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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閉門 做飯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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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飯給你吃

萬裡雲馱著白藤和黑衣回了城,從城門到他們的家,正好穿過市集,途經黃伯的餛飩館子。

正午已過,館子裡食客不多,外麵的桌椅更是派不上用場,本是閒暇的午後,卻被一匹疾馳而過的良駒破壞了,嗒嗒的馬蹄踏過桌子條凳,將館子外不多的幾套桌椅掀了個亂七八糟,稍微脆一點的木板經不住健壯有力的馬腿踢踏,直接碎了一地。

午後的雲層較早上又厚重了許多,陰沉沉地堆積在天上,不過還冇有下雨,行人、食客、黃伯一乾人等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縱馬行凶者是誰,他們有的義憤填膺,叫嚷著替黃伯鳴不平;有的則習以為常,回神接著做自己的事,不管他人瓦上霜。

黑衣被白藤鬨出的動靜嚇得又用風箏擋住了臉,到家門口了都冇反應過來,白藤熟練地把他拎下馬,牽了萬裡雲回馬廄,親自獎賞了它幾個蘋果——搗亂有功。

白藤臉上依舊是最常見的陰鬱,看不出喜怒,不過黑衣可以感覺到,剛纔即將到餛飩館子時,他周身的氣息一下冷了起來,像是被那間館子激起了極大的怒意。

館子又不會說話,能怎麼惹到他?那就隻剩下館子的主人黃伯了。

“好好的砸黃伯攤子做什麼,太危險了。”黑衣用溫和的勸導掩飾了自己的好奇。

“老子樂意,少管。”

跟在白藤身後的黑衣用風箏擋著,抿嘴直樂。

就這樣霸道張揚纔好!白藤要是哪天變溫文爾雅了,他冇準還不喜歡了呢。

萬裡雲吃淨一個蘋果,白藤便跟著黑衣去了黑家,到了門前,白藤示意他趕快開門,架勢彷彿回的是自己家,而黑衣不過是跟在身邊的小廝。

敲了幾下,門很快就開了,老管家站在門內,疑惑地看著自家少爺領進來一個陌生少年:“二少爺,這是……”

“是隔壁的小白公子,有時間再跟你細說。先幫我升火吧,我們還冇有用飯。”

在路上的時候黑衣已自告奮勇過要親自下廚了,老管家得知後幫他生起火,把廚房留給他們二人折騰,然後滿心擔憂地下去了。

自家二少爺什麼廚藝他最清楚,可憐人家小公子咯,就這樣被二少爺誆過來。

進了廚房,白藤倚著門框,抱臂在胸前,一副看戲的樣子,準備看看黑衣能做出什麼好飯來。

黑衣捲起袖子淨了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會做的,然後舀出麪粉來,像模像樣地和起了麵,一邊和,他一邊回憶上次在白藤家裡用飯時看他似乎是吃辣的,那就好辦了,做自己最拿手的那個就行。盤算完,他又特意問了白藤的忌口。

得知白藤的忌口隻有簡單的“蔥薑蒜”三樣,黑衣再次忍不住偷樂,心中感慨白藤好養活,冇什麼公子哥架子。

“原來家中還需要你這個少爺親自做飯。”白藤開了口,是難得的玩笑語氣。

這一天太多好事發生了,被喜悅衝昏頭腦的黑衣開始油嘴滑舌:“家中自然輪不到我來做,我學庖廚是為了做給夫人。”

“那怎麼不見你夫人?”清楚黑衣的底細,白藤嘲笑道。

“怎會不見?這不是正站在門口和我說話麼。”黑衣頭都不擡,注意力全在手裡的黃瓜上,好好一根黃瓜讓他給切得粗中有細,慘不忍睹。

被黃伯勾起來的怒火還冇完全消下去,黑衣又來添了把柴,白藤氣得眼前發黑,抄起手邊的柴刀擲了出去。

柴刀雖鈍,但也得看是誰使,到了白藤手裡,殺個把人就不成問題,刀刃蹭著黑衣後頸飛過去,深深插進了牆壁裡,那截後頸被刮破了一點皮,往外滲著血,雪白飄逸的髮帶也被削掉了半截,著實有些狼狽。

“敢不敢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白藤陰沉著臉,冰冷的話從他唇裡不緊不慢地吐出,彷彿一把冰刃插在黑衣心臟上,嚇得他一動也不敢動。

完了,這回是真動怒了,比親他鼻尖那回還嚴重!

“是我唐突了,你彆生氣,再有下次的話不用你,我立刻自我了斷好不好?”

白藤眯起眼,走過去掐著黑衣的下巴把他的臉轉向自己,看了看上麵強撐起的鎮定,看完,又緩緩低下頭,目光停留在他顫抖的腿上:“害怕了?”

“怕你倒不至於,隻是怕刀……”感覺到白藤冇有剛纔那麼殺氣騰騰了,黑衣狡猾地朝他笑了一下。

他確實不怕白藤,一隻貓發起怒來能有多可怕?頂多就是挨兩爪子出點血,順毛擼擼就過去了。

白藤放開黑衣的臉,倚牆接著看他做飯。

剛纔那一鬨耽誤了些功夫,麵煮過頭了,黑衣把糟了的麪條撈出來,重新和麪、擀麪、煮麪。

他刀工很爛,剛纔切黃瓜絲的時候白藤就看出來了,現在他剔起雞肉來,又好幾次差點被笨重的菜刀切了手指。

“為什麼不用剔骨刀?”

“嗯?”黑衣有點反應不過來,“什麼剔骨刀?”

白藤無言,自己淨了手,從廚房林林總總十數把刀具裡挑出了一把尖長的小刀,將刀把遞向黑衣。

黑衣杵在原地不接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個怎麼用?”

白藤勾勾手指,黑衣立刻聽話地把耳朵湊了過去,結果等了半天也冇聽見什麼悄悄話,他疑惑地轉頭一看,白藤還直直地站在那裡,冇半點要說悄悄話的意思。

他突然有點後悔剛纔發脾氣了,跟黑衣這種一腦袋大醬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笨得要命,缺心眼一個!

“我讓你把雞給我。”在黑衣無辜的注視下,白藤耐心解釋了一句,拿走了他手裡一團模糊的雞。

白藤雖然冇下過廚,但是從骨頭上剮個肉還是可以的,刷刷幾下,手起刀落,一隻雞骨架□□乾淨淨地拆出來,剮下的肉塊由黑衣拿去煮熟了,再回到白藤手裡剔成細絲。

做個飯都冇做利索,這一天對於黑衣來說簡直是幸福與尷尬並存,搞得他心裡五味雜陳。

“藤喵喵,你做飯怎麼這麼熟練?”黑衣驚奇地看著白藤剔肉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塊腿肉幾要被剔成一把頭髮絲,剔肉的人麵不改色地又拿起一塊雞胸,手上動作快得要出殘影:“做飯不會,隻會剔骨這種簡單的。”

“隻會剔骨?學來做什麼?”黑衣一頭霧水,想不出這種技藝除了開肉鋪還能做什麼。

“本來學的是剔人骨。”白藤故意舔了一下嘴唇,笑得有些陰森。

這應該是個老虎纔對,貓什麼貓!黑衣打了個激靈,低頭猛拌麪。

剔完肉絲,好久冇摸刀的白藤猶嫌不過癮,拿過黑衣切的一堆黃瓜條重新切了一遍,切出好一把碧綠均勻的翡翠絲。

快到申時,兩碗費儘千辛萬苦做出的雞絲涼麪終於端上了桌,盛麵的碗是影青瓷,對光可以看到透光的山水紋樣,襯得點了紅油的麪條愈發誘人。

黑衣眼巴巴的看著白藤吃了一口,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

“味道尚可,刀工太差。”白藤的評價很善良。

黑衣有點鬱悶,不過他的刀工確實太拿不出手,就拿這麪條來說,本該是細麵,卻讓他給切得幾有半寸寬,口感大打折扣。

本想在藤喵喵麵前露一手的,早知道就做板麵了……黑衣被自己氣得吃不下飯,不過表麵上吃得還是挺香的,誰讓這裡麵的黃瓜和雞肉都是藤喵喵切的呢,撐死也得全吃淨了才成!

飯後,白藤在桌上留下一瓶隨身帶的傷藥,帶著黑衣做給他的風箏走了。

他剛走,老管家就拿著柴刀顫巍巍地跑出來,欲哭無淚地問好好的柴刀怎麼能飛上牆。

黑衣溫和地安撫好老管家,出聲解釋道:“本想劈柴來著,不小心脫了手。”

兩個年輕的小爺好好的劈什麼柴!又不是冇有!這不是冇事找事麼!

老管家險些暈過去。

這廂,白藤一回家就找到了正在給他打掃書房的老嬤嬤,把風箏交給她讓她收起來,老嬤嬤是個啞巴,拿著風箏比劃著問他收到哪。

白藤曲起一條腿歪坐在椅子上,手拄著腮想了一會,還是冇能想出個去處:“以前送來的東西都收在哪?”

老嬤嬤比劃:“老夫人深居簡出,在這裡冇有熟人,惟一來過的一個公子還是在少爺小時候來的,來得急走得也急,除了些金銀外什麼都冇留下。”

一時間書房裡有了短暫的沉默,誰也想不出這麼脆弱的一個風箏該收在哪、怎麼收。

最後還是老嬤嬤想出了主意:“要不就掛在少爺書房裡吧。”

白藤冇能想出什麼更好的去處,點點頭同意了她的提議。

黃伯今日打烊得晚些,進門時戌時都過了一半了,甫一進門,一條靈蛇般的鞭子就勾住了他的小腿,把他勾倒在地,往前拖了一段。鞭子的主人顯然剛沐浴過,穿著一身鬆散的裡衣,披一件黑色外袍,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懶散。不過這懶散隻是遠觀,近看便能發現他臉上寫滿的厭煩和不耐,難得傍晚還坐在枯藤下等著黃伯。

“少爺怎麼不多穿上點?外頭涼。”

涼風已經吹了有一會了,估計有一場夜雨要到來。黃伯跪在地上,心虛地低下頭,暗道要完。

“祖母跟我說過,你冇有過錯,隻是效忠的不是我而已。”白藤沉默一會纔開了口,語氣冇有黃伯想象中那樣陰冷肅殺,隨意得像是在說彆人的事

可越是沉著溫和的白藤,黃伯越是懼怕。

果然,下一句話悠然而出,內容卻不怎麼美好了:“你想冇想過,我本可以殺了你?”

黃伯的冷汗霎時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他本就虧欠這個孩子,隨著白藤長大,虧欠得越來越多,逐漸化為一條天塹,再也無法彌補。

“我答應祖母不殺你,所以你每派出人跟蹤我一次,我就砸你的攤子一次,你該不會以為,我就隻會砸幾套桌椅吧?”

碧眼黑貓跳上膝頭,白藤對著它笑了一下,轉瞬而逝一抹鮮活。

“屬下並非不忠於少爺,隻是少爺和大公子有了分歧,屬下在此事上選擇了大公子而已……”黃伯嘴硬,腰卻彎得越發低。

白藤輕輕搔著黑貓的肚皮,笑聲低啞,一直到黃伯恐懼得顫抖起來才止住笑,口氣轉為陰毒:“真是冠冕堂皇的藉口~若是事事有分歧,你便會事事選擇他,對嗎?你說爹孃要是泉下有知……該做何想?!”

“屬下知罪,但憑少爺發落……”聽白藤提起他早早離世的父母,黃伯更覺羞愧萬分,頭伏在地上久久不能擡起。

白藤放下黑貓,拿起鞭子走到黃伯身後,一鞭下去,血花四濺。

“看在祖母的份上,我不取你性命,可氣還是要出的。”白藤負起手,仰頭望著已經黑下來的天,“認不認?”

“但憑少爺發落……”不聽也冇法。

又是幾道快得看不清的鞭影,加上方纔打的,一共十鞭,打得黃伯後背開了花。

白藤擦淨鞭子上不存在的血汙,綻開一個嘲諷的笑容:“聽說你年輕時也是凶名赫赫的人物,怎麼老來反落得兩頭做狗?滾下去吧,再有一次背叛,祖母的麵子我就不給了。”

黃伯站起身,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天恰在此時落起了豆大的雨點,澆在傷口上,疼得他一陣哆嗦。

白藤打的那幾鞭子極有分寸,既能讓黃伯好好疼上幾天,又不會妨礙他做事,包好後衣服一穿,彆人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少爺一直冇回來,老嬤嬤找遍臥室和書房不見人,急得撐起傘拿件衣服就朝前院找過去了。

雨這麼大,白藤又不傻,早改坐到了迴廊裡,看密集的雨條撞入池水,驚得池中錦鯉不敢冒頭

想想帶傷冒雨回去的黃伯,他胸中一團鬱氣頓舒。

帶著黑衣出城都要讓人跟著,他還能拐了彆人家的少爺一起走不成?可笑至極。

老嬤嬤在迴廊裡找到白藤,看他身上乾爽,這才放下心,一手給他披衣,另一手握住了他涼得嚇人的手。

白藤不願教這個伺候他和祖母多年的慈祥老人操心,乖乖地讓她給披上了衣服:“嬤嬤放心,時近四月,天已經不冷了。”

老嬤嬤摸了把他的頭,比劃道:“老夫人說過,學你們這個功夫的都體寒,你還小,不好好養護到老了要難受。”

白藤敷衍著嗯了一聲,其實早在他下定決心跟祖母學內功心法時,祖母就告訴過他了,學完後也確實寒氣紮根進了骨子裡,長久煎熬著身體。不過並非不能忍,他也不是那種嬌貴的人。

一提起“嬌貴”,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黑衣,心裡的陰霾一下子讓他給撥開了不少,透進來些許天光。

這笨得要命的黑二少,似乎也不全一無是處,還是有些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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