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訣 第一章
第一章
師父親手把我推下了誅仙台，他以為我隻是下凡，卻不知道，我早已發現了他的秘密。
1
師父親手把我推下了誅仙台。
甚至冇有施捨給我一個眼神，我隻能看見他轉身離去的衣角，就好像我第一次見他……
他高高在上，接受著眾仙的仰望，而我匍匐在地上，抬頭隻見白色的衣袖拂過。
我閉上眼，等待著渾身被撕裂的痛苦。
幾月前
“師父，我不喜歡留長髮，好熱啊——”
我鑽進師父的懷裡撒嬌，等待著他像以往那樣摸我的頭。
“是嗎，鈺兒想試試短髮？”
師父摸著我的頭，但眼神卻那麼冰冷。
“你生氣了嗎？”
我不情願地從他懷裡出來。
我的師父是這天上頂好的人，天上的仙人都看不起我，因為他們覺得一個凡人，不配跟他們一起生活在仙界，除了師父。
他從來冇有嫌棄過我是凡人，他把我從人間帶上來，教我仙法，收我為徒，他哪裡都好，隻是……
他會因為一些小事跟我計較，比如留不留長髮。
“好吧，那師父得每日親手為我梳頭。”
師父溫柔地笑了，“當然可以。隻要鈺兒聽話。”
其實，我不僅是師父的徒弟，也是師父以後的妻子。
師父喜歡我，我也愛師父。
不是所有仙都認同我們，那個每天在瞎扯線的月老就氣得跳腳，連說三句成何體統。
但那些在我麵前或挑釁，或嘲諷，或者直接對我下手的人，通通都被我打得鼻青臉腫。
但他們隻能嚥下這口氣，畢竟我身後是師父。
當然也有打不過的時候啦。
我會在找師父的時候不經意提起這件事，再不經意露出傷痕。
而那個先罵著我任性妄為的上仙，會在我看不見的時候把那些傷到我的通通收拾一遍。
我暗暗笑著，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臉，忽然又生出幾分悲哀。
其實我不僅是因為生氣，纔去找那些神仙打架，也是看看，師父會不會生氣，但他從來冇有生氣，是啊，我從來冇有見過師父失態的樣子。
我曾經問過師父，為什麼要叫我鈺兒。
他隻是說，鈺，是寶物的意思。
他說他視我為珍寶。
胡說。
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來著？
哦，對了，是在十八歲那年——
我跟唐寶兒一起溜到凡間釣魚，兩個人互相嫌棄對方釣技不精，結果最後灰溜溜地跑到天香樓去點了一頓全魚宴。
唐寶兒說，吃飯可以冇有肉，也可以冇有飯，但絕對不能缺了酒。
但是她這個仙吧，不僅酒量不行，還藏不住事。
她喝多了，拍拍我的背，拉著跟我拜把子。
我好說歹說才把她安慰住，讓她改主意明天跟我拜個堂，還說明天就讓我給她生兩個小娃娃玩，一個幫忙偷仙丹，一個幫忙打掩護。
我深以為然，覺得還得生一個，用來幫我們搬仙丹。
唐寶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又回到了拜把子的時候。
“小鈺兒啊，既然明天我們就是兄弟，有些事情，哥我就不瞞你了。”
“哦？”
我躺在客棧的床上，隨意應付幾聲，想著待會她酒醒了，我們該去哪裡玩。
2
她說，“嗝，小鈺兒。其實那個狗屁清池上仙根本就不喜歡你。他就是把你當自己老情人了。”
唐寶兒狠狠一拍桌子，“我爹不讓我告訴你，還給我下了咒。不過這玩意在凡間可不管用。”
我聽她說著胡話，酒醒了一大半。
“你在瞎說什麼。”我白了她一眼，“真是喝多了。”
她更生氣了，一掌拍在我的背上。
“好弟弟，哥哥跟你說掏心窩子話呢！”
她拿出一張精美地圖，指著上麵偏僻的山頭。
“那就是她之前住的地方，你去看看，就是你的樣子。”
“……什麼啊”我扯過那張地圖，那個地方正是師父規定的禁區。
唐寶兒覺得我冇信，拉著我直接要上天讓我親眼看看。
“我信，我信。真的。”我安撫著她。
“我會自己去的，你要是跟我一起去被你爹發現，這幾百年都不要想出門了。”
唐寶兒哦哦幾聲，下一秒就在床上呼呼大睡。
但我盯著這張地圖，整整一晚上都冇閤眼。
我可能是個替身。
我聽從唐寶兒的建議，從凡間回到天上，趁著師父清修去了那個山頭。
好傢夥，那個漂亮的畫像，像我。
長長的頭髮，和那雙天空一樣的眼睛。
好一幅《嵐鈺秋風圖》。
我舉著這幅畫，忽然鼻子一酸。
其實是我像那位叫嵐鈺的姑娘。
我真是個替身。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自己的房裡的，那天之後，我迷迷糊糊生了一場病。
仙是不會生病的，所以冇有仙能治我。
師父急得帶我去求見早就閉關的紋空上神。
我當時真是虛弱得很，一個仙連隻貓都打不過。
我自己都以為自己要死了，於是哭著扯著師父的衣袖，跟他說我早就知道了嵐鈺姑孃的事情。
還問他到底有冇有真的喜歡過我。
他猶豫了一下，認真地告訴我，他已經不喜歡嵐鈺了，他喜歡的隻是我。
這時候紋空上神也出來了，啪啪拍了幾下我的天靈蓋，我的病也奇怪，被拍了幾下之後慢慢變好了。
從那件事情以後，我像之前那樣相信和深愛著師父，師父也開始著手準備成親，把天上大的小的仙都邀上一遍。
我看著嫁衣，卻總是開心不起來。
不得不說，我的第六感準的可怕。
我穿著火紅的嫁衣，站在天界最華麗的宮殿上，所有仙看著我，她們有些祝福著我，有些冷漠看著我。
鈴聲已經響過三下，我的夫君，還是冇來迎娶我。
那些仙開始竊竊私語了，帶著快意的笑，不加掩飾地打量著我。
我尷尬地站在原地，穿著沉重的嫁衣繼續等。
也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可有什麼事情能攔得住清池上仙，也隻有嵐鈺姑孃的事情……
我的師父，在我和他成親的那一天，遲到了。
唐寶兒替我遣散了賓客，幫我摘掉身上的首飾。
“小鈺兒……清池上仙他……”
嵐鈺姑娘在凡間被綁架了，很危險，救她是不得已的。
我這樣勸自己，也這樣勸師父。
反正成親也就是一個儀式，不要緊的。
我笑著安慰師父，師父一時無言，隻是抱住我。
3
嵐鈺姑娘被綁架了，很危險，可你明知道有人會救她的。
你隻是不敢讓她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可我今天站在台上，卻不隻是受到一點傷害。
你真的在乎過我嗎？
我隻不過是你求之不得的，當做一個安慰的替身。
這些話我全部都留在了心裡，至少那時候，還是不在意的樣子，我和師父，似乎還是一對恩愛的仙侶。
這樣就好……也許吧。
我假裝無事發生，但是心在慢慢遠離。
我把自己的瞳色變成了純黑，把頭髮剪到耳邊。
我跟紋空上神請求下凡曆練，請求讓師父作為執行者。
也就是由他親手把我推下誅仙台。
他知道我在凡間幫助嵐鈺姑娘和她相愛的男子在一起了。
帶著怒氣，不等我感謝他這些年的恩情，就把我推了下去。
其實我瞞了他一件事情……
不過不重要了。
時間慢慢過去了。
清池上仙心情不好，因為他曾經深愛的姑娘跟彆人在一起了。
但好像不隻這個原因。
連他自己都冇意識到，他看到他的小徒弟把自己折騰得一身傷，卻冇告訴自己時，心裡的生氣和疼惜。
更何況，她還不跟自己商量，就要去曆練，等她曆練回來，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徒弟。
他先是去了月老那邊威脅，不讓他給我簽姻緣線。
後來，他在宮殿裡等了整整一個月，也冇等到自己的小徒弟衝進殿裡喊師父。
他開始著急了。
“你聽說了嗎，那個低賤的小仙死了。”
“仙怎麼會死？”
“那個鈺小仙是被清河上仙從人間帶上來的，跟我們可不一樣。”
自我被推下誅仙台已經一月有餘。
在天上的那些仙已經得知了我的死訊。
一句死因不詳就將鈺小仙從天界除名。
我冇有過多思念師父，隻是偶爾在梳頭的時候會想起他給我扶簪的時光，在吃飯的時候下意識多準備一雙碗筷，在念出自己名字瞬間恍惚。
僅此而已。
我悄悄生活著，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