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弗洛伊德的眼淚:心理治療師的愛情與靈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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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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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7月9日,這是一個冇有月亮星光也黯淡的夜晚,雲層壓得很低,蓋滿了整個天空。
何家偉的摩托車在“小蜜蜂宅急送”基地門口停了下來,他麵前的辦公室燈火通明。隔著窗子,他能看到值夜班的接線員和待命的騎手們。他快活地向屋子裡的人揮了揮手,不管彆人能不能瞧見。
這家號稱二十四小時服務的宅急送公司剛成立半年,在市內引起過不小的轟動。它的創始人在日本留學經商多年,帶了大筆資金回國創業,瞄準得正是國內尚未發展起來的快遞業務。小蜜蜂的口號是“什麼都能安全送達”,大到家用電器小到一封信件,甚至湯湯水水的外賣,一律來者不拒。
何家偉剛送完一單快餐店的外賣,他抱著頭盔走進辦公室,和大家熱絡地打了個招呼。曬成古銅色的英俊臉龐帶著真誠的笑容,他興高采烈說道:“我回來了!”
看到他,屋子裡的人都露出了興奮難抑的神色。見狀,家偉按住胸口,故作嬌羞道:“好吧,我知道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是你們也不用像看財神爺一樣盯著我吧,人家會怕怕哦。”
他的玩笑引起鬨堂大笑,連之前臉色不太好看的接線員小荷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平素與何家偉稱兄道弟的小陳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兄弟,我們在打賭你今天晚上會不會表白。我看好你肯定能拿下藍妹妹,你可千萬不能害我輸錢!”
“表白?”何家偉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忙不迭拉開小陳的手。“喂,天藍是我妹妹,你們胡思亂想啥。兄妹戀,那可是要遭天譴的。”
“她姓夏,你姓何,你們又不是親兄妹。”另一個騎手小張幫著起鬨,“你要不喜歡她,乾嘛攔著大家追天藍,大夥兒說是不是?”
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拍桌子的拍桌子,跺腳的跺腳,用“嗷嗷”叫喚附和小張的質疑。家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他們的無聊想法。他走到小荷桌前,放下剛收回來的快遞費,說道:“小荷,我今天有事早點走,剩下的鐘點和小陳子交換,明天替他上晚班。”
“嗯嗯,和藍姐姐說一聲‘生日快樂’。”小荷比夏天藍小兩歲,冇考上大學,兩個月前剛入職做接線員。“對啦,《都市壹周》這期的情感方程式專欄我有看,藍姐姐寫得好感人,我忍不住哭了。”她嬌嫩如花的臉上滿滿都是崇拜,眼睛裡卻閃著愛慕的光芒,那是給他的。
何家偉假裝看不懂她的眼神。他今年二十四歲,生活的重心隻圍繞一個女孩——夏天藍。明天就是她的二十歲生日,他們相約今晚在白沙灣一同迎接日出。
其實誰都不知道夏天藍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她和他一樣是被遺棄在聖愛孤兒院門口的孩子。相比之下,何家偉覺得自己的父母稍微負責一點,至少他們留下的紙條不僅寫了他的名字,還一併寫上了出生日期。
小荷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衝家偉抱歉得笑笑,在鈴響第二聲的時候即刻提起話筒,柔聲說道:“您好,小蜜蜂宅急送為您服務……”
何家偉離開小荷的桌子,走到儲物櫃前打開自己的櫃子拿出準備送給天藍的生日禮物。小張又湊了過來,怪叫道:“喲,送手機這麼高級的禮物,你真捨得花錢。”
他白了小張一眼,“天藍又拿了一等獎學金,這是我答應的獎勵。”他的語氣充滿驕傲。他從小讀書不怎麼樣,但是能供養讀書很棒的妹妹,她取得的成績彷彿也有了自己的一份功勞,何家偉與榮有焉。
“詠樂街要發一份快遞,要趕十一點發到廣州的那一趟車,誰去拿件?”小荷放下電話,舉著手裡的便箋高聲喊道。
“是不是在白沙灣?我正好過去。”家偉快速心算往返時間,抬起手呼應,“這單我接了,誰都彆搶。”
“去吧去吧,賺錢狂人。”屋子裡的眾人異口同聲把他“轟”出門外。
何家偉將手機盒子塞進揹包,戴好頭盔跨上摩托車。小陳追了出來,靠住門框衝他嚷嚷:“兄弟,喜歡就去追吧,我挺你!”
家偉回頭看了他一眼,頭盔遮住了大半張臉,小陳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看到那個男人衝自己揮舞了一下拳頭,但無法確定他到底想要表示讚同還是“去死吧”。
小陳大聲笑了起來,望著絕塵而去的摩托車,跳著腳大叫:“告訴藍妹妹,生日快樂!”
2003年7月9日,沈旭磊甩著車鑰匙,搖搖晃晃走在酒吧街的石子路上。他的喉嚨和胃裡火辣辣的,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這得怪罪於他出門前一口氣灌下得一杯龍舌蘭,他完全想不起自己請全場一個round的理由是什麼,腦海裡留存的最後一幕是將龍舌蘭一飲而儘。
腳下一個趔趄,旭磊的身體向前俯衝,差點摔倒在地。“誰想出來鋪石子路的,冇經驗的蠢貨!”他罵罵咧咧,發泄似的踢了絆到自己的鵝卵石一腳。
痛!很痛!
英俊的麵孔表情扭曲,沈旭磊對“自作自受”的含義有了直觀認識。他煩躁地抓抓頭髮,將反常歸咎於好幾周不近女色的“和尚”生活。
自從顧雪琴離開沈旭磊,他一直處於空窗期,並冇有新上任的女友入住校外的豪華公寓,他用實際行動證明顧雪琴的無端猜疑完全是錯誤舉證。誰能想到,堂堂法律係才女居然樂衷研究八卦週刊無病呻吟的情感專欄,還喜歡一一與他對照。旭磊為此抗辯過好幾回,他的慷慨激昂到了顧雪琴那裡,隻以一句“做賊心虛”就被打發回來,久而久之自然心灰意冷對她喪失了興趣。
他二十一歲,剛剛結束大學第三年的學習,打算明年先進入父親好友秦德輝律師的事務所實習。秦德輝是本市乃至全國有名的律師,從前專攻刑事抗辯,為幾起要案的嫌疑人進行過辯護。後來他創辦自己的律所,業務主要轉向企業法律事務,很快又創下新的聲望。他是沈旭磊的偶像,甚至於他放棄繪畫報考法學院的動力就是因為秦德輝。
秦德輝前幾年幫助沈旭磊的父親打贏了畫作版權糾紛的官司,不僅讓沈耀華拿迴應得的利益,也讓這個遭人白眼鬱鬱不得誌的男人重新找回尊嚴和意氣。沈旭磊親眼目睹父親在官司前後的變化,他對父親的“兒童式”崇拜迅速向“成人化”感情轉變——譬如找一個更切實際的偶像。
沈旭磊從小到大的讀書成績出類拔萃,即便進入強者如林的法學院,他也是那種輕輕鬆鬆就能拿到獎學金的人。課業之外,他的生活同樣豐富多彩,俊美的外表足已讓他榮登“校草”榜首,再有法學院的光環加持和富裕的家境,這名男生在校園內外都是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至於他本人,抱著“人不風流枉少年”的想法,除了嚴肅地對待法律,其他方麵簡直可用“放浪形骸”形容。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仗著從前學習過油畫,沈旭磊對每一個他看上的美麗女孩都會說一句“想請你成為我的繆斯”,畫著畫著,就把對方畫到床上去了。
關於他風流成性的故事在校園裡廣為流傳,偏偏總有純潔無知的少女以為自己會成為風流浪子的永久終結者,心甘情願排著隊傷心。
顧雪琴是沈旭磊交往時間最長的一任女友,三個月。他能維持新鮮感的一大因素是因為他們勢均力敵,這個敢於同他競爭一等獎學金的女生讓他體會到征服者的樂趣。而一旦她變得婆婆媽媽和其他俗氣的女生一樣疑神疑鬼並且試圖永遠捆綁住他,旭磊就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隻有一次,顧雪琴一直拿來和沈旭磊做對比的情感專欄引起了他的共鳴。那個名叫sur的作者寫了一句話,她說:“戀愛有時就像戰爭,等待的是一個能夠征服自己的人。”
這個人,在沈旭磊的生命旅程裡,還未出場。
他抬起頭仰望天空,這是一個冇有月亮星光也黯淡的夜晚,雲層壓得很低。
“真糟糕,明天不會有日出了。”他對自己說,打消了原本想去白沙灣等待日出的念頭。
坐上紅色的跑車,旭磊隨手將手機扔在副駕駛位子上。他點火起步,正打算從前車後側駛出,旁邊突然飛駛而過一輛車。
他猛地踩了一腳刹車,旁邊座椅上擺著的手機慣性使然飛了出去,“啪”一聲掉落在座位下麵。
旭磊的腦袋探出車窗,對著那輛囂張汽車的尾巴惡狠狠罵了一句臟話。
紅色跑車終於順利起步,彙入車水馬龍之中。
2003年7月9日,詠樂街一幢四層高的小樓,有兩個男人站在天台上,麵對麵抽菸。他們都身穿緊身背心和牛仔褲,半長的頭髮覆蓋著肩膀,標準的“rock
&roll”青年。
左耳帶著銀色耳釘的男人吐出一個完美的眼圈,斜睨手臂紋滿花繡的同伴,問道:“你和宅急送確認過幾點能到?”
“十一點有一輛貨車發廣州,他們保證來得及。”紋身男笑笑,“喬浩然,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反反覆覆問了三遍。”
喬浩然,二十二歲,剛領了大學畢業證書冇幾天。他念數學係,算是一名品學兼優的畢業生。繼父兄長的兒子做私募基金,一早就邀請他畢業後加盟。母親和繼父都表示讚同,極力慫恿他應承下來,可是他本人不願意。
他喜歡音樂,讀書期間和幾個朋友組了樂隊,自己寫歌在酒吧駐唱,竟然闖出了一點小小的名氣。這是一個原創音樂以及rock
&roll流行的年代,他幻想去更大的舞台表達自己對這個時代的思考。
指間的香菸慢慢燃燒,輕煙撫過他的臉。“我家裡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望著不遠處霓虹燈閃爍的酒吧街,眼神漠然。這個世界在理想主義者的眼裡已經崩壞腐爛,就像那條醉生夢死的街,人人用買酒尋歡來逃避醜惡的現實,情願在酒精中爛醉如泥也不願努力抗爭。
“瞭解,瞭解,這次要是出不了道,你就要回去跟著那個蘇什麼的人炒股票了。”紋身男邊說邊打量他,興許想到喬浩然剪短了頭髮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模樣和麪前形象的巨大反差,他自個兒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他們剛剛剪輯製作完成樂隊的錄音帶,正等著宅急送的快遞員。廣州有一家唱片公司麵向全國招募原創音樂人,後天便是截止日期。怎麼算,都必須要在今晚讓這盒錄音帶搭上開往廣州的貨車。
紋身男打電話的時候,剪輯師和浩然還在錄音室進行最後的混音。接線員問明情況,信誓旦旦保證他們製作完成時快遞員一定能趕到。他留了手機號碼,以便快遞員到達時聯絡。
手機鈴聲響起,他猜想應該是宅急送的快遞員,便打開了擴音讓喬浩然也能聽到對話。手機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富有朝氣的聲音,“您好,我是小蜜蜂宅急送的快遞員。請問你們在詠樂街的哪一頭?”
詠樂街是一條狹長的街道,而且還是俗稱的“斷頭路”。它的一段在白沙灣,另一段隔著在建中的高架橋,屬於另一個區。
“我們在白沙灣這一段,你從濱海公路開過來比較快。”喬浩然吸了一口煙,搶過發言權,“麻煩能不能快一點?今天一定要把這個急件發出去。”他特意強調這是“急件”。
年輕的聲音發出爽朗的笑聲,“請您放心,先生,我正在濱海公路附近,很快就能到詠樂街。”
除了他的笑聲,那一頭還傳來摩托車發動的聲音。“好,我等你。”
香菸燃儘,浩然手指輕彈,菸頭從屋頂撲向大地的懷抱。一輛紅色的跑車從下方街道飛馳而過,他認出了車型,眼神中滿是不屑和蔑視。
開法拉利的富二代,像寄生蟲一樣令人作嘔!
遠方,雲層越來越厚,吞滅天空最後一絲光亮。
這是一個冇有月亮,也冇有星光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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