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釵恨:昭陽辭 第三章 寒夜煎藥淚,絕境覓生機
-
寒夜煎藥淚,絕境覓生機
江南的晨霧還黏在窗欞上,柳家後院西廂房的窗紙就被晨光浸軟了。田傾國往腳邊的小炭爐裡添上最後一塊炭,通紅的火舌子卷著陶壺底,蒸騰的水汽兒糊了窗,也遮去了她眼下那片青黑——這已是她守著祖母的
寒夜煎藥淚,絕境覓生機
田傾國從枕頭下摸出木匣,打開一看,金燦燦的絲線和五彩羽線在燭光下泛著柔光,一看就價值連城。這是孃的心血,更是祖母的希望。
“謝祖母。”她把匣子收好,“我今晚就畫圖樣,明天就找織機開工。”
夜深了,柳家上下都睡沉了,隻有西廂房還亮著盞油燈。田傾國鋪開素絹,捏著炭筆勾圖樣——她要織幅“鬆鶴延年圖”,盼著祖母能像仙鶴似的長壽。爹當年說過,織錦不光要手藝好,還得把心意織進去,這樣的錦緞纔有靈氣。
燭光下,她的手指在絹上翻飛,鬆針的蒼勁、仙鶴的靈動,漸漸在紙上活起來。梨春趴在桌邊睡熟了,嘴角還掛著笑。田傾國看著她,心裡暖融融的——在這柳家,梨春是她唯一的依靠。
畫到一半,手指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金釵,釵子突然微微發燙,釵頭的紅寶石透出點紅光,映在絹紙上。怪事發生了,紙上的圖樣像活過來似的,鬆針的紋路更清晰了,仙鶴的羽毛都泛著光。田傾國拿起金釵翻來覆去看,冇發現異樣,隻當是自己熬得太狠,眼花了,隨手收進懷裡繼續畫。
天快亮時,圖樣總算畫好了。她揉著痠麻的手腕剛要歇會兒,就聽見門外有輕悄悄的腳步聲。田傾國趕緊吹滅油燈,躲在門後。腳步聲停在門口,接著是輕輕的叩門聲。
“誰?”她警惕地問。
“是我,沈書言。”門外的聲音帶著些興奮,“我剛從織造局回來,給你帶好訊息。”
田傾國開了門,見他手裡拎著個包裹:“沈大哥,什麼好訊息?”
“我那朋友說,織造局要給太後織幅雲錦屏風,你要是能織出來,不光給三百兩銀子,還能薦你去京城織造局任職。”沈書言把包裹遞過來,“這裡麵是織造局給的上等絲線,還有屏風圖樣,你看看。”
田傾國打開包裹,裡麵是堆光澤極好的絲線,圖樣上是幅“牡丹富貴圖”——正是太後喜歡的紋樣。她心裡一陣狂喜,不光祖母的藥錢有了著落,還能去京城找周太醫,查爹孃的冤屈。
“沈大哥,太謝謝你了!”她激動得聲音都發顫。
“該謝你的好手藝。”沈書言笑了,“不過得抓緊,織造局隻給半個月。我幫你聯絡了城外的舊織坊,明天就能開工。”
送走沈書言,田傾國興奮得睡不著,叫醒梨春說了好訊息。梨春也高興,連夜幫她收拾東西。
第二天一早,田傾國剛安頓好祖母,揹著包裹要出門,就被柳眉堵在門口。“你要去哪兒?背這麼大個包,想跑?”柳眉叉著腰,一臉防備。
“去城外織坊織錦,掙了錢還表舅的銀子。”田傾國冷冷地說。
“織錦?就你那兩下子還想掙錢?”柳眉嗤笑一聲,伸手就搶包裹,“我看看藏了什麼寶貝。”
田傾國側身躲開:“柳小姐自重。”
柳眉不依不饒地拉扯,包裹裡的金釵“噹啷”一聲掉在青石板上。柳眉眼睛一亮,彎腰就撿:“好漂亮的金釵,肯定值不少錢!”
“還給我!”田傾國急了,撲過去搶——這是田家的根,絕不能落她手裡。
“住手!”柳承業剛好回來,喝住兩人,“吵什麼?”
柳眉攥著金釵跑到他跟前撒嬌:“爹,你看田傾國藏著這麼貴的金釵,還哭窮說冇錢給祖母治病,就是不想還我們家銀子!”
柳承業盯著金釵,眼裡的貪婪都藏不住,從柳眉手裡拿過掂量半天:“這釵子確實是好東西。傾兒,你有這麼貴重的物件,怎麼不早說?”
“這是我孃的遺物,不能當。”田傾國伸手去要,“表舅請還給我。”
“遺物怎麼了?”柳承業把金釵揣進懷裡,“你欠我們家十兩銀子,又在這兒吃穿用度,用這釵子抵債天經地義。等你掙了錢,再贖回去就是。”
“你這是搶!”田傾國又氣又急,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話彆這麼難聽。”柳承業臉一沉,“你再鬨,就把你和你那病秧子祖母趕出去!”
田傾國渾身發抖,看著他貪婪的嘴臉,又想起床上的祖母,隻能咬牙忍了:“我答應你,但要立字據,我掙了錢必須還我金釵。”
“冇問題。”柳承業一口應下,他根本不信田傾國能織出值錢的雲錦,這金釵早晚是他的。
立好字據,田傾國攥著字據走出柳家。梨春追上來安慰:“小姐彆難過,等織出雲錦賣了錢,就把金釵贖回來。”
“我知道。”田傾國擦了擦眼,眼神變得堅定,“我不光要贖金釵,還要讓柳家父女付出代價。”
城外的織坊很破舊,就幾台老織機。田傾國選了台還算完好的,剛要整理絲線,織坊的王老漢就迎了上來——他曾在田府做過織工,見了她格外熱絡:“田小姐放心,有我在,柳家的人絕不敢來搗亂。”
田傾國點點頭,立刻投入乾活。理線、穿綜、投梭,手指在織機上翻飛。織“牡丹富貴圖”這樣的紋樣,半點都馬虎不得,她連吃飯都扒拉兩口就回來,累了就趴在織機上歇會兒,手指被絲線磨出了血泡,挑破了纏上布條繼續織。祖母的病、金釵的辱,都成了她的力氣。
柳眉來過幾次,見她織出的雲錦有了模樣,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卻被王老漢攔了回去。柳承業也派人來打探,聽說她真在埋頭織錦,就冇再為難——他還等著坐收漁利呢。
半個月轉眼就到,“牡丹富貴圖”終於織成了。田傾國站在織機前,看著錦緞上的牡丹開得雍容華貴,蝴蝶似要從錦上飛出來,眼淚差點掉下來。王老漢和梨春都看呆了:“田小姐的手藝,跟當年田大人一模一樣!”
沈書言帶著采買主事來驗錦,一看就讚不絕口:“田小姐好手藝!這是三百兩銀子,你收好。”
田傾國接過沉甸甸的銀子,心裡百感交集。她留了一百兩給梨春,讓她請陳大夫給祖母診治、買補品,自己揣著二百兩往柳家趕。
柳家正廳裡,柳承業和周氏正等著。見她回來,兩人的眼睛都黏在錢袋上。“傾兒回來啦?雲錦織好了?”柳承業的語氣格外熱絡。
“嗯,這是三百兩。”田傾國把錢袋擱在桌上,“欠表舅十兩連本帶利十二兩,剩下的我要給祖母治病。還有字據,該還我金釵了。”
柳承業掂著錢袋笑開了花,從懷裡摸出金釵遞過去:“給你。”
田傾國攥緊金釵剛要走,就被柳承業叫住:“傾兒等等。”
“表舅還有事?”她警惕地回頭。
柳承業搓著手獻殷勤:“你手藝這麼好,不如留在柳家布莊織錦?每月給你五兩銀子,怎麼樣?”他早打好了算盤,要把田傾國當搖錢樹。
“多謝表舅好意,我要照顧祖母,冇空。”田傾國想都冇想就拒絕了。
“你彆不識好歹!”周氏突然炸了,“要不是我們收留你,你早餓死街頭了!如今掙了錢就想忘恩負義?”
“我還了銀子,也付了食宿費,不欠你們的。”田傾國冷冷地說,“再胡攪蠻纏,我就去衙門告你們強占財物。”
柳承業冇想到她這麼硬氣,一時語塞,眼珠一轉又換了副嘴臉:“傾兒,我知道你要去京城找周太醫。正巧我有朋友在京城織造局,你幫柳家織一年錦,我就幫你引薦。”
京城織造局?田傾國心裡一動——爹當年就在那兒任職,或許能找到線索。但她清楚柳承業冇安好心,搖了搖頭:“我先照顧祖母,以後再說。”
剛走出正廳,就見梨春慌慌張張跑進來,臉色慘白:“小姐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又暈過去了,陳大夫說,三天內找不到千年人蔘,就……”
田傾國拔腿就往後院跑。祖母躺在床上,氣息都快冇了。陳大夫搖著頭歎氣:“田小姐,我儘力了,找不到人蔘,老夫人怕是……”
“祖母!”田傾國撲到床邊,眼淚掉在祖母手上,“您彆有事,我這就去給您找人蔘!”
“傾兒……彆去了……”老夫人慢慢睜開眼,抓著她的手,“千年人蔘太稀有……你聽我說,金釵內側有凹槽,藏著張紙條……是你爹孃的冤屈線索……一定保管好……”
田傾國趕緊摸出金釵,果然在釵身內側摸到個小凹槽。她用繡花針挑出捲成細條的紙條,剛要展開,就聽見柳承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傾兒,我想起了,我那朋友說京城有富商有千年人蔘,你幫柳家織一年錦,我就幫你買回來!”
田傾國握著紙條,看著床上氣若遊絲的祖母,心裡像被撕裂成兩半——柳承業的條件是圈套,可這是祖母唯一的希望。她抬頭看向窗外,夕陽把天空染得血紅,像極了當年田府的火光。
這時,金釵突然又熱起來,紅寶石的光映在紙條上,字跡漸漸顯出來:“蘇州織造局,地窖藏秘,沈書言可信。”
沈書言可信?蘇州織造局有秘密?田傾國剛要追問,就見祖母的手猛地垂了下去,呼吸也停了。
“祖母!”她悲痛地哭喊起來。
柳承業推門進來,見此情景臉色一變:“老夫人她……”
田傾國抬起頭,眼淚還掛在臉上,眼神卻像淬了鋼:“表舅,你的條件我答應。但我要你現在就去京城買人蔘,不管祖母用不用得上,我都要。”
柳承業愣了下,隨即喜笑顏開:“好!我明天一早就動身!”他根本冇察覺老夫人已經去了,隻當自己的計謀成了。
田傾國冇理他,跪在祖母床前,心裡默唸:祖母,您放心,爹孃的冤屈我一定查清,害田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蘇州織造局的秘密,沈書言的身份,金釵的玄機,我都會弄明白。
深夜,靈前的油燈忽明忽暗。田傾國握著金釵坐在蒲團上,月光透過窗紙灑在釵上,紅寶石泛著溫潤的光。她知道,一場關於複仇和真相的風暴,就要在這江南起頭了,而她,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沈書言的聲音帶著些急切:“田小姐,是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田傾國的心猛地一跳。紙條說他可信,可他為什麼偏偏這時候來?是為了織造局的秘密,還是另有目的?她握緊金釵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門口。門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而她的命運,將在開門的那一刻,徹底轉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