怎麼不吃啊!”
“既然你不吃,那也彆浪費啊,霸王,過來。”
一條黑色的大狗衝過來咬碎了巫贏的肉,然後吞吃入腹。
兒時的記憶魚貫入腦海,眼前的幾人變得熟悉地麵目可憎起來,師先雪的靈魂開始顫抖,眼睛由於憤怒而充血泛紅。
無論是她還是烏休棠,或是巫贏,都不該承受這般殘忍的對待。
想照著這些人的臉狠狠打上一拳,想打倒這些欺負她的人,告訴他們自己不會再任人憑陵,她不再是兒時那個懦弱的師先雪,她擁有與之抗衡的勇氣。
然而事與願違,她再次站在了毫無力量優勢的一方,這具身體實在是太瘦太餓,他沒有反抗的力氣,甚至連呼吸都不是易事,開局一個林黛玉,師先雪急得破口大罵,拚命想掙脫這無形桎梏,卻腳下能動之際,眼前空間開始變形扭曲。
轉眼間便換了個場景。
無比昏暗的環境,陰風陣陣吹的簷角風鈴叮當作響,空氣中血腥味與泡桐花的香味糾纏,紗帳被風吹得發散,像是來索命的白綾。
白日裡耀武揚威的少年此刻正痛苦地倒在血泊裡,他的脖頸處赫然有道兩指長的傷口,傷口很深割到了大動脈,他無助地捂著脖頸,驚懼地看著她的方向,彷彿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物。
鮮血從指縫間噗嗤噗嗤地漫出,少年麵部青筋猙獰地暴起,在恐懼和絕望中斷了氣。藍色的靈魄體在他咽氣後,自天靈飛出跟無頭蒼蠅似的四處逃竄,師先雪看到自己的手擡起來,在空中一抓,藍色的靈魄便在握緊的動作中消散。
緊接著“她”走了過去,從懷中掏出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開啟蓋子,散發著微弱的純白色光芒的團體從裡麵飛出來,在他抓住塞進了少年的屍體中。
“她”感覺到自己唇角輕輕扯動,隨即半跪下來,月亮的清輝灑在那攤膿血上,“她”埋著頭,專心致誌地給這具殘破的屍體縫合傷口。
銀白色的蝴蝶落在窗欞處,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終於,在給他縫合好頸部的傷口後,屍體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藍黑色的瞳仁在夜色下閃著幽光,望著近在咫尺的手指,他下意識要去舔咬。
也就是在這時候,屋外火光四起,吵鬨聲驟起,其中不乏陌生女人的哭泣謾罵,頗有愈演愈烈之勢。
是這少年的家人找來了!
師先雪為自己這具身體捏了把冷汗。
大差不差的,師先雪估摸著這具身體應該是兒時的烏休棠,那隻藍色眼睛的小貓就是巫贏,巫贏被開膛破肚,死狀淒慘,烏休棠向來慣以以牙還牙,便殺了這少年給巫贏找了具人類身體。
可這到底是回到了過去還是入幻,師先雪辨認不清楚,她的思緒斷了線,記憶好似缺失了一段,甚至怎麼來到的這裡她也不知道。
外側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麵推開,吵鬨聲弱了下去,她聽到兩波人交談的聲音。
“你們這兩個外鄉人,快把我兒子交出來!!我兒子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定要你們償命不可!”
“把小慶交出來!!離開我們村子!”
“……”
“各位。”男人的聲音在幽涼的夜色中響起,他抻著慢條斯理的語調,每個音節發出時都令人有股毛骨悚然壓迫感,師先雪感覺到自己這幅軀體在聽到他說話時明顯繃緊了一瞬,“我想你們搞錯了,我和我的乖徒弟一整天都在家中並無外出,你們口中的小慶應當不在此處。”
村民自是不會相信他,態度強硬地要進來搜人。
“你若是問心無愧,為何不敢讓我們進去搜,我看你就是包庇那個小畜生,我定要稟報村長,將你們這些臭蟲趕出村子!”
男人沉默半晌,發出無奈幽長的歎息,“好吧,既然各位意已決,我便不阻攔。”
眾人烏泱泱拿著家夥式往屋裡走,門口的男人又道:“隻是這房子裡遍佈毒蠱,要是被咬上一口可就得七竅流血而死呢。”
聽出男人話裡的威脅之意,村民怒火高漲,直叫喊著找人去請村長,將他們趕出村子。
男人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著屋內的方向溫聲道:“乖徒弟,你可聽見了,若是那位小兄弟在這,便將他好生請出來。”
回應他的是一陣詭異的沉默,男人鼻尖飄來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臉色未變,手下卻悄然運了力,在即將發作之際,有人推門出來了。
是剛被縫合好,還未來得及清洗渾身鮮血的小慶。
月色慘白,將那借屍還魂的少年照映得宛如惡鬼,他筆直地站著,眼底閃著藍色的幽光。
那可憐的母親登時嚇暈了過去。
他能動,能走路,會呼吸,除了那身血汙,好似跟正常人沒什麼不同,可男人卻微不可察地眯了眼睛,看向小慶的身後。
現在的烏休棠比小慶矮了一頭,躲在斜打過來的影子之下,像是伺機而動的某種靈獸,虎視眈眈地窺巡著眼前的獵人。
養不熟啊。
男人目光投向他顫抖的血手,發出短促的一聲輕笑:“小畜生,你害得我又要搬家了。”
笑意不達眼底,他勾著唇盯著麵露凶光的小慶,輕輕咬字:“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啊。”
小慶的異常很快被他的父親發現,隨著見多識廣村長的到來,烏休棠在小慶身上施展的易魂術也徹底暴露。
場麵變得混亂起來,嚎哭謾罵詛咒席捲了這具瘦小的身體,師先雪想往後退,這具身體卻僵硬地停在原地,擡眸撞上男人深邃的目光時,又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掐住脖子,嘴邊空氣驟然變得稀薄起來。
她心臟發緊,直覺來者不善。
周圍的聲音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場景幾經轉換,她被法術騰空架起來,男人那張平平無奇的臉暴露在窗外傾瀉而進的月光下。
這是烏休棠的師父麼?
師先雪小小的見光死了下,原來聲音好聽的男生多半是長得不好看的。
而且烏休棠自打聽到他師父的聲音後便一直呈緊繃的狀態,看他們兩人之間氛圍怪怪的,相處的並不愉快。莫非兩人之間並不是仁師乖徒,關係並不好?
一句噙著笑意的“小畜生”令她回過神。
他掃了眼床底的方向,那處零零散散落著幾本藍色扉頁的書籍,皆被人翻動過,他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太令人意外了,我不曾教你認字說話,這些普通人三十年都無法開悟的東西,你竟然看兩眼就學會了。”
他言語間儘是欣賞之意,眉眼真誠讚歎道:“若是如此以往,假以時日你定能超過我的作為。”
看起來倒是真像位仁師,倘若——
腳下沒有屍體遍佈,堆成座小小人山的話。
鮮血與殺戮充斥著這片原本祥和安寧的土地,小慶的屍體就在男人腳下,他大睜著眼,脖子上的縫痕歪歪扭扭像條蛆蟲,樣子並不是很賞心悅目,男人嫌棄地將屍體踢下了腳邊的深坑中。
深坑中立刻響起爬蟲類動物爬行而過的聲音,師先雪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用想她也知道,這哪裡是什麼深坑,明明是原文中一筆帶過的萬蠱池,顧名思義,是數以萬計的蠱蟲培養皿,且養得都是毒性攻擊性極凶惡的蠱蟲,就算是一頭成年的熊掉進去,再出來時也隻是白骨累累。
原文曾經說過烏休棠便是在某個深夜掉進了這萬蠱池中,等他完全爬出來時已經被蠱蟲啃噬地看不出人樣,而就是在這之後,他的師父也從這人世間消失了,自此年幼的烏休棠便過上了四海為家的日子。
原文中一筆帶過的開端,竟是被他師父給丟下去的嗎?
她恨一筆帶過。
身體上的禁錮驟然一鬆,師先雪腦海尖叫著往下墜,她想要逃,這副身體卻像是昏死過去一動不動,彷彿習慣了這樣對待,任由那行腥臭的蠱蟲爬上四肢軀乾。
可他分明還醒著,因為師先雪清晰的看到一尾毒蠍似的蠱蟲從她的鼻子上爬了過去,然後重重咬住了她的下巴。
鑽心的疼痛自身體各處傳來,她對蟲類的恐懼是刻到骨子裡的,在被咬住的那一刻,師先雪崩潰地叫出了聲,然而令人欣喜的是,她發現自己掌控了這具身體的控製權,於是飛快地抖落掉身上的蠱蟲,拎起被吃掉半隻身子的小慶擋住那些試圖撲向她的蠱蟲。
男人半隻扭曲的影子探出在萬蠱池上,幽深眸底映出令人心悸的瘋狂之色,嘴角弧度咧到極致,他隱隱興奮起來,像是在暢享某些愉悅的畫麵。
“前提是,你得成功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