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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城有仙姝 第4章 父母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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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通話陳煒那通充斥著質疑與貶低的電話,裝修現場的粉塵和噪音彷彿瞬間被放大了數倍,沉悶地壓在明瀾的胸口。她快步走到臨江的窗邊,用力推開窗扇,初夏微熱的江風裹挾著濕潤的水汽撲麵而來,試圖驅散那由過往陰霾帶來的滯澀感。

手機再次執著地震動起來。明瀾瞥了一眼螢幕,跳動的是“媽媽”兩個字。她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需要藉助這口江風的力量,來應對電話那頭必然隨之而來的、混合著關切與憂慮的複雜情緒。

“媽。”她接起電話,聲音放得輕緩。

“瀾瀾,”母親林靜淑的聲音總是帶著一股草藥般的溫潤平和,像小火慢煨的茶湯,能稍稍撫平人心的褶皺,“在忙嗎?晏晏放學了沒?”

“還在店裡盯著裝修,有點吵。晏晏張奶奶去接了,應該快到家了。”明瀾頓了頓,知道這事瞞不住,也無需瞞,便主動提及,“媽,我盤下個店麵,在水府街,準備開個茶舍。”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短暫的靜默像一根無形的線,輕輕拉扯著明瀾的心。她幾乎能想象到電話那端,母親臉上瞬間浮現的擔憂,以及旁邊父親必然豎起的耳朵和即將皺起的眉頭。

“茶舍?”林靜淑的聲音果然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焦慮,“怎麼突然想開茶舍了?你一個人帶著晏晏,又要擺攤,又要顧店,忙得過來嗎?身體吃得消嗎?資金呢?盤店、裝修、進貨,這可不是小數目。你……你是不是把之前的積蓄都投進去了?萬一……要是虧了……”

一連串的問題,核心隻有一個——不放心。

“媽,我心裡有數。”明瀾打斷母親的話,語氣儘量顯得沉穩而堅定,試圖傳遞出一種一切儘在掌控的信心,“擺攤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風吹日曬的,晏晏也跟著受累。有個固定的店麵,環境也好些,以後他放學也有個安穩的地方寫作業。錢是我這幾年慢慢攢下來的,夠用。您彆擔心。”

“你總是這樣,什麼事都自己扛著,不肯跟家裡說一句。”林靜淑歎了口氣,那歎息裡飽含著無奈和心疼,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像是怕被旁邊的人聽見,又像是自言自語,“當初要是……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你爸他……”

背景音裡,適時地傳來父親蘇懷瑾刻意加重的、帶著不滿的咳嗽聲,接著是模糊卻清晰的嘟囔,透過話筒隱隱傳來:“……瞎折騰!不安分!有個安穩工作不要,非要去擺攤算卦,現在又搞什麼茶舍!她就不能讓人省點心!”

明瀾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了一下,微微發沉。父親蘇懷瑾,一輩子在小城的中學教書育人,粉筆灰染白了兩鬢,最看重的就是“規矩”和“安穩”。當年她以決絕的姿態結束那段被很多人視為“美滿”的婚姻,在父親看來,簡直是離經叛道、不可理喻,是親手砸碎了“鐵飯碗”,毀了一個好好的家,讓他這個一輩子注重臉麵的退休老教師,在舊同事、老鄰居麵前幾乎抬不起頭。儘管後來,父母心疼年幼的外孫,也心疼獨自帶著孩子艱難求生的女兒,關係緩和了不少,節假日她帶著晏晏回去,飯桌上也能有短暫的平和。但明瀾知道,父親心裡那個因她“不安分”而打下的死結,從未真正解開。她任何試圖突破父親認知中“安穩”路徑的舉動,都會重新觸動那根敏感而失望的神經。

“媽,我知道你們擔心我。”明瀾放軟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但我真的考慮清楚了。開茶舍,也不全是冒險,多少能發揮點我自己的長處。而且,這也算是傳承您和外公的手藝不是?我記得您以前常跟我說,外公當年在鄉下的茶棚,用的就是自己采的藥草配茶,很受鄉親們歡迎的。”

林靜淑孃家祖上曾是草藥郎中,到了她外公這一代,還在鄉間開著兼營茶飲的小茶棚,她自幼耳濡目染,對藥性、茶理頗有心得,嫁人後雖未以此為業,但調理家人身體、配製些應季的養生茶飲一直是她的拿手活。明瀾小時候,沒少喝母親根據時令、體質精心調配的各種溫潤茶湯,那味道,是她記憶裡關於“家”的溫暖印記之一。

提到孃家往事和自己熟悉擅長的領域,林靜淑的語氣果然鬆快了些,帶著點追憶往昔的柔和:“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你外公那人,就是實在,用的都是真材實料的山野草藥……你呀……”她頓了頓,終究是拗不過女兒,妥協道,“既然你決定了,媽也不多說了。好好做。缺什麼,或者需要媽幫你配點茶方,就說一聲。我這還有點你外公留下的老方子,改天找給你看看。”

“謝謝媽。”明瀾心裡一暖,鼻尖微微發酸。母親的理解和支援,哪怕隻有一部分,也如同寒夜裡的微光,足以慰藉。

“週末帶晏晏回來吃飯吧,你爸……他嘴上不說,前幾天還唸叨晏晏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讓我給孩子多做點好吃的。”林靜淑壓低了些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轉圜,“我給他配了點降肝火的茶,他嫌苦不肯好好喝,你回來也勸勸他。”

“好,週末我們回去。”明瀾應承下來。

掛了電話,明瀾握著手機,在窗前站了許久。窗外,江水淌淌,貨輪鳴著低沉的汽笛緩緩駛過,帶起層層疊疊的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她的心情如同這江水,表麵平靜,內裡卻波瀾暗湧。

父母的關愛是真的,那份血濃於水的牽掛做不得假。但那份因她不肯遵循“常規”路徑而生的失望、憂慮,以及潛藏其下的、不願宣之於口的“丟麵子”的感覺,也同樣真實地橫亙在那裡,像一道無形的隔膜。他們希望她“安穩”,本質是希望她少吃點苦,少受點罪,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能在一個被社會普遍認可的框架內,獲得世俗意義上的幸福和平順。

可他們或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那種依附於人、在挑剔和冷漠中逐漸失去自我、連喜怒哀樂都要看人臉色的“安穩”,於她而言,纔是蝕骨焚心的煎熬,是比任何看得見的苦難都更令人絕望的深淵。離開陳煒,不僅僅是離開一段失敗的婚姻,更是奪回對自己人生的主導權,是她在窒息前拚儘全力的自救。

她必須走下去,而且要走得穩,走得漂亮。她要用“觀瀾茶舍”的成功,向父母,也向所有曾經或明或暗投來質疑目光的人證明,她蘇明瀾,靠著自己的雙手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也能為晏晏,也為自己,撐起一片真正乾淨、晴朗、可以自由呼吸的天空。

這個信念,在她心中從未如此刻般堅定。

她轉身,重新投入這片屬於她的、充滿希望也充滿挑戰的“戰場”。打掃掉落的牆灰,歸置散落的工具,測量櫃子的尺寸……每一個動作都踏實而有力。

隻是,父親那句“不安分”的評價,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不致命,卻時刻提醒著她那場離婚在家庭中投下的漫長陰影。她知道,要真正化解父母的心結,尤其是父親那份固執的失望,前路依然漫長。而即將開業的茶舍,就是她打破僵局、贏得認可的關鍵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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