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夜奔 第18章 打工記 “你就一定得帶著保鏢來上班嗎…
打工記
“你就一定得帶著保鏢來上班嗎……
“這是誰啊？”
“是明星嗎？劇組公佈的演員裡好像沒這號人。”
“不過她好漂亮,
麵板好好！看起來更像富家千金，也是來探班安辰的嗎？”
“什麼嘛，同擔強大的經濟能力總是讓我破防！”
眾人竊竊私語,
有失望,
但好奇居多。
蘭嘉隻覺得自己像隻動物園猴子,
被討論，被圍觀,
有些不適地避開眼神。
“讓一讓,
請不要拍照,
麻煩刪掉照片！”一隻手伸過來，擋在她身前,
“大小姐，您這邊走。”
左泰身高超過一九零,
像座山一樣，替她圍堵人群，蘭嘉扶了扶墨鏡，連忙從縫隙裡溜走了。
身後人聲稀稀拉拉，有怨言，鑽到她耳朵裡。
“出門帶保鏢,
原來是真千金。”
“這司機好凶,
凶神惡煞的，拽什麼拽啊！”
“離遠點吧，彆惹到人家大小姐,
小心收到律師函。”
蘭嘉與劇務溝通後,
閃身進了樓裡麵。
“不對啊，為什麼她可以進去？”
“特權？鈔能力？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總算聽不見了。
蘭嘉鬆了口氣，將墨鏡扯下來。
麵前又是一堵牆。
她擡頭,
脖子仰得難受。
“你為什麼又跟來？”
左泰雙手交握，恭敬道：“大小姐，我是您的保鏢兼司機，從今天開始，我將貼身保護您的安全。”
“誰派你來的？”蘭嘉忽然沉下臉。
他嘴嚴，不言語。
“是不是孟岑筠？他派你來監視我”
難怪他對她不聞不問，原來是早有對策。他終究無法允許她脫離掌控。
“大小姐，您誤會了，先生隻是擔憂您的安全。”
“我不管，從現在起，你不許跟著我！”
兩人站在底層樓道爭論，時不時有工作人員搬運箱子路過，瞥他們一眼，私語：“這誰啊？剛才鬨出這麼大動靜。”
“不認識，聽說是服裝組新來的助理。”
有人嗤笑一聲，搖搖頭：“這算什麼？公主體驗平民生活？”
“行了，少說兩句，快乾活。”
蘭嘉見狀，立刻退到角落，壓低聲音：“他給你開多少工資？我出雙倍。你不要跟在我身邊，那樣太難堪了。”
“抱歉大小姐，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左泰不為所動。
蘭嘉咬牙，“你信不信我讓他解雇你！”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像尊門神堵在她麵前。
蘭嘉無法撼動他，沒轍。
隻要孟岑筠不鬆口，走了一個左泰，沒準又會來一個右泰。
她歎氣，暫時妥協：“你在這裡可以，但不要乾涉我工作。”
“是。”
“現在，去把車子停得更遠些，停到不顯眼的地方。”
他聽她發號施令，環顧四周，確認無威脅後，應了。
剛才的那些閒言碎語，說不往心裡去，那是假的。
出來做事，總有諸多不順心，她相信自己能調理好。
蘭嘉給自己打氣，上到三樓。
劇組租用了這一層的四個房間，除開拍攝所需，其他的都用作後勤部門，堆放器材物資，供給演員化妝休息。
她找到門外指示牌，開啟其中一間，客廳本不算大，被紙箱與歪七豎八的落地衣架霸占著，更顯得擠窄，有兩個人正在這小片廢墟裡奔來跑去，將箱子裡的衣服拿出來，掛上衣架熨燙，忙得像陀螺。
見大家都沒空理她，蘭嘉四處張望著，見一個小房間還開著，敲了敲門，站定著出聲：“你好，我是新來的助理，來報道的。”
正在電腦麵前操作的短發女人擡頭，從頭到腳掃視她一眼，“易蘭嘉？”
她點頭。
隻見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被她手忙腳亂地接住。
“你的工牌，拿好。”
“噢噢。”
“任務分配都知道了？”
“嗯嗯。”
“沒什麼要交代你的了，在這兒工作不需要你有什麼大本領，多聽多看多學，能吃苦，就這樣。”
蘭嘉愣了愣，初出茅廬，現實與預期大相徑庭。
“還有事？”組長徐心文又睨她一眼，“還是說，需要我找個保險箱將你的限量版kelly
doll鎖起來？”
蘭嘉搖搖頭，有些害臊地將包包藏到身後。明姨早上隨手給她挑的，她根本沒注意。
車子卸貨未完，蘭嘉有些泄氣地走出房門，下去搬東西。
紙箱個頭大，抱著沉甸甸的，還擋住視線。蘭嘉從出生起就沒乾過這樣的活，此刻也隻好認命，抱著箱子一步一挪，像隻螞蟻攀爬珠穆朗瑪峰。老式樓梯狹窄，兩人通過時磕磕絆絆的，有個女孩著急下來，一腳踩實了蘭嘉，引得她痛呼一聲。
“抱歉啊，麻煩讓讓。”
沒誠意的道歉，一溜煙跑沒影了。
蘭嘉轉過頭，神情愕然地看了眼那人。
誰知又有人抱著個大木箱，急匆匆下來，一擠一碰，一晃神的功夫，蘭嘉重心不穩，往後仰，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栽倒下去。
心臟一悸，她睜大雙眼，完蛋了！
雙腳趔趄地滑下幾級樓梯，暫停，後背抵住一個堅實的東西，萬幸。
她劫後餘生地喘了口氣，聽見身後傳來不滿的聲音：“小李，注意點，你撞到人了。”
大箱子挪開，眯縫眼的小李看清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姑娘，我這趕時間。”
蘭嘉整個人還慌著，不明就裡地點點頭。
“沒事了，你可以嘗試著站穩。”溫柔的聲音。
她這才徹底醒神了，站定，轉過身，對上一雙青雋笑眼。
是男生，麥色麵板，眉眼濃秀，微笑起來右臉有酒窩，很有感染力。
剛才情急，但他並未碰她，而是很有分寸地用一隻手臂抵住她。
“多虧有你。”蘭嘉也對他笑，視線下移，見他工作牌上的姓名。
服裝部，宋青渠。
好巧。
“最後一箱了吧，我幫你。”
他想也沒想地接過她手中重物，往樓上搬。
蘭嘉道謝，跟在他身後。
“你也是助理？”
“嗯，暑期實習，我大三。那你呢？過來體驗生活，公主？”
聽到他打趣，縱使沒惡意，但蘭嘉心裡還是鬱悶。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是真的想過來努力工作的？
為什麼不管她做什麼，還是永遠逃脫不了家庭，逃脫不了孟岑筠？
箱子搬上樓，宋青渠說：“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轉身進去放東西，沒過多久又出來。
見蘭嘉耷拉著眉眼，他笑：“這就深受打擊了？”
“沒有。”
“你想融入這裡？”
她點點頭。
“我幫你。”
她立正，像個好學生一樣傾聽著職場小妙招。
宋青渠從頭至尾打量她一眼，作思考狀，“首先，人靠衣裝，你穿得就不像個來打工的。”
蘭嘉低頭看自己這一身裝扮。明姨給搭配的。
“諾，這是劇組工作人員的t恤，你等會兒換上。”
又看她一眼，“頭發不行，得紮起來。”
她點頭，立刻從包包裡取出一隻頭繩，快速綁了個馬尾。
繼續看。
“項鏈也摘了吧，乾活不方便，弄丟了也怪可惜。”
“哦哦。”
蘭嘉立刻解下來，隨手塞進包裡。說起來，這還是孟岑筠送給她的眾多禮物之一。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現在。”
先前被她支使去停車的左泰回來了，像堵牆一樣立著，斜睨了宋青渠一眼，不好惹的神情。
蘭嘉尷尬一笑，“家裡給請的，我沒辦法。”其實心裡咬牙切齒，早已把孟岑筠恨上一萬遍。
六目相對，宋青渠無奈地攤開雙手，轉身進了門。
蘭嘉不高興地插著腰，矛頭直指左泰，“你一定要跟著，那就站門口吧，不要影響大家工作，也不要影響我工作。”
“是，大小姐。”左泰目不斜視，一副莊嚴姿態。
“我的包包交給你保管。”
“好的，大小姐。”
蘭嘉也進去了，換了件簡單的黑t，開始按照任務分配，整理各個角色的戲服，編號，建立服裝檔案。
日頭高照，屋裡老式空調不給力，蘭嘉忙得汗流浹背，並未發覺自己已經在劇組出了名。
左泰在門口站崗，任誰過來都忍不住打量一眼，西裝筆挺的大塊頭，鷹視狼顧的冷臉煞神，唯獨手裡拎著一隻造型可愛的斜挎包，掛墜還是一隻毛絨粉章魚，顯得格格不入。
大傢俬底下都對蘭嘉議論紛紛，猜測她身份背景，在各大搜尋引擎中遍尋無果後，更加好奇，因而編造出五花八門的版本。
此刻的蘭嘉仍然一無所知，才將手頭的活兒忙完，便聽見樓下一陣歡呼尖叫聲。大概是剛才烏龍事件的正主到了。
她無心關注，將汗濕的頭發彆到耳後，才錘了錘痠痛的腰，麵前便遞來一瓶冰水。
“差不多了，歇會兒吧。”宋青渠笑了笑，“再教給你職場最重要的一課。”
蘭嘉將礦泉水瓶貼在發燙的臉頰上，認真聽講。
他貼近，一字一句小聲叮囑：“學，會，摸，魚！”
蘭嘉愣了愣，與他一齊笑起來。
“你似乎很有經驗？”明明與她一般大的年紀。
“生活所迫。”宋青渠挑眉。
“那從今天開始，你做我的老師好不好？我還有好多不懂的，你提點提點我。”蘭嘉主動出擊，清澈的雙眼中充滿渴望。
“行，那你得請我吃飯。”
蘭嘉笑應了。
才歇不到片刻，演員來了，過來化妝做造型。
今天這場戲在室內拍，服裝部主要服務的是幾個重要角色。
蘭嘉分到的是弑父案中的“父”，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但演員私下氣質竟是和藹掛的，與劇本中吃喝嫖賭的形象大相徑庭。
導演要看定妝照，蘭嘉搭配了四五套服裝給大叔，一一上身，又拍照送去給導演過目。
絡腮胡的導演看了，蹙眉，板著一張臉：“不行啊，這都不行，小姑娘，做事用心點，再好好想想。”
蘭嘉也看了，發現服裝跟演員的確有違和感，她先前隻顧著往市井潑皮形象靠攏，太刻板，沒考慮戲服與演員本身的適配度。
灰溜溜回去重搭，宋青渠路過，站在她身旁思索。
“還差點什麼。”
“？”
“不夠猥瑣啊你這。”
蘭嘉苦惱，她哪兒知道該怎麼猥瑣起來？她身邊又沒這種人可供觀察的。難道要讓她跪求演員，“叔，您能再猥瑣一點嗎？您的氣質一點也不像個狂嫖濫賭的中年油膩男啊！”
她總不可能質疑導演組的選角水平吧？那樣隻會讓人覺得她沒能力，沒水準。
宋青渠沉吟，提點：“先做舊處理試試，衣服儘量選普通的，不起眼的，貼合演員的。”
蘭嘉有點通透了，決定再加工一下，加點茶漬和油漬，打造出一種油汗涔涔的生活感。
她抱拳，才謝過宋青渠，隻聽見裡麵小房間一陣騷動，有訓人聲。
“你這搭的什麼？太土了！我們是都市懸疑，不是農村年代劇！都將女主的服裝交給你了，你工作能不能上心點？”
很快有反駁聲，緊接著被堵回去，變成細弱的抽噎咽氣聲。
她辨認了一會兒，問：“心文姐又發脾氣了？”
“嗯，小張才被導演訓完回來。”
蘭嘉暗自慶幸，還好剛才沒被罵得太慘。她現在在劇組就是個小蝦米，時刻秉承著謹小慎微的生存之道。
宋青渠又補充道：“不過你也理解一下，心文姐特殊時期。”
她剛想問什麼時期，下一秒門開了，小張紅著兩隻眼走出來，蘭嘉定睛一看，這不是剛才踩她腳的女生嗎？她抿抿唇，沒說什麼，緊接著，一身背帶裙的組長徐心文也出來了，蘭嘉見到她滾圓的腹部，明白了，不免覺得她實在辛苦，心裡暗暗決定，以後一定不要惹她生氣。
“好了，都去乾活兒，不要耽誤下午的拍攝進度。”徐心文淩厲的眼神掃過來，蘭嘉立刻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忙活了一上午，總算在導演麵前過關，中午放飯了，宋青渠過來找她，“要不要一起吃飯？兩葷兩素，聽說還有雞腿。”
蘭嘉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立刻應了，和他並肩下樓領盒飯。
誰知飯還沒拿到手，一輛熟悉的車子又開進居民區，下來一個氣質溫和，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正提著個高高的金屬保溫飯筒走過來，在人群中搜尋一番後，視線鎖定蘭嘉，欣喜：“大小姐！”
蘭嘉正排隊呢，聽見人聲，轉頭過去，汗顏：“明姨，這大老遠的，你怎麼過來啦？”
明姨看了眼劇組發放的菜色，蹙眉：“當然是給你送飯，你挑食，外麵的菜油鹽又重，不健康，怕你吃不慣。”
前方排隊的工作人員耳朵尖，整齊劃一地轉頭過來，用異樣眼光打量二人。
蘭嘉頓時臊得慌，耳朵根也發燙，壓低聲音：“明姨，吃飯我自己會解決，下次不要送來了好不好？”
“那怎麼行？”明姨猶疑，“更何況先生也交代過……”
“不要提他！”
他還要來插手她的事！蘭嘉立刻起火了。
“好好好，不提。”明姨笑了，看她就像看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將沉甸甸的保溫筒遞給她，“一大早起來，煲了三小時的參雞湯，一定記得喝。”
“知道啦，快回去吧。”蘭嘉擺擺手，“千萬記得彆再送來了！”當著大家的麵搞特殊，實在太難堪了。
一回頭，宋青渠正捧著份盒飯，微笑著，可那眼神分明是看一個叛徒。
蘭嘉哂笑，覺得自己有必要表明一下決心，“你等等我。”說罷，又重新排隊領了份盒飯。
左泰也下來了，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蘭嘉見狀，將手中保溫筒遞給他，“交給你解決了。”
“大小姐，這不合適。”左泰難得無措，連忙推拒。
“給你你就拿著，小心解雇你！”
說實話，他並沒把她輕飄飄的威脅放在眼裡，但還是半推半就收下。先生囑咐過，除了保護她的安全，一切以大小姐的意願為先。
蘭嘉與宋青渠，一人捧著份盒飯，坐在樓下的石凳子上開吃，桌是木板搭就的象棋桌，風吹日曬有些年頭了，簡陋得掉渣。
她看著麵前油滋滋的紅燒肉，水淋淋的芹菜肉絲，被捂得有些發黃的炒青菜，嚥了口唾沫，突然感覺食慾減退。
宋青渠夾了兩筷子菜送進嘴裡，問她怎麼不吃，蘭嘉扒拉了兩下白米飯，扯了扯嘴角：“筷子紮手。”
“一次性的是這樣，給我吧。”
宋青渠接過，將毛刺挑掉，兩根筷子相互摩擦了一陣，“好了。”
蘭嘉驚歎：“好像真的光滑了不少！”
“快吃吧，下午還要盯著拍攝現場，多多補充體力。”
“噢。”她夾起一塊肥滋滋的肉，艱難地做著心理建設。
在宋青渠鼓勵的眼神中，蘭嘉也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想被人認為嬌生慣養，吃不了苦，乾脆眼一閉，心一橫，張大嘴一口吞了。
蘭嘉幾乎是麵目扭曲地吃完了這頓飯。
此刻，正在公司的孟岑筠也才剛忙完，按鈴，周助很快送午餐進來，將保溫圓筒開啟，整齊擺放在桌上。淮園私廚剛做好的四菜一湯，還冒著鮮美的熱氣。
孟岑筠拿出餐盒中的烏木筷，問：“她那邊怎麼樣？”
周助很快找出劇組那邊發來的照片，左泰的工作事宜由他直接對接。
照片背景雜亂，片場人員稀稀拉拉地站著、坐著，等中午放飯。他一眼看到蘭嘉，那麼曬的太陽，她兩手擋在額前，排在長長的隊伍中，脖頸上都是汗黏黏的發絲。
孟岑筠看了一會兒，臉色沉鬱：“她就吃這些？家裡的人呢？沒給她送來？”
作者有話說：吵架歸吵架，見妹在外麵吃盒飯，哥還是心疼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