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之上 第九章 生命中的一堵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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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一堵牆
夏詩宇曾說,和父母爭吵毫無意思,因為無論怎麼吵,他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因為他們愛你,無條件地愛你。
所以像夏詩宇這樣脾氣不怎麼好的男人,卻從來不和父母吵架,因為懶得吵,冇意思。
一棵香樟樹下,灑下無數碎的光。小男孩被爸爸用厚實的臂膀抱起,穩穩地放在遼闊的後背。
一個背影,就是一副油畫。
年輕的女孩已經高三,要為夏天的高考衝刺,母親敲了敲房門,從門外伸進來端著果盤的雙手,然後是溫和的笑臉。
這些都是你能看到的。
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機器轟鳴的工廠,比如太陽曝曬的街道。他們揹著你流下無數的汗,揹著你吃下無數的苦。
這些都是你能想到的。
但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比如他們的心裡,比如他們的夢裡。他們愛你,念你,想你,再翻來覆去地想你,念你,愛你。
父母,就像是一堵厚實的牆,為子女遮風擋雨。
就像夏詩宇說的,你永遠不知道你的父母究竟有多愛你。
偏偏夏詩宇知道,因為他曾經挑戰過父母的底線,卻冇有結果。
偏偏夏詩宇這樣視孝悌忠信為無物,視禮義廉恥為狗屁的人渣能知曉。
所以你大可以把所有的信任給予你的父母,因為他們值得你的信任,他們是你生命裡最堅固的牆。
這堵牆不一定豪華,不一定光彩奪目,但一定夠溫暖,夠催人淚下。
信任是最容易讓父母寬慰的。
可很多正經的恪守本分的人卻不知曉。
所以這老天爺也是夠賤的,像夏詩宇這麼藐視人生的人,卻讓他明白那麼重要的道理。
但既然是牆,除了阻擋風雨,也會阻擋你自己。
你會看到年輕的女孩和母親在街上大吵大鬨,因為母親反對她在這個年紀談戀愛。
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一棟很老舊的房子裡,父母陰沉著臉,年輕男人嘴角掛著倔強。
有人說,他們嚮往西方的教育,孩子十八歲父母就讓他們自由。
但有人就譏諷了,說這些人是既想要西式父母的自由,又想要東式父母的關懷。
這都是扯得遠了,既然是在東方這片土地上,那就談東方的事。
何夢的手機裡忽然迸濺出激情似火的鈴聲,白皙嫵媚的手指往上一滑。
從嬌媚迷人的粉紅嘴唇上傾瀉出天生勾人的嗓音,“媽!”
手機裡的聲音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夢兒,你爸爸到龍城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嫵媚的聲音繼續傾瀉出來,“嗯!”
手機的聲音回道:“你爸生病了,腰疼得厲害,鎮上買了膏藥都不管用,說是來城裡看看,又不想驚動你。”
嫵媚的聲音裡帶了一絲責備,“爸爸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瞞著讓我知道,行了媽,我這就請兩天假,陪爸爸去醫院檢查。”
又和對方說了幾句,掛了這通電話。
爸爸的電話設置的是快捷鍵“4”,丈夫的是“2”,母親是“5”,婆婆是“6”,公公冇有手機號。至於“3”,這是一個女孩曾經用過的手機號碼,現在打出去依然是空號,或許有一天能打通,但也不在是它原來的主人了。
弄清了父親的位置,和老大說明瞭原因,正好馬上五一,五一公司是統一休息的,所以乾脆請了三天假,五月二號來上班。
見到父親時,何夢原本就有些水汽的眼眸更濕潤了。
有些人是要在特彆的場景和特彆的氣氛下才能看清的。
在離父親還有幾十米遠的距離時,她和父親隔著無數的人流和車輛。
城市裡陌生的環境讓父親看起來孤苦無依。
父親也許不是一個好男人,但他對自己從來都是很關心的,她有多久冇有這麼認真地看過父親了。
那一根根銀絲夾雜在黑髮裡,雖然不多,卻很紮眼。
父親已經五十一了啊,那長年勞作的身子微微佝僂著,在微風中顯得有些單薄。
何夢自然生出媚意的眸子變得水濛濛的,白嫩修長的腿,每走一步,心頭都好像漾起自責的波紋。
人間的親情是最純粹的。
何夢伸出白皙的雙手,拉著父親的右臂,她不再是職場那個乾練的“花木蘭”,而隻是一個溫柔的女兒。
父親的五官還是很英俊的,隻是皮膚微黃,像一張粗糙的紙。
身材又略瘦,像是被刀削過一樣。
同濟醫院離這裡已經不遠,給父親看病的骨科醫生是個有些發福的中年婦女。
中年醫生望瞭望何夢一身嫵媚和性感,又望著父親單薄又消瘦的身板,嘴唇裡蹦出的話帶著微微的寒意,“現在做媳婦的對公公也太不上心了吧,看看你公公,這樣的情況還能做重活嗎?”
“對不住,醫生,這是我爸,是我平時冇有照顧好。”嫵媚的眸子裡流出微微閃爍的淚水。
如果讓職場上和何夢打交道的人看見她這副樣子,一定會大吃一驚吧,想不到乾練霸氣的何經理還有這等鮮為人知的一麵。
醫生一看這姑娘倒好像是真情流露,不由多瞅了兩眼,才發現這中年男人和這年輕姑娘眉眼挺有幾分相似,頓時也明白過來。
醫生語氣稍微緩和下來,“雖說咋們做女兒的,平時照顧到父母要少一點,但你爸爸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還是要多注意一點。不然這個病會老是治不好的,行了,我給你爸開幾副藥。”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過,暮色漸漸地壓過來。
林酒兒的母親來她外婆家了,外婆這幾天老毛病又犯了。
林酒兒隻是悄咪咪地報告給了母親,母親剛好退休在家,又是從護士崗位退下來的,所以自告奮勇要來照顧外婆,這幾天,林酒兒也要到外婆家住,母女倆也好聚一聚。
歲月彷彿冇有在這個女人身上留下痕跡,和林酒兒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看起來就像是更有韻味的林酒兒,由此可見,林酒兒不僅遺傳了母親的顏值,連幸運也是遺傳她母親的。
林酒兒和母親同款的桃花眼裡生出水霧朦朧,這是她眼睛天生帶來的技能,所以咋眼一看,看起來挺委屈的,挺惹人生憐的。
不過這技能也是遺傳她母親的,她母親對林酒兒她老爸自然也冇少用,所以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媽我就已經有了你,可你到了這個年紀,怎麼一點動靜都冇有?”和林酒兒同款的櫻桃小嘴裡傾瀉出成熟的有韻味的聲音。
想不到母親這次前來,竟成了母親對她催婚的好時機,明天打死也不過來睡了,林酒兒暗暗想。
(請)
生命中的一堵牆
夜色一點一點流轉,晚上十點,雲歌書舍關了門。
陳曉歌踩著城市的路燈,一點一點走向遠處。
陳曉歌踩著城市的燈火,踩過都市人的細語或是零碎的目光。
這個點,都市的街道還並不算冷清,有些乾淨漂亮的女孩嬉嬉鬨鬨地走來。
有些活潑頑皮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跑過。
父母的樓上燃著一盞昏黃的檯燈,像是心有靈犀似的,陳曉歌剛路過窗前,走近樓道時,窗內的明亮燈光就亮起來了。
當孩子已經長大時,父母老去,這堵牆對於孩子來說,阻擋孩子腳步的力量就越發體現出來。
又開始催婚了,起先隻是低聲的絮絮叨叨,然後逐漸父母臉上帶上了冷霜。
這世間的家庭總有矛盾,矛盾開始時總有人不高興,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兩個人,有時是三個人。
但在陳曉歌這裡,他自己永遠也不會不高興,他麵對任何情緒都是淡然的。
有人說,有些人脾氣不好,經常發火,但從不會發很大的火,夏詩宇就是這樣的人。
有些人脾氣很好,從不發火,但一發就不可收拾了。
陳曉歌卻不屬於這兩種人,他不發火,隻是因為他看了太多的書,懂了太多的道理。
如果把這世間的感受比作一片汪洋,那陳曉歌就好像在內心世界構建了一大片的沙灘。
偶爾從海麵上掀起高高的海浪,但遇到沙灘,就會層層遞減,再大的浪也會平息。
陳曉歌總能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待世界與自己,但他偏偏又不是涼薄性子,對身邊的人充滿關愛。
他不是身在紅塵,心在桃源。他本身就是桃源,然後融入到紅塵裡。
有人說,強大的人具有改變環境和改變他人的力量。
對於陳曉歌,在他身旁一尺,都是桃源。
他在哪,桃源就在哪。
所以他不會用不屑一顧的態度麵對父母的催婚。
總是溫文爾雅地同父母溝通這個問題,用自己的能力慢慢改變父母的想法,哪怕這需要的時間很漫長,他依然心平氣和,不急不躁。
就好像麵對一堵牆,要用溫柔和耐心去捂熱它,使它心意相通,富有靈性。
這是陳曉歌的破局之法。
這個小區離附近的君悅酒店不遠了,在燈火通明的五星級大酒店裡,一個人影正被瘦高個子扶出來。
正是和幾個其他公司老闆喝完出來的夏詩宇。
“宇哥,要不我送你到叔叔房子裡去吧,離這麼近了。”瘦高個子說。
“嗯!”夏詩宇慵懶的眸子裡雖然透著醉意,但並冇有完全醉過去,意識是非常清楚的,他父母房子就在這裡。
瘦高個好不容易把夏詩宇送到家門前。
“進來坐坐吧!”這並不是客套,瘦高個也是常客。
“不了,叔叔,這麼晚了。”瘦高個說。
“那你慢點!”中年男人說。
從瘦高個手中接過酒氣沖天的夏詩宇,夏爸爸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
夏爸爸不希望兒子大富大貴什麼的,但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所以即便是夏詩宇看起來喝醉了,夏爸爸也開始了話癆模式。
喝酒以後,人都是大度的,何況夏詩宇對父母這塊是完全放心的。
“夏詩宇,你看看你這副德性。”中年男人指著夏詩宇劈頭蓋臉地罵道。
夏詩宇打開慵懶的眸子,“嗬嗬”地傻笑,趁著喝多酒故意裝瘋賣傻一番。
“我和你表叔溝通過了,讓他給你找了一個清閒單位,你不要再去出去喝酒了。”中年男人語重心長地說。
“嗬嗬!”傻笑依舊。
夏詩宇從不是遵守規則的人,或者說他遵守的規則跟彆人不一樣,就好像彆人做人做事有一個標準,但他的標準總是比彆人要深一些。
這個深指的是底線更低一些。
首先,我們為什麼要給生活定一些標準和規矩。因為這個規矩剛好不會讓人生氣,又可以讓你有足夠施展的空間。
所以這些規矩都是很實用的,你超過了一點,就會引來引來彆人的不適,因為你衝破了彆人心理的舒適區。
所謂距離產生美,你要學會控製距離和分寸。
何夢就是把握這種分寸,和保持這種距離的高手。
但夏詩宇偏偏要比標準答案深入一點。
剛好衝破彆人的舒適區,讓彆人當場擺出臭臉色,但事後又覺得冇什麼,不會放在心上。
這樣的操作使夏詩宇在所有場合都獲得了更廣闊的施展空間。
就好像男女之間的那點事,你比那個標準深度再深入一點。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快感。
其實,不論是陳曉歌也好,夏詩宇也好,他們都有自己的辦法應付這堵越來越頑固的牆。
這堵牆曾經為年幼的你擋過風雨,現在又要來擋住你。
可你想要去看看牆外的世界,哪怕摔個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當你有了自己的子女,成為這堵牆時,還會像上一輩那樣對你嗎?
這堵牆總是用自己的想法擋住孩子的腳步,因為自己年少時受了傷,所以不能讓孩子重蹈覆轍。
這事實上是愛。
但他們實在不應當做一堵遮光的牆,在擋住牆外風雨時,也擋住了牆外的風光。
你應該先在自己牆上開一扇窗,可以讓孩子看到窗外的風景。
讓孩子有自己的判斷,而不是把牆外妖魔化,也許你編撰的故事可以嚇退十幾歲的少年,卻越來越唬不住越來越大的孩子。
當那個孩子被你阻擋又不能出去時,難道不會直接砸了你這堵牆嗎?
所以,你可以在這堵上再開一扇門,這道門的堅固你可以建造得同世界外麵的風雨一樣堅固。
當孩子想出去時,隻有打破這扇門纔可以出去。
也許他還會在牆外曆經風雨,也許依舊會頭破血流,但當他從世界歸來事,牆還依然在。
這個牆外的世界是每個人必須經曆的,牆外的世界冇有那麼可怕,也冇有那麼溫暖,這纔是我們要告訴孩子的。
隻有這樣,這纔是理想的牆。
這世界上已經有了太多不儘人意的牆,窮人和富人中間有一種牆。
婆媳之間有一堵牆。
上司和下屬之間有一堵牆,男女之間有一堵牆。
所以,唯一這堵我們可以自己控製的牆,為何不讓它近乎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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