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裡的太子爺 避雨之緣
雨水淅淅瀝瀝地砸在青石板磚上,隔著雨幕和悶悶的雷聲,外麵的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
「爺,這裡有個亭子,您暫且在這裡避一避雨吧。」
楚錦瑤心裡一驚,立刻往後撤了兩步,因為走得太急,還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她忍不住「嘶」了一聲,未受傷的手捧著傷口,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楚錦瑤猶豫片刻,有心想趁著現在雨勢未大衝出去,可是還沒等她行動,對方就進亭子了。
這場急雨似乎打亂了許多人的步調,一個男子頭發微濕,有幾縷碎發貼在額頭上,一滴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下巴處,最後消失在重重衣領中。
他身後的那個綠衣小廝更摻,衣擺不住往下淌水。
綠衣小廝捲起半濕的袖子,匆忙地擦下巴上的水,他蹭了兩下,眼睛驚訝地瞪大了。
「楚姑娘?」
楚錦瑤站在角落裡,她也認出來這是上次給她指路的小廝了,不過現在真相大白,這位根本不是郡王府的小廝,而是太子身邊的公公。
聽到小林子的聲音,秦沂也回頭往這邊看,視線不躲不避地落在楚錦瑤身上。楚錦瑤不好再裝看不見,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壓手行禮道:「太子殿下萬福,林公公萬福。」
「楚姑娘,還真是你。」小林子笑道,「姑娘怎麼會在這裡?」
而秦沂的眉毛卻皺了皺,他突然開口問:「你的手怎麼了?」
小林子被這樣一提醒,才發現楚錦瑤一直端著一隻手臂,手腕處隱隱有血跡。
小林子也警惕起來了:「喲,您的手是怎麼了?」
楚錦瑤真是跳河的心都有了,本來她被縣主咬傷,被雨困在亭子就很尷尬了,現在竟然還碰到了太子殿下!她一直默默禱告太子不要理她,不要注意她,然而事與願違,太子居然問起她手上的傷口了。
楚錦瑤尷尬的厲害,她遲疑地說:「是我……不小心擦傷的。」
秦沂笑了一下,冷冷地問:「你在哪兒擦傷,竟然能擦出牙印的痕跡?」
楚錦瑤語塞,她一抬頭,就發現秦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神似乎再說,你繼續扯,接著扯。
但是話已經說到這裡了,她再改口就太尷尬了,楚錦瑤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硬扛:「可能……那塊石頭就長這個樣子吧。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秦沂這回是真的氣笑了,楚錦瑤簡直是個人才,每次見她都有新的笑料。秦沂回頭吩咐小林子:「去取玉痕膏來。」
小林子明顯地愣了一下,楚錦瑤大為吃驚,趕緊說:「不要,這不好吧?」
小林子扭過頭瞅了瞅楚錦瑤,再抬頭看他們家太子爺,心裡簡直大為意外。小林子忍著心裡的震驚看向秦沂,發現秦沂低頭掃了他一眼,眼神非常不耐煩,即使秦沂沒有出聲,小林子也知道,太子爺再說:「還不快去?」
小林子知道秦沂說話從不喜歡說,太子就是最好的威懾。
借她們三個膽,她們也不敢和太子扯上關係吧。
玲瓏這才放下心,她突然想到楚錦瑤的傷,猛然說道:「對了,姑娘你的傷怎麼樣了?」
楚錦瑤伸出手:「我已經讓桔梗上藥了。」
玲瓏安了心,而楚錦瑤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壓下心虛。
剛才趁宮嬤嬤出門,楚錦瑤讓桔梗給她上藥。桔梗心思簡單,楚錦瑤不提這是什麼藥,桔梗也沒有在意,隻覺得這個藥膏很好聞。就這樣,玉痕膏和太子的事情,便被楚錦瑤模棱兩可地糊弄過去了。
第二天,楚錦瑤照例早早去給老王妃請安。
三日大慶已經過去了,昨天便有很多人陸陸續續告辭,今天整個郡王府都呈現出一種狂歡後的疲憊,便是壽星老王妃也怏怏的。
楚錦瑤來給老王妃請安,按照往常,老王妃無所謂地點點頭,就會放她出去,而這次,老王妃卻長長地看了她一眼。
楚錦瑤的心不知不覺提了起來。
老王妃想起昨日楚老夫人和她說的話。那時暖閣裡沒什麼人,楚老夫人以隨意的口吻,玩笑般提起來客中的一門婚事,說親上加親最好不過。老王妃當時也笑著聽,可是她心裡,卻暗暗記下了。
楚老夫人昨天特意誇獎了林熙遠年少有為,之後無意般說起親上加親,雖然假托了彆人家的婚事,可是老王妃真能覺得這是彆人家的事嗎?楚老夫人這次,已然是明示了。
老王妃當時不曾表態,晚間好好想了想,覺得如果楚家的姑娘爭氣,以一個世子妃之位,換長興侯府鼎力相助,確實是樁劃算的買賣。林熙遠遲早都要娶正妃,能挑的人家就那麼幾所,長興侯府也在其中。既然長興侯府最先表態,還拿出了足夠的籌碼,那賣楚老夫人一個順水人情,倒也未嘗不可。
老王妃這時仔細地端詳楚錦瑤,越看越覺得此女堪當重任。既然這樣便不必遮遮掩掩,直接給了楚老夫人準話就是,胃口吊久了,恐怕會惹人厭煩。
這樣想著,老王妃對楚錦瑤露出慈祥和善的笑,言語也親近了許多:「你每日都來得最早,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昨日下了半宿雨,滴滴答答甚是討厭,你可睡好了?」
楚錦瑤受寵若驚,老王妃為什麼問起這樣親密的問題?她拿捏著分寸說道:「還好,謝老祖宗關心。」
老王妃拉著楚錦瑤坐在她身邊,握著楚錦瑤的手,說了好些貼心話。蘭澤沒一會進來了,她一邊換茶一邊聽老王妃說話。等換上新茶後,蘭澤給老王妃斟了一杯,又給楚錦瑤遞了一隻茶盞,滿臉堆笑道:「楚五姑娘好福氣,竟然得了我們老祖宗的歡喜。我們幾個愚笨的,在老祖宗身邊伺候了十來年,還不如姑娘三四天管用呢!」
楚錦瑤聽了這話便要站起來推辭,卻被老王妃拉住手,說道:「我們家和長興侯府慣來都是熟的,你用不著這樣端著,什麼時候都客客氣氣的。把這裡當自己的家就好了。」
老王妃最後一句一語雙關,楚錦瑤幾乎立刻就聽出來了。她心情複雜,隻感覺心裡那塊石頭砸了地,還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讓她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楚錦瑤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恭敬又溫順地給老王妃道謝:「謝老祖宗抬舉我,你不嫌我煩就好。」
蘭澤聽了這話,笑容不變,她放下茶壺,又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就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老王妃的想法已經明確了,再看幾日,順便將這事提點給郡王妃、郡王,如果他們也沒意見,那便可以請人去長興侯府了。太子現在就在郡王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們若是錯過了這次,那以後活該悔斷腸子。早日將林熙遠和楚錦瑤的事定下,長興侯吃了定心丸,就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幫林家搏富貴了。
漸漸請安的人多了,楚錦瑤悄悄地從老王妃身邊退下,毫不起眼地站在一邊。老王妃方纔握著她的手,不可能看不到她手腕上的牙印,可是老王妃什麼都不問、不說,這已經是表態了。
也是,楚錦妙偷偷扣押楚錦瑤的丫鬟,這事雖然卑鄙,但是細論起來這是楚家自己的事情,老王妃怎麼可能伸長手管彆人家的孫女?沒好處還惹一身騷,老王妃並不會乾這種事情。至於管教縣主,為楚錦瑤出頭,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王妃巴不得壓下所有風聲,怎麼可能主動提起。縣主昨日做了些什麼蠢事,老王妃都一清二楚,可是那又如何,這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老王妃會讓縣主的名聲有絲毫損壞嗎?
楚錦瑤已經明白了,在這個利益至上的後宅裡,沒有公道,隻有利益。楚錦瑤被人咬,被人設計困在雨中,都無處可申訴。沒有人給一個說法,所以人都想讓這件事翻篇。
楚錦瑤明明覺得自己習慣了這些所謂達官貴族的嘴臉,可是時至今日,依然會覺得失望。
這就是她下半輩子要生活的環境嗎?沒有公道,權力和利益可以壓倒一切,歪曲真相。就算她最終沒有嫁入懷陵郡王府,其他人家,恐怕依舊是這個樣子吧!
楚錦妙今日心驚膽戰地來請安,她生怕老王妃提起昨日那茬,可是等了半天,發現老王妃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縣主也一個字都不提。
生長於權宦之家的楚錦妙立刻明白了,昨日的事情,沒有人追究了,也就是說,楚錦瑤除了自認倒黴,根本沒人想理她。
楚錦妙開心地幾乎要笑出來,在沒人看到的角落,楚錦妙譏諷又炫耀地對著楚錦瑤擠眉弄眼,楚錦瑤彆過臉,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個混賬。
屋子裡喜氣洋洋的,女眷們正心照不宣地談笑著,突然聽到外麵稟報:「太子殿下駕到。」
這下所有人都停了說笑,站起身迎接太子。太子隻比林熙遠大一歲,按理也是老王妃的孫輩,每日要來晨昏定省,老王妃萬萬不敢,可是太子畢竟是儲君,該有的禮節,他不會疏忽。
秦沂進來後,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他很快就找到楚錦瑤,楚錦瑤一個人站在角落處,臉色看起來不大精神。他暗暗提了神,這是怎麼回事?
他再看老王妃和林家這個縣主,發現她們都麵色紅潤,滿臉笑意,並不像是要追責問罪的樣子。秦沂算是明白了,敢情,她們是想揣著明白裝糊塗,粉飾太平?
秦沂險些氣笑,想要粉飾太平,也得看看他讓不讓她們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