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鬼行 第79章 賈詡之謀
賈詡再次沉默,良久才歎到:「孔明此話倒是令詡想到一位故人。」
「哦?不知是何人?」
「荀彧,荀文若。」
諸葛亮也停住話語,稍加回憶:「荀令君隻可惜未能一見。」
賈詡慢慢說到:「今日一問,荀令君當日亦同問於詡,現在想來,孔明與令君纔是誌同之人。」
「誌同卻道不合。」諸葛亮無奈一笑:「令君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賈詡飲了一口茶水,反問到:「而今觀之,孔明以為,汝與令君誰對誰錯?」
諸葛亮未作思考,搖搖頭:「皆是為了漢室,有何對錯之分?」
賈詡笑了笑:「若是孔明不嫌囉嗦,老夫便要說道一二。」
「文和公但說無妨。」
賈詡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老夫以為,漢室傾頹已成事實,獻帝協初登大寶尚且年幼,能力不足以重整山河,若想興複漢室唯可借他人之手,何解?一則效宣帝之事,二則效光武事也。」
「何謂宣帝之事?暫忍博陸侯,借其手重整河山,待其死後再將權利收回。何謂光武之事?獻帝協能力不足,則於宗室之中另擇一品行能力上乘之人,如光武故事,掃清宇內,登基為皇,如此亦是高祖苗裔,自是延續漢室。」
「令君所選,乃是宣帝之路,擇曹公為獻帝協之博陸侯,以期曹公重整河山,待其死後再還政於漢室。孔明所選,乃光武之路,以玄德公為光武第二,望助其掃滅諸侯,興複漢室,隻可惜曹公並非博陸,玄德公亦非光武,儘皆功敗垂成也。」
「博陸侯何人?昔年武帝攻打匈奴,雖成績斐然,然窮兵黷武,百姓民不聊生,晚年不得不輪台罪己,幸得博陸侯力挽狂瀾,漢室得已延續。雖博陸侯任人唯親,廢立帝王,縱容家眷,然其生前大權獨攬,死後極儘殊榮,以天子之禮下葬,陪葬皇陵,立於麒麟閣眾功臣之首,權臣極致莫過於此,權臣善終亦莫過於此,可謂人臣之最,以令君所想,曹公最後應亦如此。」
「隻可惜,獻帝協不懂隱忍,隻看到大權旁落難以忍受,需知越權之事豈有過霍博陸廢立帝王之右,些許小事與曹公勢成水火,最後無法挽回,實為不智。」
「獻帝協之錯,不該做那無謂之事,虛耗力量,諸如刺殺,衣帶詔等等,皆為平白消耗自身。該如何當?應事事順從曹公,諸事皆允,古有周武王稱太公望為尚父,齊桓公稱管仲為仲父,獻帝應當效仿,以曹公為父,施以恩義,除去一個底線,『非劉氏不可為王』,餘者,皆可允。」
「而獻帝之臣子,伏完,董承,段煨?等等一乾人等,隻可為一事而拚上性命,便是阻止曹公封王,若曹公逝前未能封王,獻帝興複有望,反之,漢室無救,是以,荀令君死在了曹公封王前夕。」
「為何?曹公未能封王,吾等追隨之人便是大漢丞相,反之則是追隨魏王,須知,丞相之子或非丞相,而魏王之子必是魏王,吾等可世做魏臣而不為漢臣,後世子孫,富貴榮華,不減分毫。」
「若曹公以丞相之位仙去,獻帝協該當如何?與博陸候相當,頌其功,泣其墓,以天子之禮下葬,陪葬帝陵,一應殊榮,不差分毫。」
「丞相去後公子丕何職?繼為丞相?不!一線生機以至,當全力破壞權力交接,獻帝協可以無寸功,與理不和為由不允,公子丕若無丞相之位,揮下諸君該如何抉擇?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若公子丕無法滿足諸君之利,諸君是死忠於曹,或暗投獻帝協?既不可為己身謀相,又何以為他人謀將?」
「公子丕欲反,何解?為一相位而反?獻帝協不允乃在情理之中,若反,隻需遣一人斥其曰:『公子欲學博陸之子令父蒙羞乎?』,如此一來,臣反君是為不忠;父忠漢而子反漢是為不孝;以一己私利輕啟戰端是為不仁;獻帝協視曹公為父,視其為兄,兄攻弟是為不義。公子丕若反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天下可共誅之。」
「到那時,除去諸夏侯曹何人敢隨,各州將士儘皆按兵不動,明哲保身,更有甚者,如涼州兵卒,青州臧霸,徐州百姓,河北士人皆或可入京勤王,如此一來,即使公子丕勝了,隻需獻帝協寧死不和,公子丕膽敢弑君便是自絕於天下,兩敗俱傷,戰亂四起,魏無後也。」
「何為權臣?權傾天下之『臣』也,既是臣,則無懼也,自武王伐紂,而立周朝始,至漢亡已有八百又八載,而到如今又過一千八百年,兩千六百餘年,若不登臨大位,可有笑過三代之權臣乎?」
「權臣之權源自君王,或是君王所授,或是權臣搶奪,權臣以君王之權為追隨之人奪利,追隨者追隨權臣乎?非也!不過追隨權力而。權臣若去,其後繼之人若不可在極短時日繼承權力以安撫下人,下人則會為保自身之利向其餘權力擁有之人靠攏,或是君王,或是君王新授權力之人,如此,權臣之子不過百官之一,權臣之孫不過百姓之一,權臣之禍可解。」
「君王畏權臣如虎無非懼其不為臣,而為君,是以君王給予權臣權力或多或寡無關痛癢,何須爭來奪去,虛耗自身,真正的生死之時在於權臣欲跳出臣屬稱孤道寡之日。若此時,君王已無一兵一卒可用,則朝代更替天命如此;若隱忍至此,尚有忠臣良將在側,則奮力一搏正當此時,勝之,則權臣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