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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夜奔 第66章 逢春 你不要我了,是想逼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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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春
你不要我了,是想逼死我嗎?……

蘭嘉幾乎是逃回房間,
背靠著門,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

原來今天鬨這一場是因為宋青渠嗎?什麼跟蹤,什麼壞人,
難道都是他找的幌子?

是不是要想儘辦法將她控製起來,
纔好對宋青渠下手?

她隻覺得孟岑筠像是突然間瘋掉了,
脫骨換皮地變成另一個陌生人,非常恐怖。

蘭嘉著急忙慌地摸到手機,
正準備給宋青渠報信,
讓他有多遠躲多遠,
誰知背後忽然響起敲門聲,嚇得她手一滑,
電話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也來不及撿了,像隻兔子一樣躲回床上,
用被子嚴嚴實實地裹住自己。

門開了,孟岑筠立在門口,對上她防備而驚恐的目光,頓時感到一陣刺心。

他走進來,彎身撿起那隻手機,螢幕還亮著,
停在通話聯係人界麵,
知道她是要打給宋青渠。

孟岑筠沒說什麼,按滅了,輕輕擱在她床頭,
也順勢坐在她床邊。

蘭嘉兩手抱著膝蓋,
瞪著兩隻眼,用一種防禦性極強的姿勢麵對他。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蘭嘉。”

“還有什麼好談的?”

她立刻應激一般說道:“我還能從你嘴裡聽到一句真話嗎?”

“你一次又一次地承諾過,
不動我身邊人,可到頭來你做到了嗎?弄走一個阮靜薇還不夠?現在又輪到宋青渠?他不過是個學生,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憑什麼你一句‘處理掉’,就可以隨便毀掉彆人的人生?”

孟岑筠心平氣和:“如果他們沒有問題,我又怎麼會動他們?”

“我不信!我不信!”蘭嘉忽然情緒激動起來,將一隻抱枕亂錘亂打,又指著他說:“這一定是你編出來的謊話,為自己開脫的藉口!”

被她這樣猜疑,他也隻得默默嚥下酸楚,將手中一份黑殼檔案遞給她,說道:“上一次在柏悅金頂,我怕你不舒服,沒讓你知道,事到如今,我們鬨成這個樣子,也沒有必要再隱瞞,若你做好準備承受,就看看真相到底如何。”

蘭嘉漲紅著臉,不信邪地拖過去看,才翻了幾頁,目光一滯,忽然下狠手,三兩下將那疊紙撕成了碎片。

李平!這個名字她整整記了十年!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而宋青渠,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兒子?

他接近她做什麼?有什麼目的?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他步步為營的圈套?

蘭嘉光想一想,便覺得腦殼疼得要爆炸了,陰魂不散的謎團,陰魂不散的人,為什麼所有的惡心事都要找上她?所有人都要跟她過不去?

一陣急火猛攻上來,她索性抓起那檔案殼重重往前一擲,轟地砸中一隻空花瓶,罵道:“都是騙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說罷,兩行眼淚也氣呼呼地掛下來了。

見她反應如此大,孟岑筠說不難受是假的,才伸手觸上她臉頰,又被她惡狠狠開啟,怒道:“你也有毛病!”

“你瞞我這麼多次,彆想置身事外!”

“蘭嘉,你恨我嗎?”他輕聲問。

“我恨你自以為是,恨你不告訴我真相!”

“其實我有時候寧願你恨我,也不要你受彆人的傷,不要你知道這些糟心事。”

他一直固執地認為自己可以掃平一切障礙,瞞著她,默默解決掉麻煩,不讓她因為盲目地付出真心而失望,也避免她因為認清那些人的真麵目而傷心。

那麼多危險,那麼多威脅,他一個人承受就已經精疲力竭,既然體會過那滋味,又怎麼捨得讓她終日活在恐慌之中?

每一次,事到臨頭,他望見蘭嘉失望、憎惡的眼神,心裡是那樣痛,可他還是無法將真相兩個字說出口。

不解總比受傷好。他寧願她把他當瘋子,也不要她接觸一丁點黑暗。

做過這麼多次,他從沒後悔過,他隻恨自己做得不夠乾淨利索,留下蛛絲馬跡讓她發現。

蘭嘉隻覺得是詭辯,也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非常冷靜而陌生地說:“是,或許你處處都考慮得很好,但你唯獨沒考慮我的感受。我的心情好壞與否一點也不重要,因為你壓根不把我當做一個思想獨立的人來看待。”

“不,你隻是要我做一個永遠活在你手掌心的傻瓜!”她尖銳地打斷他,一隻手拉開床頭抽屜,氣急敗壞地翻找了一通,又忽然起身,赤腳奔向角落裡的一隻五鬥櫃,挨著找了,將個沉甸甸的物件拿在手中,轉身到他麵前問:“還記得這個水晶球嗎?”

孟岑筠愣愣看著,認出是多年前的聖誕,蘭嘉路過一家珠寶店,在櫥窗一眼相中這枚節禮。拳頭大的世界裡,是大雪紛飛的林中小屋,磚砌瓦壘,粗糲而溫馨,她最喜歡的還是門口胖嘟嘟的雪人,旁邊站個紅圍巾的女孩,看上去很快樂,她那天碰巧也是紅圍巾,驚喜地指著說像她。

他想也沒想便買下來送給她,祝福她,希望他的蘭嘉能永遠幸福天真,永遠活在如水晶球般安穩平和的世界裡。

往後的許多年,他也一直踐行著這一點。

可此時此刻,蘭嘉卻立在他麵前,拿著這枚承載回憶的水晶球控訴:“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就像是被困在你一手打造的世界,徹底與外界隔絕。你自以為是為我好,其實是想讓我永遠長不大,永遠無法逃離你身邊!”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絕不會再任由你擺布!”

蘭嘉氣昏了頭,焦躁地來回踱步,最後扶著額頭,背過身去冷冷說:“你再逼我,把我逼急了,真以為我狠不下心來離開你?”

空氣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碎掉了,清脆的一聲響,像是冬天簷下結成的冰柱被惡意摧毀,也像平靜的冰湖被利斧開鑿。

終歸兩人都知道不是錯覺。

她整個人定在那兒,半晌才聽見身後嘶啞難辨的一句:“蘭嘉,你不要我了,也不要這個家了,是想逼死我嗎?”

“是你要毀掉這個家!是你讓我窒息讓我無路可走!”蘭嘉紅頭漲臉地轉過來,正要和他據理力爭,然而剛對上那雙絕望的眼睛,整個人便怔住了,彷彿涼水潑身,徹底熄火了。

孟岑筠枯坐在那裡,側影僵硬,如同冰冷石膏像。

半明半晦的燈影中,臉上猶有濕痕。

她也懵了,也不知拿他怎麼辦,好半天才特彆蒼涼地說:“或許我們隻是不合適,湊在一起,各執己見,誰也不肯讓步,到最後再拚個你死我活,落不到好下場。”

“你有沒有發現,一直以來,我們之間的關係都是不健康的,是病態的?”

蘭嘉頓了頓,在短短一瞬間內下定決心,“既然註定要彼此消耗,我想,不如分開一段時間,對兩個人都好。”

“劇組的工作也在收尾了,再過兩個星期我就回學校,之後可能在紐約找實習,具體待多久還不確定,但我想各處闖闖試試,好好把事業做起來,做我喜歡的事……”一時間,她頭腦也清醒了,也不打算和他吵了,異常平靜地敘述自己心中所想。

孟岑筠默默聽著,聽她將自己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像是早就計劃過無數遍了,卻唯獨沒有他的位置。

她想走,她想走,她想走……他滿腦子都被這個可怕的念頭占據,漲得快要裂開,另一個極端的人格陰惻惻地出現,非常瘋狂地想:是不是非要把她鎖起來,關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她纔不會離開?是不是隻要她沒有了這段不愉快的記憶,他們就能從頭開始?

她是他妹妹,是他最愛的人,是他生命的全部,就算是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他聽到自己最真實的心聲,最強烈的**,可很快,卻又有種令他作嘔的,極其洶湧的自我厭棄感迸發出來,鋪天蓋地淹沒了他。

數十年自我約束規訓出的強大自製力,終於讓他在最後關頭找回一絲理智。

他要如此行徑,又和當年的孟士淵有什麼區彆?

若他的愛註定是把利器,那他便回爐重煉,烈火燒灼,一點點鍛造成她喜歡的,適合她的樣子。

孟岑筠擡眼看她,麵上還是平靜,問:“要走多久?一年,兩年,三年……還是永遠不回來了?”

蘭嘉沒作聲,垂頭,盯著自己光裸的足尖看,淡粉的指甲油已經有了輕微的斑駁。

萬事總求不到一個十全十美,她沒來由一陣傷感。

又想起喬子穆曾問過她,假如有一天,她發現孟岑筠可怕的陰暗麵,那時她還會想要留在他身邊嗎?

她那次沒作答,問題拖到現在,其實依舊很難回答。

或許心裡仍還存在一份僥幸,雖然放出狠話,但隻要他開口挽留一句,她便會毫不猶豫地回頭奔向他。

沒辦法,她就是傻。

像雛鳥,認準了一個人,一傻到底。

想了想,她說了句:“不知道。”

其實這話很有迂迴的餘地。

等了等,她迫切地希望他說些什麼。

後來終於聽見他開口,慢慢的,古井無波那般說道:“好,我答應你。”

“分開一段時間,你去做你喜歡的事。”

“你要自由,那我便放你自由,你要快樂,那我便尊重你的意願,使你快樂。”

蘭嘉猛擡頭,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孟岑筠枯坐,也不看她了,整個人突然有了蒼老的意味。

不知僵持了多久,蘭嘉突然很泄氣地,一屁股往後一坐,抱著胳膊,將臉死死埋在膝蓋上。

小燈昏昏然,房間裡靜得落針可聞。

也還是一瞬間的事。

她眼圈通紅,忽然擡頭起來,叫他:

“孟岑筠,我就問你一句話。”

“這日子,你究竟還要不要過下去?”

他彷彿沒聽清似的,像鏽掉了,一寸一寸,僵硬地擡起脖子,對上她問詢的目光。

原來是真的……

霎時間,如同行將就木的人忽然煥發新生。

孟岑筠注視她良久,才澀著嗓子回答:

“過……”

作者有話說:吵得再厲害也還是分不開的兩個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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