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而生[刑偵] 離開
離開
某一天,河陰村來了一個爬山的人。
在村長的引薦下,來人去了耿登家的老屋,當晚就借宿在此。
耿登年老的母親,帶著她的孫子和孫女接待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那人跟耿老太太簡單道了個彆,連早飯也沒吃,天色還沒見亮就離開了。
耿老太太站在橘子林外,目送著那年輕人走下山,最後他的身影變成一個小小的點,而後消失不見。
她回去後,卻見堂屋中間的破舊木桌上出現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
“姐,走了,事兒都給你辦妥了,你還磨蹭什麼啊?爸媽都催了好幾次了!”班淩一早上就沒休息過,跟個陀螺一樣,被他姐揮舞得轉得壓根停不下來。
自從被他爸媽派遣來當苦力,這些天來他就沒個輕鬆的時候。一會兒去河陰村,一會兒給班青收拾東西,一會兒又有哪個手續沒辦完,看著瑣碎,實則比他正經上班還費勁。
不過他也隻敢催促,不敢抱怨,不然被他爸媽知道了,非得扒了他一層皮。
班青站在住了五年的房子門口,最後再留戀得看了一眼,眼中滿是不捨。
“砰!”房門合上,她過去五年的回憶也一並被關在了裡麵。
“姐,不是我說你,你說你圖啥啊?你跟爸媽抗爭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他倆鬆了口,尊重你的職業。做警察不也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乾啥突然又辭職不乾了?”
班淩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抱著一隻巨大的紙箱子,屁顛顛地跟著班青進了電梯。
他顧影自憐,又歎了口氣,“也就是你,爸媽不敢多說你什麼,要是我啊,屁股早都給我開啟了花!”
自打進了電梯,他那張嘴就沒消停過,密閉的空間裡,班青避無可避,隻能忍著他蚊子一樣的嗡嗡聲在耳邊盤旋。
電梯再次開啟,班青解脫似的趕忙往外走,沒走出幾步,就見到麵前擋了三個人。
“青姐,我們來送你了!”梁斌乖巧地從白楊身後走出來,接過班青手裡的包,哼哧哼哧地幫著班淩往大樓外搬行李。
蔡小新本來也打算上前搬東西,看到班青身後有乾活的現成苦力,他就抱臂退回了原處,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在生氣一樣,響亮地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哼”。
那天班青被刺傷,他接到白楊電話後,第一個就趕到了醫院,比梁斌還要快。而後,他勤勤懇懇地又跟著白楊他們收尾,好不容易結了案,正得意於年底述職的時候不知道得多氣派,梁斌卻突然告訴他:青姐要辭職。
他不理解為什麼,也沒有誰告訴他為什麼,他是個小孩子心性,就跟班青賭氣,一直賭到現在。
但都到了這會兒,最後他看不下去,還是跟著梁斌和那個沒見過的小夥子,一起把班青的東西搬上車。
白楊和班青則坐在遠處花壇旁的長凳上,兩人坐了好一陣,都沒人挑起話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班青突然扭頭,將目光鎖在白楊的臉上,“你……有看到我放在辦公桌上的一個信封嗎,在藍色資料夾下麵的那個?”
“什麼信封?沒見過。很重要嗎?”
不待班青反應,白楊認真的視線就與她撞到一起,看得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又心虛地低頭假裝看自己的腳尖。
“沒什麼重要的,丟了就丟了吧。”班青的語氣突然放鬆下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多言語。
“為什麼突然不想乾了?”
白楊其實早就隱隱地猜到了,他本不該多問,卻忍不住地想從她那裡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哪怕是假的。
“太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這句話倒不假,班青雖然早就習慣了現在的工作,但是隻要她一天還在關圖縣,她就一天不能忘記許姝。
她仰起的臉被羽絨服上的帽子遮了一半,因而白楊隻能看到她上半張臉,看不到她嘴角淡淡的苦澀。
“那你想好了嗎,以後打算乾什麼?”
白楊的視線從她身上轉移,看到蔡小新正撕開一卷膠帶,往一個紙盒子上貼。
班青沉默了一陣,不在意地說道:“先緩一緩吧,等我休息一段時間。工作的事兒……以後再慢慢看,我可能會回家幫我爸媽吧——”
“哪怕是不喜歡的工作也沒有關係?哪怕是你朋友舍了命都要給你留住的職業,你隨隨便便放棄了,也沒有關係?”
白楊沒有看班青的表情,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對麵不遠處的蔡小新和梁斌身上。
蔡小新正找著膠帶上的斷口,握在手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怎麼著都找不著,氣得他無奈地又遞給梁斌。
“什……什麼?”班青突然感到慌張,被袖子遮擋住的兩隻手交握在一起,用力地攥得手指發白。
她的腦子亂嗡嗡的,正思索著下一步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白楊卻突然站了起來,大聲朝對麵的蔡小新和梁斌喊道:“多大兩個人了,怎麼連個膠布都扯不明白?”
班青繼續坐在長椅上,腦袋低垂著,不知道想了些什麼,隻是十指交握,放開,再握住……
她的嘴唇緊緊抿著,而後目光突然透過稀疏的樹葉,擡頭看向霧濛濛的天空中那顆高懸著的暖陽。
隨後,她重重地哈出一口白汽,喃喃自語:“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一樣冷……”
班青還是離開了關圖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