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155章 鴻門宴還是慶功宴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沐家村的合作社大院裡就熱鬨了起來。
沐添丁並沒有帶太多人,隻叫上了張二奎和周文海。
張二奎是他的左膀右臂,負責撐場麵;周文海是技術核心,負責談專業問題,讓對方知道他們不是空架子。
“哥,就咱們三個人去?要不要多叫上幾個兄弟?那紅旗嶺可是王大疤瘌的地盤,萬一他給咱們來個下馬威咋辦?”張二奎一邊檢查著手扶拖拉機的柴油,一邊不放心地問。
沐添丁笑了笑,遞給他一個軍用水壺:“放心,他不敢。昨天在縣委大院,他的臉都被打腫了,今天咱們是代表馬書記去的,他要是敢動手,那就是跟縣裡過不去。他王大疤瘌再渾,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再說了,咱們這次去,不是去打架的,是去談判的。人多反而顯得咱們心虛。就三個人,開著拖拉機去,顯得咱們底氣足,沒把他放在眼裡。”
周文海也推了推眼鏡,附和道:“添丁說得對。我們是去談合作,談技術,是去指導他們工作的,不是去械鬥的。氣勢上,我們首先要站住。”
張二奎聽他們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行,聽你們的。反正到時候他要是敢齜牙,我第一個削他!”
手扶拖拉機“突突突”地冒著黑煙,載著三人朝著紅旗嶺的方向駛去。冬日的土路被凍得硬邦邦的,車輪壓在上麵,顛簸得厲害。
沐添丁心裡很清楚,今天這一趟,絕對不會輕鬆。王大疤瘌雖然不敢明著來硬的,但暗地裡的絆子,肯定少不了。他就像一頭被拔了牙的老虎,雖然咬不了人,但爪子還在,隨時準備撓你一下。
果然,當他們的拖拉機開到紅旗嶺村口時,遠遠地就看到村口站著黑壓壓的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穿著一件黑色棉大衣,嘴裡叼著煙的王大疤瘌。他身後站著十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一個個雙手插在袖子裡,眼神不善地盯著開過來的拖拉機。
這陣仗,哪像是迎接合作夥伴,分明就是準備乾仗的。
張二奎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把拖拉機刹住,就要往下跳:“他孃的!給臉不要臉是吧?哥,你等著,我下去會會他們!”
“坐下!”沐添丁一把按住他,“慌什麼?他這是在給咱們演戲呢。”
沐添丁非但沒停車,反而一腳油門,讓拖拉機“突突”地吼叫著,直接朝著那群人開了過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紅旗嶺那幫人顯然沒想到沐添丁敢這麼乾,眼看著拖拉機頭就要頂到人身上了,人群“呼啦”一下,下意識地往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道。
沐添丁這纔不緊不慢地把拖拉機停穩,正好停在王大疤瘌的麵前,車頭離他的膝蓋隻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王大疤瘌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嘴裡的煙都差點掉下來。他強裝鎮定,把煙頭狠狠地吐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喲,這不是沐勞模嗎?大駕光臨我們這窮鄉僻壤,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在咱們紅旗嶺地界上橫衝直撞呢。”
他這話裡話外,都帶著刺。
沐添丁從車上跳下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像是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王老闆,你這話就見外了。馬書記不是說了嗎,以後咱們都是一個聯合社的同誌了,我這個當總負責人的,來副總負責人這兒串串門,熟悉熟悉情況,不是應該的嗎?”
他故意把“總負責人”和“副總負責人”幾個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王大疤瘌,也像是在宣示自己的身份。
王大疤瘌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最煩的就是這幾個字。昨天在縣裡,他被沐添丁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碾壓,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回來後,越想越窩囊。他一個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在縣裡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憑什麼要給一個毛頭小子當副手?
所以今天,他才故意擺出這個陣仗,就是想給沐添丁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就算你是縣裡任命的頭兒,到了我紅旗嶺,是龍你也得盤著!
可他沒想到,沐添丁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反而三言兩語就把他的下馬威給化解了,還反將了他一軍。
“哼,總負責人?”王大疤瘌冷笑一聲,“沐勞模,彆怪我說話難聽。這總負責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我們紅旗嶺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都要吃飯。你要是沒那個金剛鑽,攬不了這個瓷器活,到時候把大家夥兒都帶到溝裡去,我可不答應!”
他身後的那幫漢子也跟著起鬨。
“就是!憑啥讓他當頭兒?”
“咱們隻認王老闆!”
“想讓我們聽他的,先問問我們手裡的拳頭答不答應!”
張二奎氣得臉都紅了,拳頭捏得咯咯響。周文海也皺起了眉頭,覺得這幫人簡直就是一群土匪,根本沒法講道理。
沐添丁卻依舊一臉平靜,他沒有理會那些叫囂的村民,隻是看著王大疤瘌,淡淡地說道:“王老闆,我能不能當好這個總負責人,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得看結果。馬書記和縣裡,看的是咱們能不能把藥材基地建起來,能不能把‘星火計劃’的牌子拿回來。你要是覺得我沒那個能耐,可以,你現在就去縣裡跟馬書記說,這個聯合社,你們紅旗嶺不乾了。你看馬書記怎麼說。”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王大疤瘌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敢在村裡跟沐添丁叫板,可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跟馬書記叫板。馬書記那是什麼人?那是縣裡的一把手,一句話就能讓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的家底灰飛煙滅。
“你……”王大疤瘌指著沐添丁,氣得手都抖了。
沐添丁往前走了一步,湊到他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王老闆,彆演戲了,沒意思。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換了我也一樣。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現在是縣裡要辦事,咱們都是給縣裡打工的。你跟我對著乾,沒好處。你乖乖配合,把事辦成了,年底分錢的時候,我保證你們紅旗嶺拿大頭。到時候,錢你賺了,在村民麵前你也有麵子。可你要是存心使絆子,把事搞砸了,馬書記第一個不饒你,到時候你人財兩空,裡外不是人。你自己掂量掂量。”
這番話,軟硬兼施,又給台階,又給威脅。
王大疤瘌心裡飛快地盤算著。他知道沐添丁說的是實話。跟縣委書記對著乾,那是傻子才乾的事。他今天搞這麼一出,也就是想爭個麵子,探探沐添丁的底。現在看來,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的要難對付得多。軟硬不吃,還句句都戳在他的要害上。
“行了行了!都嚷嚷個屁!”王大疤瘌突然轉身,對著身後那幫人吼了一嗓子,“沒看到沐總負責人來了嗎?都杵在這兒乾啥?還不趕緊把人請到村部去!一點規矩都不懂!”
他這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所有人都愣住了。他手下那幫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自家老闆唱的是哪一齣。
張二奎也看得一愣一愣的,小聲對沐添丁說:“哥,這家夥……咋回事?”
沐添丁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王大疤瘌這是服軟了。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生意人,在巨大的利益和政治壓力麵前,麵子這東西,該扔的時候就得扔。
“走吧,王老闆,帶我們去看看你們村部,順便,也看看你說的,那幾千畝的河灘地。”沐添丁順勢說道,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大疤瘌的眼角又抽搐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好。”
他轉身在前麵帶路,那背影,怎麼看都帶著幾分憋屈和不甘。
沐添丁跟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嘴角輕輕翹了翹。他知道,今天的這場“鴻門宴”,他已經贏了第一回合。但這隻是開始,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頭。
到了紅旗嶺的村部,王大疤瘌讓人上了茶水,態度倒是客氣了不少。
幾個人坐下,沐添丁開門見山:“王老闆,客套話咱們就不說了。今天來,主要就是為了聯合社的事。我的想法是,咱們得先把規矩定下來。醜話說在前頭,親兄弟還明算賬,咱們這剛湊到一起的,更得把賬算清楚,免得以後扯皮。”
王大疤瘌悶著頭抽煙,沒說話,算是預設了。
沐添丁便讓周文海把他昨天晚上連夜草擬的一份合作章程拿了出來。
“這是我們草擬的一份章程,你先看看。”沐添丁把那幾頁紙推到王大疤瘌麵前,“主要就是明確一下咱們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年底的分紅方案。”
王大疤瘌一聽“分紅”兩個字,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拿起了那份章程。
他看得很快,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這份章程,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裡麵條條款款,把沐家村的權力定得死死的,技術、銷售、財務,三座大山,他一座也彆想碰。而給他的,隻有生產管理的權力,以及……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分紅比例。
章程裡寫得明明白白:聯合社產生的純利潤,按照三七分成。沐家村合作社占三成,紅旗嶺占七成!
王大疤瘌拿著那張紙,手指都在發抖。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沐添丁,眼神裡全是震驚和不解。
他本以為沐添丁會仗著縣裡的支援,死死壓榨他們紅旗嶺的利益。可沒想到,沐添丁竟然願意讓出七成的利潤!這……這小子到底在打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