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會永遠垂直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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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睜開眼睛,視線還有些朦朧,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他下意識地轉頭,發現溫言還在睡,呼吸均勻而綿長。
沈夜盯著他看了很久,像是要把這張熟悉的臉刻進心裡。溫言的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夢裡也不得安寧。沈夜伸手,輕輕撫平他的眉心,指尖下的皮膚溫熱而柔軟。
“還疼嗎?”他小聲問。
溫言毫無反應,睡得很沉。沈夜忍不住逗他,在他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
冇有反應。
沈夜又戳了戳他的臉頰,溫言隻是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像隻慵懶的貓。沈夜低笑出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真能睡。”
確認溫言一時半會兒不會醒,沈夜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下來,儘量不發出聲音。
沈夜又確認了一遍溫言的狀況,呼吸平穩,臉色也比昨天好了許多。
“我很快就回來。”他俯身在溫言耳邊輕聲說,然後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沈夜正審視這一家家早餐鋪子。走著走著,冇注意,突然撞到一個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夜人都還冇看清就連忙道歉。
“哎呦喂。”林嘉明的聲音傳來,“雨晴啊,我受內傷了?”林嘉明一邊捂著胸口一邊和一旁的蘇雨晴開玩笑。
“嘉明哥,雨晴姐,你們來這麼早啊?”沈夜摸了摸頭。
“雨晴,我們發財了啊,這下可要好好的詐溫言一把了,他家小孩都不看路的”林嘉明感慨:“果然啊,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蘇雨晴也在一旁笑:“那我等你發財!”
沈夜有點尷尬:“嘿嘿。”
蘇雨晴緩了緩,不笑了:“對了小夜,這麼早你乾嘛呢?”
“我出來買早餐。”沈夜回答。
“哦,那你快去吧,我們先去看溫言了。”蘇雨晴對他笑了笑。
“嗯,好。”沈夜趕忙逃離。
“等等,沈夜昨晚不會是睡在醫院吧?”林嘉明關注的重點總是不同。
可等他轉頭去看,沈夜已經跑冇影了。
……
沈夜站在一家早點鋪前,看著蒸籠裡冒出的白霧,感覺自己的頭腦終於清醒了一些。他要了一碗豆漿、幾個小籠包和一個茶葉蛋,小心翼翼地打包好,生怕灑出來。
付錢時,老闆娘笑著問:“這麼早,是給病人買的吧?”
沈夜點點頭:“嗯。”
“哎呀,那要好好補補。”老闆娘多給他加了一個茶葉蛋,“年輕人要珍惜身體啊。”
沈夜接過早餐,心裡湧起一股暖意。他走出店門,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溫暖而不刺眼。他忽然想起溫言昨天說的話,“我們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未來真的會像溫言說的那樣美好嗎?他們真的能擺脫一切束縛,隻為自己而活嗎?
沈夜拎著早餐袋向醫院走去,他邊走邊盤算著待會兒要怎麼哄溫言多吃點東西,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就在這時,兩個黑衣保鏢突然從前方過來,一左一右攔住了他的去路。
沈夜心頭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你們乾什麼?”
“沈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保鏢麵無表情地說道,他的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看起來有點瘮人。
“溫總要見你。”另一個保鏢冷冷開口,同時亮出了腰間寒光閃閃的匕首。
沈夜的瞳孔驟然收縮,瞬間明白過來,是溫世城。他向後退了一步:“我不見他,讓開!”
“溫總說了,這件事很重要。”保鏢步步緊逼,“請你配合,否則我們將采取強製措施。”
沈夜環顧四周,發現這條偏僻的小路此刻空無一人。
“沈先生,彆讓我們動手。”保鏢向前逼近一步,手摸著腰間的匕首,威脅道。
沈夜嚥了口唾沫,本能地想跑,可理智告訴他,現在逃跑隻會讓情況更糟。
他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好,我跟你們去。”
保鏢露出滿意的笑容:“聰明人。”
沈夜被半推半就地塞進了一輛黑色轎車。
車廂裡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沈夜坐在後排中間,左右各坐著一個保鏢,後視鏡裡能看到司機冷峻的臉。
“溫世城到底想乾什麼?”沈夜問道。
冇有人回答他。
黑色轎車停在了溫氏集團總部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沈夜被粗暴地拖下車,保鏢押著他走向電梯。電梯直達頂層,門一開,溫世城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輕輕敲擊著窗框。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繁華景象,車水馬龍,可這璀璨輝煌的一切此刻在沈夜眼中卻如同虛幻的泡影。
“坐。”溫世城頭也不回地示意。
沈夜依舊站著,冇有動。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溫世城也依舊冇有回頭。
“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溫世城緩步向沈夜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沈夜的心上。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沈夜,眼神裡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比憤怒更加令人窒息的感覺。
“這些天怎麼樣,你應該很清楚。”溫世城開口,“訊息飛速傳播,雖然溫氏已經儘量去封鎖訊息了”他頓了頓,“但畢竟堵不住百口,現在甚至有的媒體都在偷偷的報道。”
“溫言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溫世城繼續道,“他成績優秀,性格溫和,從來不會惹是生非。未來也會代替我接管溫氏集團,過著人人羨慕的生活!”
“所以呢?你現在是在怪我毀了他的“完美人生”?”沈夜此刻隻覺得諷刺,所謂的父親,在外人麵前誇讚自己的兒子,裝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而實際上呢……
“不,我是在告訴你後果。我承認,雖然我可能冇有真正做好一個父親,但物質上還是給溫言的十分充足。但溫言從小生活在溫氏高度**保護的封閉環境中,媒體突然曝光其性取向,可能會帶來什麼,引發抑鬱或是焦慮,甚至自殺傾向。”
沈夜的心顫動了一瞬,但還是立馬否決:“不可能,哥哥不是溫室裡的花朵,不會這麼輕易受到創傷。”
溫世城繼續:“可事實上,這種群體因身份暴露遭受網絡暴力後選擇極端行為的案例並不罕見。”
事實確實是如此,曆史的陰影裡,總飄蕩著一些未被充分祭奠的亡魂,他們隻因一份“與眾不同”的愛,被輿論的絞索拖向絕境。鍵盤敲出的每一個惡意標簽,都像釘在棺材上的長釘;熱搜榜上的每一次狂歡式討論,都可能成為壓垮生命的雪崩。
網絡暴力最殘忍之處,在於它將私密身份變成公開刑場。當一個人的性向成為全網審判的罪狀,當私信裡塞滿不堪入目的\"變態去死\",那些螢幕後的施暴者永遠無法想象:自己隨手打出的字元,正如何腐蝕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對世界的最後眷戀。
年輕的生命在身份泄露後,遭遇人肉搜尋、工作學業儘毀、親友疏離,最終選擇縱身一躍。而施暴者們轉身就忘,如同隻是卸載了一個消遣軟件。這些死亡本該成為社會的恥辱柱,卻常常淪為流量池裡又被稀釋了的數據。
真正的文明進步,不該隻體現在對逝者的事後悼念,而應彰顯於對活人的日常捍衛。當“尊重差異”仍停留在政治正確的口號層麵時,每一條含恨而終的生命都在拷問:我們究竟還要用多少鮮血,才能澆灌出最基本的共情能力?
沈夜微怔了一瞬,“所以你究竟想乾什麼?”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溫世城豎起兩根手指,眼神冰冷,“第一,和溫氏一起公開澄清,你們之間冇有什麼不正當關係,然後離開這座城市,永遠彆再出現在他麵前。”
沈夜愣住了,隨機果斷拒絕:“不可能,我們……”
溫世城打斷:“還有第二個選擇,”他眯起眼睛,“我們會將溫言逐出溫家,然後協助媒體,大肆宣揚,讓他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到時可冇人會記得什麼“梧市第一”,更不會忌憚他“溫氏少爺”的這個身份。而這又會對溫言造成什麼,你應該清楚。”
沈夜的瞳孔驟然收縮,驚恐道:“你什麼意思?”
“他哪怕再怎麼樣也是你的親生兒子。”沈夜甚至妄想幻想他的父愛。
溫世城冷哼一聲:“繼承人公開同性戀身份,會給整個溫氏帶來什麼?到時候不但溫氏的權威崩塌,而且可能被那些保守派元老視為“背叛傳統”,從而觸發內部的分裂。”
他接著說:“溫氏集團涉及跨國集團、傳統產業和政商關係網絡,部分保守型合作夥伴可能以“價值觀衝突”為由終止合作。從而導致商業信譽受損、股價波動甚至資產縮水,進一步放大商業風險。”
“為了溫氏,我彆無選擇。”
沈夜還想要垂死掙紮一下,“可他不是你們溫氏的繼承人嗎?”
“繼承人可已有很多,因為我,溫氏真正的少爺隻有一個,但名義上的可不止一個,比如說我的侄子溫予,你應該已經見過了。”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溫世城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要麼和溫氏公開澄清,離開溫言;要麼”溫世城冇有繼續說下去了。
沈夜的視線有點模糊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他倔強地冇有讓它們掉下來。他想起和溫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的擁抱,那些甜蜜的吻,那些關於未來的承諾如今都要化為粉塵,消散殆儘。
溫世城冇有繼續說了,讓沈夜自己考慮清楚。
過了許久
“我答應你。”最終,沈夜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和你們公開澄清關係,然後離開。”
溫世城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他盯著沈夜看了很久,似乎在確認他是否在說謊。
“很好。”他終於滿意的點頭,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待會我們會安排記者過來,你準備一下。”
沈夜憋著眼淚問到:“這麼快嗎,我能和他再見最後一麵嗎?”
溫世城果斷拒絕,“不能!”隨後又溫柔的解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希望你理解。”說完這句話後拿起手機又變回了原來的臉色。
沈夜閉上眼睛,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滑落。
過了五分鐘左右,三四個記者就已經圍住了沈夜,攝像機擺在正前方,鎂光燈如暴雨般砸來,記者們也拋出問題:
“沈先生,近期有很多關於你和溫氏繼承人溫言的不正當訊息,你有時間回答一下相關問題嗎?”
沈夜點頭:“有。”
“沈先生,請問你和溫言的關係是真是假?”
“假的,是謠言。我和溫言之間不存在任何不正當關係。”
“那網上流傳的照片是真的嗎?你們真的接吻了嗎?”
“假的,照片是合成的,我們…冇有接吻…”
………
等到采訪結束後,沈夜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了。
沈夜緩緩起身,想要離開。
溫世城在後麵叫住了他:“沈夜,彆忘了你剛纔答應了什麼。”
沈夜加快了腳步,他現在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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