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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夜奔 第16章 進警局(三合一) “沒彆的,我就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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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警局(三合一)
“沒彆的,我就是想……

“是,
大小姐的朋友過來,今晚留宿。”明姨一邊回答,一邊從櫃中取出孟岑筠的拖鞋,
忽聞樓上一兩聲笑,
隱隱約約,
辨識度卻很強。

兩人不約而同望向蘭嘉臥室方向,明姨也笑:“難得見她這麼開心。”

孟岑筠沒說什麼,
也不準備去找她,
知道自己介入會讓她掃興。

獨自回房,
此刻蘭嘉臥室門正巧開啟,她對屋內人笑:“等我,
我再去拿蛋糕。”說罷,一頭轉過來,
猛地撞上一堵牆。

蘭嘉悶哼一聲,捂著額頭擡眼看,對上孟岑筠沒表情的臉,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哥……你怎麼這麼早回來?”

早?她大概更希望他今晚不回來。

孟岑筠沉聲道:“晚上還吃甜食?之前答應過我什麼了?下次沒時間再陪你看牙醫。”

蘭嘉腹誹:沒有他,她還可以找彆人陪她,又不是沒了他不行。但麵上還是心虛且帶著討好的笑:“隻是想給靜薇嘗嘗,
我再略嘗略嘗。”

透過敞開的門縫,
阮靜薇接收到孟岑筠投來的目光,僵硬地從沙發上站起身。

還好,他視線隻短暫停留了一瞬,
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

蘭嘉見狀,
不動聲色地擋住阮靜薇,推他:“哥,你快忙你的去吧。”

聽她下逐客令,
孟岑筠也不再多言,留下一句:“彆鬨到太晚。”徑直回房了。

蘭嘉鬆了口氣,還好沒嚇到靜薇。

從廚房拿了一碟子小甜點,配上冰鎮檸檬汁,兩人窩在臥室小茶幾前,就著投影看電影。

是新上線的恐怖片,主角無腦,套路老土,配上驚悚音效一驚一乍,看得蘭嘉時困時醒。她軟洋洋地倚靠著靜薇肩膀,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東拉西扯了半天,聽見靜薇猶疑著出聲:“蘭嘉,你哥是不是不喜歡彆人來家裡?”

聊到孟岑筠,蘭嘉陡然精神了,臉色也不對了,急忙道:“怎麼會!他沒有不歡迎你,隻是冷臉慣了,對其他人也同樣。你隻跟我玩,彆理他就行了。”

“要不下次我們出去住?你也就不必跟他打交道了。”

阮靜薇莫名覺得有種挑撥之意,怕她誤會,慌忙解釋:“我並非這個意思,也不必刻意避著你哥。”她頓了頓,“我隻是覺得,你哥好像有一點點凶。”

蘭嘉撇撇嘴,悄然升起一種孟岑筠壞她好事的怨念,又怕靜薇被她嚇跑,溫聲安慰:“其實他沒什麼可怕的。”眼珠一轉,得意又狡黠,“放心吧,對付他,我自有妙計。”

“嗯……你哥他挺好的,尤其是對你。”

方纔他言語雖冷,卻全然是關切之意,連吃食這樣的小事,也同樣細致入微。阮靜薇長到這麼大,還從未有人這樣在意過她的衣食起居,心中羨意又添三分。

蘭嘉不置可否,自顧自操作著遙控器,“這個不好看,我們換一部好不好?懸疑片?愛情片?”

阮靜薇思緒飄遠了,沒聽清她說什麼,隻含糊地應了兩聲。

隔壁房間的孟岑筠已經洗完澡,手腕上依舊裹著傷,想不注意都難。他看過,小小的,整齊的兩排牙印,醫生說好全了也會留印子,他沒在意,剛才甚至在想,原來她也這樣不方便?怕碰水,怕用力,萬事謹慎。和她傷在同一個地方,這下也算是真正感同身受,她帶給他的。

立到鏡前,嘴唇上的傷疤已經快好了,這才過去多久。

他伸手觸控唇瓣,暗中歎喟。

無心之人。

夜已深了,蘭嘉越夜越精神,靜薇卻是沒什麼精力同她鬨了。

蘭嘉讓她在臥室先睡,自己則去工作室讀劇本。家裡有間房,單獨開辟出來給蘭嘉做設計,裡麵塞滿模特、人台、各式布料、工具和半成品畫稿,縱使亂得出奇,但蘭嘉從來不許人整理,怕弄沒了她的靈感,就連傭人打掃,也得在她監督之下,略微清潔一番。

交代好靜薇的睡前事宜,又讓明姨來換套新床品,蘭嘉徹底的閉關不出了。

阮靜薇洗漱完,擦著頭發往外走,見地毯上散落著幾本elle的雜誌,彎身下去撿,整理好,放進床頭抽屜。

偶然發現一相框,也靜靜躺在抽屜裡。她好奇地拿起來,是一張合照,背景像是畢業典禮,人像後方坐落著一棟尖拱的哥特式建築,她認出是pceton的標誌性大樓。照片上的孟岑筠抱著一束橙色鶴望蘭,微笑,蘭嘉穿粉黛色及膝裙,親昵地環抱著他腰身,笑得明媚暢快,身高纔到他胸口,看上去至多不超過十歲。

她視線聚焦在孟岑筠身上,沒忍住多看幾眼。容貌變化不算大,氣質卻大相徑庭,從前雖也沉穩端方,但目光卻是青澀溫柔的,而現在,卻是銳利如冷刃,眼神剖視,刀刀見骨。

推算,也不過十年,卻判若兩人。

阮靜薇愈發好奇,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有如此天翻地覆的改變?

在學校,蘭嘉很少提起家事,也很少同她提及孟岑筠。她本以為這對兄妹關係並不好,今天一見,想來是蘭嘉單方麵的。她哥哥對她那樣好,堆金積玉地養著,又寵愛有加,她實在想不明白蘭嘉為何總是不滿意。

抑或是,總是不知足。

要是她有這樣一個哥哥,她也就不必受這諸多委屈。

要是她有孟岑筠那樣的哥哥,該多好……

“大小姐,床單要藍色,還是那套淺綠的?”

背後人聲忽至,嚇了她一跳。

或許也是被自己這念頭嚇一大跳,說不準。

阮靜薇陡然轉過身去,見門口的明姨“欸”了聲,隨即歉意地笑笑:“原來是阮小姐。”

“蘭嘉在工作室。”她接話。手上仍拿著相框,她有些不自然地放回抽屜。

明姨沒在意她的小動作,思緒沉浸,嘴裡輕聲念道:“真是像……”

她沒求證,坐在一旁等明姨換完床單,心中仍然意動。從前在校園內,她與蘭嘉走在一起,也有不少人說她們相似,那時她隻當藍眼珠綠眼珠看亞洲人都是同一張臉,太刻板,可現在,連蘭嘉親近的身邊人也會錯認,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句話的真假。

或許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有“獨一無二”的追求,要獨特、要標新立異、要與眾不同,可現在,那輕微的一絲反感之中,卻詭異混雜著心潮澎湃。

到底是她像她?還是她像她?

她與蘭嘉如此相似,將來或許也說不清楚。

熄了燈,有了心事,翻來覆去睡不著。

晚上進食太多甜膩物,此刻喉嚨無比乾渴。其實她不怎麼愛吃甜,奶油黃油最使人發胖,為維持纖瘦勻亭又得下苦工夫。隻是在蘭嘉麵前,多少有點迎合之意。阮靜薇時常想,要長久地維持一段關係,兩個人勢必要彼此讓步的。友情如此,親情如此,愛情更是如此。

而蘭嘉兄妹嫌隙,大約也是她不肯低頭緣故?不知該說她太天真,還是太偏狹?但在有些想法上,她的確太過自利了。

易蘭嘉從來沒有體會過與人爭搶的滋味,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她自然理所應當地認為,自己本應該得到更好的、最好的。

阮靜薇自嘲地笑了。

她開啟燈,房間裡已經沒有飲用水,蘭嘉也還沒回來。

憑借記憶,摸索到右邊第三間房,敲門。

“進。”

阮靜薇略探身進去:“蘭嘉,我有些口渴。”

“樓下水吧檯,任君挑選,櫃子裡有chateldon的氣泡水,你的最愛。”

蘭嘉此刻無暇顧及其他,交代一通後,又伏案研讀去了。這劇本實在精彩,她正深陷其中,津津有味。

阮靜薇見狀,也不好再打擾她,輕輕關上門離開。

到樓下,全然陌生的地帶,探索一會兒,隨手拿到一隻玻璃杯。又一扇一扇地開啟櫃門,囤貨倒是充足,隻是不見什麼氣泡水的蹤跡。

“要找什麼?”

身後低沉的一句。

直擊心臟。

隨即“嘩啦”一聲,手中玻璃杯脫落,在腳邊四分五裂。

她慌了,下意識要伸手料理,卻又被那聲音製止:“先彆動了,會有人來處理。”

阮靜薇這才僵硬地轉過頭,見孟岑筠已經移動到島台左側,注視她,又問了一遍。

她如實說了。

然後愣愣地見他開啟冰箱,取了一瓶氣泡水,又從冷凍室取出一盒冰格。

“要嗎?”

她又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要不要加冰,忙搖頭。

孟岑筠沒說什麼,將瓶子放到島台上,讓她自取。

自己則往杯子裡倒入淡黃色酒液,又用夾子添了幾顆冰塊在裡麵。

阮靜薇捏著裙子,緊張得不知說什麼好,也不知要如何稱謂。同蘭嘉一樣叫他哥好像也不太好,她算是他哪門子的妹妹?自討沒趣罷了。

糾結大半天,才細弱地道了聲:“謝謝。”

孟岑筠點頭,將杯中酒液飲了大半,沒在意她著急忙慌地離開。

他視線移向地上那灘可憐的玻璃碎片,原先是葡萄藤蔓圖案,蘭嘉很喜歡的杯子。心裡想著明天讓人換一隻新的過來,希望她不會發現。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的蘭嘉正站在二樓迴廊邊,倚靠欄杆,若有所思地支著下巴。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被她儘收眼底。

阮靜薇拿著水與杯,逃似的躲回臥房,臉頰燙,耳朵紅。剛才,為什麼這麼不小心,偏在他麵前出醜?想一想,更加羞憤,他會怎樣想她?妹妹的朋友?一個笨手笨腳,名不見經傳的小孩?

也有可能,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但剛才,其實他很好,並不像她想象中那樣冷心冷性。近距離接觸,其實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她不好說。但內心有種小小希冀,或許他也覺得她與蘭嘉相似?因而產生一點極微妙的不同。

真的隻要一點點就好,一點點與旁人的不同。

銖積累寸,積少成多。

淩晨兩點過,蘭嘉揉了揉疲倦雙眼,合上劇本封皮。

粗略地過了一遍,是懸疑題材,講一位年輕刑警第一次偵辦殺人案,嚴格來說,是弑父案。父親暴虐成性,嗜酒如命,兒子長期在壓抑淩虐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在爭執中一刀劈死了父親,抓捕歸案後,被獲重刑。表麵上是因家庭矛盾引發的過失殺人,然而刑警越探查,越發現事情蹊蹺,真正的凶手,竟然另有其人……

她定坐一會兒,摩挲著封皮一角。其實剛纔看到一半時,蘭嘉已經猜到凶手是誰,可詭異的,出乎意料的,她竟然完全理解凶手的作案動機。

她竟然理解一個惡魔的苦衷。

蘭嘉魂不守舍地走出去,路過孟岑筠書房,見燈還亮著。猶豫片刻,擰開門把手。

書桌前的孟岑筠擡頭,遙遙望過來。

她立在門的夾縫中,看著他,不說話,最後還是他先開口:“還不睡?”

見她反常,又多問一句:“誰又惹你不高興?”

蘭嘉搖頭,一言不發。

孟岑筠蓋上鋼筆,讓她過來。

蘭嘉沒動,定望著他,這纔出聲:“哥,以後你能對我好點嗎?”

他微怔,然後又聽見她小聲說:“我怕我會變得很壞……”

孟岑筠沒回答,抑或是她根本沒等到他回答,便關上門出去了。

蘭嘉拖墜著四肢,像是很累般回到臥室。

阮靜薇似乎是睡著了,被窩拱起一個小山丘,她掀開被子一角,動作很輕地躺進去。

過了一會兒,靜薇翻身過來,和她並肩躺著,“劇本看完了?”

“差不多。”

“講的什麼?”

“嗯……一對很可憐的兄妹。”

“兄妹,聽起來是你會感同身受的題材。”靜薇又靠近了點,麵對著她,“不過你們是幸福的,令人羨慕的兄妹。”

“幸福嗎?”不見得。

蘭嘉閉上眼睛,又補充一句:“不如說是一對怪異的兄妹。”

夜色濃黑,她很快昏沉滯重地睡著了。

第二天,送走阮靜薇,孟岑筠也早已經不在家。

她再次接到喬子穆邀請,約她晚上一起吃飯。想到孟岑筠不回來晚餐,正好溜出去。

在家閒得無聊,離約定時間又還早,蘭嘉決定提前過去找他。

喬子穆暑期在自家集團總部實習,司機送蘭嘉到公司樓下,沒想到是他親自來接。

傍晚的陽光昏黃,暖融融的,喬子穆穿白襯衫,領帶隨手塞到胸前口袋裡,步伐粘滯地走過來,見了她便訴苦:“好累,還好你來了。”

蘭嘉見他像隻耷拉耳朵的小狗,嘲笑:“才工作一天,你就這副模樣,將來豈不是要八擡大轎請你來公司,喬少?”

“我哪有這樣嬌氣,這點苦都吃不了,不過是想讓你關心關心我。”他愈發湊近過來,故意粘她。

“行了,再說下去就惡心了。”蘭嘉白他一眼,沒好氣。

兩人並肩而行,到喬子穆辦公室,他還有工作未完,讓蘭嘉先坐等一會兒。

“po助理?”蘭嘉瞄了眼他桌上的銘牌,笑問:“你現在是芝麻小官還是綠豆小官?”

喬子穆將一遝整理好的資料放進檔案盒,認真道:“當初我哥和我姐也是從底層做起,將來接手家業,這也算是試練的一環。”

不知想到什麼,他神色黯然,“蘭嘉,我會儘全力去做,儘可能早日獨當一麵。”

蘭嘉沒去深究他這句話的隱藏含義,微笑鼓勵:“我相信你。”隨即又好奇問道:“真的很辛苦嗎?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她完全對經營一竅不通。

“我想應該不容易,畢竟我哥和我姐姐花了五六年才勉強讓我爸滿意。”

蘭嘉不說話了,她想到孟岑筠,當年又有多少時間留給他成長?他甚至不是學商的,那時候他才二十來歲,完全是臨危受命,何等艱難?

這個家,好像一直是他在付出。

她卻從來沒能幫到他什麼。

蘭嘉心裡惘惘的。

興許看出她心情不佳,吃過飯後,喬子穆主動提出小酌一杯。

兩人轉戰酒吧,點了兩杯龍舌蘭純飲慢慢喝。

店是新開的,環境雅緻,人不多,卡座很安靜。

“明天就要進組工作了吧?”喬子穆問。

她彎了彎嘴角,打趣:“和你一樣,都得從小小的助理做起。”

“蘭嘉,其實你不必這樣辛苦的,以你的能力,完全值得更好的職位。”他目光憂慮,不想看她吃一點苦,更不願意讓她屈居人下。

“要不我替你聯係我大嫂那邊,她在影視行業人脈很廣,與幾個戲服設計大師也頗有私交。”

蘭嘉眼睛亮了,“行啊,改天你介紹我們認識,我請嫂子吃大餐。”她又不傻,大好的資源肯定要緊緊抓住,好好把握,“不過先說好,你不準插手太多,我不要職位安排,我要結識大師!”

“好好好,都聽你的。”他舉起酒杯與她相碰,眼神近乎愛溺。

“不過,你還沒跟你哥提起這事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蘭嘉歎氣一聲,“他最近忙,估計沒功夫理我。不過就算他不同意,我也非去不可。”

他笑,很在意地問:“那你的抗爭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

蘭嘉小口抿著酒,沒答,其實她現在也正迷惑著,泥足深陷,愈發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但她想清楚一件事,要自由,就得遠離孟岑筠,出去自立門戶,但若是狠下心離開她了,離開這個家,她真的開心嗎?她真的滿意嗎?所謂計劃,其實和從前的小心周旋沒什麼兩樣,隻是她看準了孟岑筠在親密關係中的弱點,篤定他拿她沒辦法,所以才會愈發大膽地尋釁他,挑戰他的底線。

可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小打小鬨,為得到一點從他手指縫中溜走的自由而沾沾自喜。她不再像個穩操勝券的將軍,而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甚至還沒上場,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

如果非要讓她在自由與孟岑筠中二選一,她發現自己竟然做不了選擇。

蘭嘉眉目低垂,沒來由一陣沮喪。

喬子穆見她這幅模樣,暗中捏緊了酒杯,知道這事大概又不了了之。一旦讓她接觸孟岑筠,她就會全然喪失理智,簡直需要二十四小時在她耳邊提點。

罷了,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他早已習慣易蘭嘉的反複無常。

可沒辦法,他還是那樣喜歡她。

喬子穆深深地,怨念地,萬般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仰頭將杯中酒液一飲而儘。

時間已經不早,這頓酒也已喝到尾聲。喬子穆去結賬時,蘭嘉看了看手機,孟岑筠竟然沒打電話催促,連條資訊也沒發。她心裡頓時有種不安分的怪異感。

要管著她的時候,她嫌煩。如今不管她了,又悵然。不免覺得自己可笑。

將零散東西裝進包裡,等喬子穆過來,隻見隔壁卡座又來三個人,生麵孔,衣著不菲,卻是吊兒郎當的紈絝做派。灕江權貴圈子不大,但蘭嘉從不參加各種宴會,因此並不認識這些二代子弟。

蘭嘉不感興趣地打量他們一眼,正準備走,卻聽見他們話語中談及孟岑筠,背過身去,又坐定了。

其中一人呷了口酒,語氣八卦:“聽說了嗎?孟家那位老爺子得了急病,怕是快不行了。”

另一人頗有些幸災樂禍意味:“哈,這老不死的橫了這麼多年,突然遭報應了?”

又一個聲音問道:“報應什麼?”

“也不怪你不知道,這事當時在國外是個大新聞,但孟家把國內這邊訊息封鎖得厲害。”說罷,那人四處瞟了眼,壓低聲音道:“這老東西心狠手辣,壞事做儘,刻薄了大半輩子,樹敵不少。仇家當然想報複呀,但又拿他沒辦法,於是找準機會綁了他的孫子,向他索要天價贖金。”

“你猜怎麼著?”

“給了?還是將劫匪一網打儘了?”

“給錢?我呸!那老公雞摳門到極點,人命關天的事,竟然還跟劫匪講價。笑死,最後將劫匪惹惱了,直接要撕票。”

“那後來呢?真撕票了?死人了?”

“嗬,死倒是死了,但死的不是孫子,是老公雞的小兒子。他兒子見這老東西一毛不拔,隻能想法設法湊錢將小孩贖回來,誰知道這劫匪紅了眼,既要錢又要命,贖金剛送出去就把人一槍崩了。”

“那這小孩呢?沒死?”

“嗯,命挺大的。”那人撣撣煙灰,又問:“你們知道他孫子誰嗎?”

另兩人想到個名字,似乎是怕了,有點猶疑:

“莫非是pione那位?”

“嗯。”

那人有些咬牙切齒地叫出這個名字。

“欸,不對,pione不是易氏產業嗎?怎麼輪到他這個外姓人當家作主了?放著自家產業不繼承,到外麵鳩占鵲巢?”

先前那紈絝不屑地“嘖”了聲,“繼承毛線,那老東西又不隻孟岑筠一個孫子,更何況,還是他最不喜歡的孫子。”

“這又是哪一齣?”

其中一人搶答:“這我倒是略有耳聞,聽說孟岑筠他媽是個十八線小演員,老爺子不同意過門,孩子都多大了還無名無份的,最後弄得父子要決裂,才勉強同意註冊,但這個演員兒媳在孟家一直不受待見,深居簡出,出了綁架那事後,沒過幾年就得鬱症死了。”

“這下父母雙亡了,老爺子見孫子把他恨得像仇人,放在眼前也是糟心,隻好打包送走了。”

“那易家也肯接收?做慈善?”

花襯衫的紈絝哼笑一聲,嗤道:“換你,你肯替人白養兒子?那當然是帶著巨額遺產來的易家,正好填了人家生意上的窟窿。”

另一人附和:“不過這易家也夠慘的,這麼大企業,從老到小,死得也快沒人了,祖墳沒埋對?後代都像被詛咒似的。”

“嗬嗬,估計也是惡事做多了,遭報應了。”

“那易家怎麼想的?竟然放心將家產交給外人打理?難道要白白拱手讓人?”

“人家又不傻,利用完後,自然要一腳踢開了,吸血鬼懂不懂?易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女人繼承,肥水怎肯流入外人田?”

“我看也不見得,那易老太不是還有個外孫女嗎?說不定人家一喜歡,留他做個上門女婿,也不用回孟家爭那一畝三分地了。”

“孟岑筠?上門女婿?他不是挺橫?霸道這麼多年,也不過這種結局,真是笑死人了!”

說罷,眾人一陣鬨笑。

這兩下力道十足,打得他頭腦發昏,眼冒金星。

勉強看清來人,當即暴怒:“你他爹的誰啊?”

麵前人根本不給他喘息機會,逮著他衣領,又是一個迅疾的巴掌打下來。

對麵的兩個同伴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扯住蘭嘉手臂,將她甩開,“你有病吧?哪裡來的瘋女人?”

蘭嘉扭曲著臉,像頭瘋獸,盯準了他,恨不得衝上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嬌生慣養長大的紈絝,哪裡被人這樣對待過,見蘭嘉怒火焚身,吃人的架勢,當即膽寒,又窘又恨地退向沙發角落,“爺爺的,老子惹你了?”

蘭嘉氣血噴湧,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三兩下掙脫桎梏,恨毒的釘眼像是要把人戳穿,抄起桌上的酒瓶作勢要砸。

那花襯衫怪叫一聲,指著她的鼻子:“快!快點……給我按住她!”

兩個同伴也沒料到她如此烈性,心中發怵,手忙腳亂地去按她肩膀,然而還沒下手,便聽見一聲怒喝:

“住手!”

剛結賬完的喬子穆見這混亂局麵,立刻一個箭步衝過來,將蘭嘉護在懷裡。

“你們想乾什麼?想打人嗎?我立刻報警。”

花襯衫齜牙咧嘴地摸了摸臉頰,往沙發上一靠,似笑非笑:“喲,這不是喬三公子嗎?要英雄救美也得講道理。”

“你要報警?我還要報警呢!”他將打腫了的臉伸過來,“看看,看到沒?是這小妞先打的人。”

喬子穆不聽,將蘭嘉側過來側過去地看,擔憂問道:“你有沒有事?沒受傷吧?”

蘭嘉早已被怒氣衝昏頭腦,一把揮開他的手,“彆管我!”她死死瞪著那紈絝,正要衝過去,又被喬子穆用力抱住:“蘭嘉!算了!”

花襯衫見她還要動手,被逼得跳上沙發,叉腰怒罵:“算了?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算不了!”

“要麼你自扇三個巴掌,給我賠禮道歉,我也就不跟女人計較了,要麼,你就等著今晚在拘留所過夜!”

“沈括,你彆太過分了!”喬子穆聽他言語輕佻,當即怒火中燒。

“來啊,你也來打啊!我是苦主,我怕你們不成?”

“住手!酒吧不許鬨事。”兩個保安聞訊趕來。

見援兵到來,花襯衫氣焰更加囂張了,指著蘭嘉:“就是她打我,看到沒?手上還有凶器,報警,趕快報警抓她!”

喬子穆見狀,暗中奪過蘭嘉手中酒瓶。

小人不肯善罷甘休,一行人都被請去警察局問話。

警局今日糾紛案件多,忙得不可開交。調查取證、傷情鑒定、兩方筆錄,這一通流程下來,雙方都被磋磨得疲憊不堪。

等候區的金屬椅上,喬子穆與蘭嘉並排而坐,見她臉色蒼白,他接了杯溫水遞過來:“潤潤嗓子。”

蘭嘉雙手捧著紙杯,沒喝。

“怎麼會跟沈括起衝突?他那樣的二世祖,不值得你親自動手。”

“沒彆的,我就是想打他。”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還有這一麵,就好像第一天認識你似的。”他心疼地握著她手腕檢視,“傷口沒事吧?”

疼,但她沒心思管,也不想說。

訊問室中嘈雜,那沈括不肯接受調解,仍然叫囂著要將蘭嘉拘留。

喬子穆握著她的手,安慰:“你會沒事的。”頓了頓,“你哥不會讓你有事。”

他恨自己還不夠強大。

警察一早通知了家屬。

但來的不是孟岑筠。

一身正裝的周覃匆匆趕來,身邊還帶著個提公文包的律師,大概是pione法務組的精英。

見了她,律師言語恭敬:“大小姐,一切交由我處理,稍坐一會兒,您馬上就可以回家。”

蘭嘉垂著頭,看著白織燈光在水裡的倒影。

其實她不怕被拘留,隻後悔自己下手不夠狠,不夠重。

大庭廣眾之下,那樣血淋淋地揭開她與家人的傷疤,她怎麼能忍?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周覃在她身邊坐下,看她沒大礙,輕聲歎息:“大小姐,這次你衝動了。”

蘭嘉悶悶“嗯”了聲,將紙杯邊緣捏得皺巴巴。

“我哥呢?他為什麼不來見我?”

喬子穆有點深沉地看她一眼,抿唇。

“先生應酬未完,讓我一會兒送你回家。”

不知是不是警局空調溫度太低,折騰了這些時,怒火熄滅,隻覺得整個人涼颼颼的。她還是怕的。

蘭嘉扣了扣手指,又問:“你從他身邊過來,他得知訊息,是不是很生氣?”

周覃未答,就連他現在也拿不準孟岑筠心裡想什麼。隻勸道:“大小姐,隻要你以後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萬事太平。”

蘭嘉點頭,算是應下。

可她知道自己永遠改不了。

沒過多久,律師便出來了。

“大小姐,到和解協議上簽完字就可以走了。”

蘭嘉起身,見沈括也從訊問室出來,半張臉腫得老高,恨毒地盯她一眼。

動手前,他沒想到她竟然錄音,先前辱罵孟家和易家的話全被錄進去了,看來是下定決心要打他。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和孟岑筠一樣,黑心肝爛肚腸。

權勢大過天,今日暫且忍下,等到有機會,這三巴掌他一定要狠狠報複回來!

雙方都不情不願地簽了字,在警察見證下達成和解。

到門外,沈括啐了口,鑽進轎車揚長而去。

喬子穆白了他一眼,蘭嘉卻沒功夫理他。

兩人都喝了酒,蘭嘉順道讓司機一起送他回去,兩家離得近。

拖著疲憊身軀洗漱完,明姨聯係了家庭醫生替她看傷,包紮完後,指標快到十二點。

客廳黑暗而靜謐,她數著時間流動的滴答聲,等孟岑筠回來。

躲得了今日,躲不過明日。

她不想不明不白,更不想不了了之。

蘭嘉在沙發上枯坐許久,才終於聽到等待已久的聲響。

他開門,他在玄關換鞋,他經過走廊,他到客廳。她清楚地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燈突然開啟了,一室明亮。

蘭嘉有些畏光地眨了眨眼,再看時,孟岑筠正立在不遠處,定望她。

他像是很累一般,伸手鬆了鬆領帶,姿態比平日裡鬆弛許多。

相顧無言。

緘默是比爭吵更可怕的武器。

孟岑筠一定生氣到極點。

她寧願他像從前那樣罵她一頓。

蘭嘉漸漸紅了眼,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兒,他腳步近了,在她麵前站定。

蘭嘉攥著膝上裙擺,心中忐忑,將頭埋得更低。

緊接著,一隻手伸出來,很輕地,撫慰意味地摸了摸她發頂。

“去睡覺。”

他嗓音裡帶有疲憊的磁質,發號施令時有種詭異的溫柔。

蘭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太反常了。

她先前準備的應對之法全都功虧一簣。

孟岑筠隻留給她這句話,也不管她到底動不動,徑直上樓了。

蘭嘉又呆呆地坐了許久,纔像溺水的人重獲新生似的,重重地喘了口氣。

不能就這樣結束了。

她不接受這個結果。

受到某種強烈**驅使,她靜悄悄地走上黑魆魆的樓梯,再靜悄悄地開啟孟岑筠臥室房門。

蘭嘉光腳踩在地毯上,立在床邊看了他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鑽進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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