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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夜奔 第12章 蒼白幽靈 “哥,這是你的初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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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白幽靈
“哥,這是你的初吻嗎?”……

蘭嘉望著麵前被她蹂躪得嘴唇紅腫的孟岑筠,竟然還能居高臨下地質問她,不免氣急。

剛才還是對他心軟,她隻恨自己咬得不夠狠,不夠重,就應該咬爛他的嘴,讓他永遠說不了話。

還能跟誰學的?還能跟誰學的?看看電影難道也有錯?都是他從來不給她戀愛的機會,還有臉問?都怪孟岑筠!都怪他!

“起來!”孟岑筠推她。

蘭嘉不動,儼然紮根在床上。

見她如此頑固,孟岑筠冷著臉,摔門出去了。

儘管沒用多大力氣,但門還是砸出一聲巨響,聽者有意,兩個人的神經都戰栗起來。

蘭嘉蜷縮在床上,冒冷汗,渾身如蟻噬一樣疼痛。剛才同孟岑筠扭打的時候,手上傷口又裂開了,紗布上滲出血,紅得觸目驚心。

從前再怎樣鬨得烏煙瘴氣,哪裡動過這樣的手?剛纔打架的時候,什麼身份,什麼尊嚴,什麼長幼,統統都拋卻了,兩個人化身死敵,如同受傷的困獸,在泥潭裡爭個你死我活,非壓得對方服氣不可。

蘭嘉想,這不是普通的鬥爭,而是領地之爭,主導權之爭,既然這個家隻能由一個人做主,那蘭嘉就要讓他知道,她要抗議,她不服他,她不是沒他就不行了!

雖然她掛了彩,但他也沒好到哪裡去。蘭嘉想到剛纔在他手臂上咬的那一口,卯足了力道,咬得他鮮血淋漓,頓時心中暢快兩分。她沒輸他,甚至可以說,她占了上風。

蘭嘉沉浸在即將勝利的喜悅與疼痛中,悠悠的,緩緩的,意識模糊地闔上眼皮。

隻見門開了,卻不是孟岑筠。

先前的醫生姐姐提著箱子進來,對她笑了笑:“我來給你看看傷。”

蘭嘉道謝,麻煩她這麼晚了還跑一趟。

她盤腿坐在床上,伸出手來接受檢查,醫生見了,蹙著眉:“才剛好一點,注意些,反反複複的,會留疤。”

聽她關切言語,蘭嘉悶悶地應了聲。不是她不想注意,實在是火氣上頭顧不上這許多。

轉念想到孟岑筠,他竟然肯給她請醫生?蘭嘉心中滋味難辨,小聲問道:“他呢?”

醫生用蘸上碘伏的棉簽替她消毒,回答:“他傷得比你嚴重。”

蘭嘉不說話了。

醫生心道:這兩個人真是奇怪,一個急匆匆請她上門,又百般囑托她小心細致,臨了卻避而不見。一個心中關切,神色愧悔,卻故意斂藏。明眼人都能看出彼此在意,二人偏偏將對方蒙在鼓裡。

想到自己年輕時戀愛也是這般,心高氣盛,不肯低頭,彷彿比對方多愛一分就落了下風似的。

又見蘭嘉眼中含淚,神情鬱鬱,難免觸動憐憫心腸,決定試她一試,稍做調停。

“他打你了?”醫生問。

蘭嘉搖頭,反倒是她一直對孟岑筠又踢又打。

“那他一定是罵你了。”

蘭嘉遲疑地點了點頭,但好像是她先罵他的。孟岑筠從來不許她說臟話,她要反叛示威,因而罵得尤其難聽。

醫生暗中加大火力,認真給她出主意:“不如我替你報警,替你作證,讓警察以家暴罪名將他逮捕?”

這下蘭嘉將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要。”

其實這事蘭嘉不占理,若是經過調查,判定她為罪魁禍首,豈不要她去坐監獄?畢竟孟岑筠身上還有她留下的罪證。

醫生笑了:“對嘛。大事化小,各退一步,豈不好?”

“其實談戀愛沒什麼難的,怕就怕在雙方都不肯低頭,時間久了,就算再相愛的兩個人,也會寒了心,淡了情。”

蘭嘉疑心自己聽錯,尷尬道:“其實,我們是兄妹。”

這下輪到醫生愕然,難道是她誤解?可自十幾歲有了戀愛經驗起,她不信她會錯判。

她狐疑地望瞭望蘭嘉,越看,越想,卻越覺得不對勁,心裡給這兩人悄然蒙上一層禁忌色彩的陰影。

這事她管不了。醫生她不勸了,默然地為蘭嘉處理好傷口,避而遠之。

以至於後來為孟岑筠看傷時,見到他嘴唇破皮之處,目光格外異樣了。

包紮完後,蘭嘉莫名沮喪,又一頭栽倒下去。

孟岑筠這次不會原諒她了。

她對他犯了不可赦免的罪。

控製不住想到剛才那個吻,她仍然清晰地記得每一個細節。濕滑,柔軟,暈眩,很莫名的,她腦海裡蹦出幾個字。

食髓知味,難消難解。

忘記是從哪部電影裡看來的台詞了。

但她著實嚇了一跳,臉如火燎,心中奇窘。

蘭嘉埋頭在枕頭上,塞窒地想,她一定要向孟岑筠解釋,她不是那個意思,要向他解釋,解釋……

她睏倦地耷拉著眼皮,剛才那一番鬨騰,著實消耗了不少體力。她實在太累了,可她想等他回來。

他為什麼還不回來?難道又要睡沙發?小氣鬼,有本事就躲她一輩子。

又疼又困,等到最後,開始沒耐心地暗罵他:笨蛋、混蛋、王八蛋、各種蛋……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才淺開了一條縫。

見裡麵沒動靜,孟岑筠輕聲走進來。

蘭嘉已然熟睡了,整個人向下趴,毫無章法地霸占著他的床。

這算什麼?他三十歲了,沒耐心再跟不聽話的小孩僵持,他需要睡眠,他需要蓄足精力去處理一大堆令人頭疼的麻煩事,他纔不想要再睡一晚上硬邦邦的沙發。

孟岑筠氣悶,徑直走過去,躺上狹窄的空餘地。

床頭小燈還亮著,暖意昏昏。

身旁人呼吸輕淺,無法忽視。

他側過頭去看她,見她半張臉陷在枕頭裡,睫毛軟軟搭在眼下,被燈光映得纖薄,如同半透明蝶翅。頭發卻是亂糟糟,剛才一通折騰,如同鳥窩。此刻酣眠著,卻像是巢xue裡的一隻小鳥,不再嘰嘰喳喳鬨得他頭痛。

孟岑筠靜靜凝視她,心想:就這樣毫無防備?

也是,她永遠長不出一顆防備之心,她永遠在意其他人勝過他。

而如今,她開始幫著外人一起欺負他。

手臂上幾乎要被她咬掉一塊肉,他是養出了怎樣一個茹毛飲血的野獸?

濃重的憤怒退去,現在隻剩下蒼涼的失望,如同白崖千萬年孤寂的礁石。

易蘭嘉。他是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纔好。

明天再想,明天再解決這一切,他也實在是累了。

孟岑筠伸手撳滅燈,平躺,閉上眼睛。

兩個人都偃旗息鼓了,休戰了,難得平和地躺在一起。

二人包裹著紗布的手緊挨著,一個傷在左手,一個傷在右手,一個掌心向上,一個掌心向下,脆弱地,微涼地貼在一起。

黑暗中的兩隻蒼白幽靈。

他與易蘭嘉,永遠分不開的。

入睡前,孟岑筠模模糊糊地想。

腦海裡印著這個名字,他也就做了一夜的夢。

夢到蘭嘉小時候挑食,不愛吃的都扔到他碗裡,笑嘻嘻地對他說:“哥,我們喜歡的東西好像永遠相反。”稍大一點的蘭嘉,拿著一柄鏡子側過來側過去地照,夏令營回來,顴骨上冒出一粒雀斑,苦惱。見他在身側,便將鏡子伸過來,“哥,我看看你臉上有沒有斑。”鏡麵映出兩人貼在一起的腦袋,眉眼濃淡分明,“哥,我們好像連長相也沒一點相似。”她有些沮喪地說。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眼睛鼻子嘴巴。”他從來不覺得他與蘭嘉有什麼差異。就算有,他也要拿著放大鏡找出一處相同之處向她證明。

“頭發也不一樣,為什麼我的發色比你淺這麼多?”

“那是因為你挑食,營養不良。”

“眼皮褶皺也不一樣誒,我的雙眼皮怎麼是窄窄的一條?”

“是不是又熬夜了,眼睛腫了?”

他找遍所有理由,就是不願意承認他們沒有血緣。世界上最親密的感情都被一條血液的紐帶維係在一起,他不敢去想,剝離兄妹名分這層外殼,他與蘭嘉還剩下什麼。

他不要和她成為陌生人,他不要再孑然一身地走在雨夜裡。

畫麵一轉,卻是豔陽天,蘭嘉跑過來,依舊是穿著今天這身白裙子,輕薄飄逸的紗質,領口綴著一圈小花朵。

她眼中笑意狡黠,同他講:“哥,我終於發現我們的共同點。”

“什麼?”他茫然。

她兩隻胳膊掛住他,飛快地,不分由說地吻上他。

他怔住,怔住……像尊僵直木偶。

不知過了多久,蘭嘉放開他,得意洋洋:“接吻時要閉眼,對嗎?”

是的,剛才他閉眼了。今天……也閉眼了。

緊接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動,問他:“哥,這是你的初吻嗎?”

他看著她,長久地沉默著。

隻見她怒目一瞪,兩手將他奮力一推,孟岑筠身上一涼,整個人跌進泳池裡。

烏雲蔽日,光線黯淡,再回神,卻是蘭嘉在搶他被子。

他整個人涼颼颼地躺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許久,心想:他怎麼可能告訴她呢?

他怎麼可能告訴她……

作者有話說:

推薦歌曲,林憶蓮的《i'
not
strong
enough》

哥也從來不是妹想象中那樣無堅不摧[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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