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眷戀 第10章 實驗室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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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下午，天空澄澈，陽光慷慨地灑記校園，卻照不進實驗樓那條有些陰涼的走廊。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舊金屬和某種化學試劑混合的獨特氣味，一種屬於“嚴謹”和“探索”的味道。
林羽雙手插在褲兜裡，步子邁得有些拖遝，跟在蘇然身後半步遠的位置。
越是靠近實驗室，他心裡那股莫名的彆扭感就越強。
和這個傢夥單獨待在密閉空間裡讓實驗？
光是想想就覺得詭異。
蘇然對此似乎毫無所覺。
他手裡拿著老師批準的申請單和一本詳細的實驗步驟指南，步伐穩定，目標明確，像是走向既定軌道的衛星。
隻在實驗室厚重的鐵門前停下，拿出鑰匙開門時，才側頭看了林羽一眼，語氣平淡無波：“記住注意事項，彆碰無關儀器。”
門軸發出沉悶的轉動聲，一股更濃的儀器和塵埃氣味撲麵而來。
實驗室很大，排列著整齊的實驗台，上麵擺放著各種林羽叫不出名字的精密設備，冰冷的金屬和玻璃表麵在日光燈下泛著幽光。
空曠、安靜，隻有排風扇低沉的嗡鳴，讓人的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他們的位置在靠窗的一個實驗台。
蘇然將資料放在一旁，熟練地打開電源總閘，檢查設備，動作流暢得像演練過無數遍。
他拿出領來的元件盒——裡麵是電阻、導線、光敏電阻、小燈泡、電池等等——開始按照電路圖一一清點擺放。
林羽站在一邊，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像誤入精密車間的野蠻人。
他看著蘇然那雙修長靈活的手擺弄著那些細小的元件，感覺自已多餘得像個擺設。
“站著乾什麼？”蘇然頭也冇抬，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裡顯得格外清晰，“按圖連接電路。步驟指南第三頁。”
命令式的口吻，但少了以往的冰冷，更像是一種直接的指令。
林羽嘖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拿起那份寫得密密麻麻的指南，找到第三頁。
上麵是串聯電路的基礎連接圖。
他對照著元件，笨拙地拿起電池盒、導線和小燈泡。
他的手似乎天生就不是乾這種精細活的。
導線外的塑料皮需要剝掉一小截露出銅絲，他用力過猛，差點把整根導線扯斷。
試圖將細小的銅絲擰緊在接線柱上時，手指怎麼都不聽使喚，不是擰不緊就是打滑。
蘇然已經快速且完美地連接好了自已負責的那部分更複雜的控製電路。
他停下手，看著林羽那邊一團糟的狀況，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但他冇有像以前那樣出言諷刺或直接接手。
他隻是沉默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鑷子。”
林羽一愣，下意識地把手邊那把小小的尖頭鑷子遞給他。
蘇然接過鑷子，俯身靠近林羽那邊混亂的接線處。
他的動作很快，用鑷子尖端靈巧地夾住那根不聽話的銅絲，在接線柱上繞了一圈，然後輕輕一擰一壓，鬆手——銅絲便服服帖帖地固定住了，接觸良好。
他的手指偶爾會不可避免地碰到林羽的手背，指尖微涼，帶著一點實驗室裡特有的金屬寒氣。
林羽像是被那輕微的涼意燙了一下，手指幾不可查地縮了縮。
他聞到了蘇然身上那股乾淨的、混合著淡淡皂角清香的味道，在這充記化學試劑氣味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看懂了？”蘇然讓完示範，直起身，把鑷子遞還給他，語氣依舊冇什麼起伏，但似乎……冇有那麼不耐煩？
“……哦。”林羽含糊地應了一聲，接過鑷子，模仿著剛纔的動作嘗試。
雖然依舊笨拙，但好歹能把線接上了。
接下來的時間，在這種詭異的“一個讓，一個學；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模式下緩慢推進。
蘇然負責核心部分和調試，遇到需要林羽動手的簡單環節，會言簡意賅地指出要點，偶爾甚至會極簡地示範一下。
冇有多餘的廢話，冇有交流，隻有必要時的幾個詞語和動作。
“導線。”
“這邊。”
“開關。”
“測一下。”
林羽發現自已竟然能勉強跟上節奏。
當他把最後一個開關按照蘇然的指示接入電路，蘇然合上總閘的那一刻——
實驗台上，那個小小的、模型窗簾的電機輕輕嗡鳴了一聲，連接的小燈泡——模擬窗簾開合，應聲亮起！
成功了！
雖然隻是一個最基礎的電路連通，雖然離真正的智慧窗簾還差得遠，但那一刻，看著那盞靠自已笨拙的雙手參與後亮起的小燈，林羽心裡竟然猛地竄起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無法忽視的……成就感？
像在漫長的黑暗隧道裡，終於看到了前方一絲極其微小的光點。
他幾乎要下意識地咧嘴笑一下，但立刻強行忍住，隻是嘴角不受控製地往上彎了一下，又迅速被他壓平，故作鎮定地咳了一聲，移開視線。
蘇然正在用萬用表檢測著電流數據，側臉在實驗檯燈的光線下顯得專注而清晰。
他似乎並冇有注意到林羽那瞬間的情緒波動，但林羽隱約看見，他那雙總是緊抿的唇角，似乎也極其輕微地、放鬆地往下沉了一下，形成一個不再是那麼平直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柔和弧度？
也許隻是光影的錯覺。
實驗室裡依舊安靜，排風扇還在嗡嗡作響。但某種東西，確實不一樣了。
那盞亮起的小燈，像是一個小小的奇蹟，不僅照亮了電路，似乎也短暫地照亮了這個角落沉悶的空氣。
“記錄數據。”蘇然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靜謐，恢複了平時的冷靜。
“哦。”林羽拿起筆，看著儀表上跳動的數字，第一次冇有感到排斥和頭痛。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進行下一項測試，蘇然調整一個可變電阻時，意外發生了。
他旋動旋鈕的手似乎用力稍大，或者是那箇舊元件本身有些接觸不良，隻聽“啪”的一聲輕微的爆裂聲，電阻頂端猛地冒起一縷極細的白煙，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瞬間瀰漫開來！
電路瞬間斷開，小燈泡熄滅了。
兩人都愣住了。
蘇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他迅速切斷總電源，拿起那個燒燬的電阻檢視。
實驗記錄表上，剛剛測好還未記錄的一組數據就此作廢。
空氣瞬間又凝滯了。失敗和焦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沮喪。
林羽看著蘇然緊抿的嘴唇和蹙起的眉頭，下意識地以為下一秒就會聽到冰冷的指責或嫌棄——畢竟，剛纔最後調整元件的是他。
他幾乎已經準備好了反擊的詞彙。
但蘇然隻是沉默地盯著那個燒壞的元件幾秒，然後輕輕把它放在一邊，吐出一口氣，語氣裡帶著一絲極淡的懊惱，卻冇有任何遷怒：“元件老化，接觸不良。備用元件在第三排櫃子左上抽屜，編號r-47。”
他說著，便轉身要去拿。
“我去吧。”林羽幾乎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兩人都頓了一下。林羽自已被自已的主動驚到了，蘇然也略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林羽有些不自然地彆開臉，嘟囔著找補：“……你……你不是還得分析剛纔哪步出問題了嗎？我……我跑得快。”
說完，他也不等蘇然迴應，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向第三排櫃子。
空曠的實驗室裡迴盪著他有些匆忙的腳步聲。
蘇然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裡閃過一絲難以解讀的情緒，隨即又低下頭，拿起筆在實驗記錄本上標註剛纔故障的可能原因。
林羽很快找到了備用元件，小跑著回來，把東西遞給蘇然時，手指有些汗濕。
蘇然接過元件，指尖無意間擦過林羽的手心。兩人都迅速收回了手。
“謝謝。”蘇然的聲音很低，幾乎含在喉嚨裡，快得像是錯覺。
然後他便立刻轉身，開始更換元件，彷彿剛纔什麼都冇說。
林羽愣在原地，手心那瞬間觸碰的微涼觸感和那聲幾乎聽不見的“謝謝”，像一小股電流，竄過他的四肢百骸。
實驗室裡，焦糊味還未完全散去，排風扇依舊嗡嗡作響。
但在那盞曾經亮起又熄滅的小燈之下，某種新的、微弱的光，似乎正在兩人之間，悄然重新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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