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卿寧 第73章 送藥（上）
指尖殘留的餘溫足以證明剛才探到的脈象並不是假的。
奇怪的是，一開始他的脈象非但沒有異樣，反而比常人更加平穩強勁，可轉眼又忽的急沉而下，連脈搏都變得很弱。
如此迴圈往複，時而強勁時而虛弱，似有若無的脈搏，脈數或快或慢，脈勢或強或弱，變化無常，摸不清規律。
好似兩股力量在裡麵打架一般，江卿一時間有些懵，也判斷不出來是何種原因引起的。
不過他既然已經回府，那定然會有醫術高明的太醫替他診斷，自己用不著擔心。
江卿後知後覺，自己並不是一個輕率的人，不會隨隨便便就相信彆人，更何況是關乎自己的性命。
江寧就罷了，但是自己怎麼就不加思索，鬼使神差地相信了蕭璟呢？還是說當時那種情況，自己隻能選擇相信他？雖然他的確成功把自己救了下來，但那都是後話了。
站在江卿的立場來看，這種方式比起暴露自身來說確實更加穩妥。但是他也太衝動了，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顧，還是說他自己也沒想到會這樣？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對於蕭璟此番的行事準則，江卿實在不敢苟同。畢竟，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
江卿被江寧扳著在原地轉了個圈，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仔細確認了她沒事後才鬆了口氣。
自剛才的慌亂過後，蕭慎便一直盯住江卿，越看她越覺得眼熟，忽的腦中想起什麼似的，眸色一暗，口中喃喃道：「是她……」
「誰？」蕭婧問道。
「你忘了，我們之前見過的，八年前幫了蕭璟的那個女孩兒。」
「原來是她，」蕭婧想起往事，麵上登時有些不好看，「竟忘了還有這麼一茬，當年若不是蕭璟替她頂了罪，恐怕現在她也不會完完整整地出現在這裡了……」
蕭慎頓感危機四伏，「或許我們的進度得加快了。」
蕭婧倒有些不屑，提高音量道：「一個病秧子，用不著這麼忌憚，縱使父皇再疼愛他又如何？總歸活不長久的，而且之前章太醫不是說他活不過及冠嗎？」
「及冠……那不就是今年嗎？」蕭慎勾唇，「他剛才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差不多了。」
江卿耳力很好，加之他們二人談及這些絲毫不避著人，不過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隻聽到了最後兩句。
記得之前曾聽師叔提過，將死之人的脈可能比常人更加強健，是迴光返照的跡象。有些大夫醫術不精便以為沒事了，結果人剛到家就死了。
該不會……怎麼從沒聽有人提起過他病的這麼嚴重？
回到府裡江卿越想越不對勁，回憶起脈象，倒有點像受了內傷內息紊亂的樣子，習武之人常有這種情況，但是遠遠沒到會吐血的程度。
既然命是他救回來的，自己受之有恩，不去探望肯定說不過去。
回府後江卿讓錦書去鴻音酒樓調了藥方過來。
師叔特製的方子，對於內傷治療有奇效，山海堂的密探受了內傷幾乎都是用的這個。可惜自己隻記得其中幾味藥，不然也用不著這麼麻煩錦書了。
蕭璟既然習武，日後保不齊用得上。
畢竟……總不好空著手去。
「少主，藥抓回來了。」
江卿接過蘆葦紙包好的藥材，將其放進了桌上擺著的食盒上層，然後提著食盒去了正廳。
江潯正坐在主位，看臉上的神情，顯然還沒消氣。
「阿爹，蕭……七殿下因為救我受了傷，我過去看看順便送點藥。」江卿一邊關注著他的臉色一邊試探說著。
秦言見江潯不說話，知道他是正在氣頭上。便給江卿使了個眼色，溫聲說：「於情於理是該如此，記得先遞了拜帖過去。」
父女兩個性子如出一轍，較真起來都不是會服軟的性子，秦言夾在中間隻能說些軟話，給兩邊各一個台階下。
「等你回來再收拾你！」江潯隻要願意說話，便意味著沒那麼生氣了。
「知道了……」江卿自知理虧，無奈應道。
看著江卿出了門，秦言才又勸慰道：「好了，人不是沒事兒嗎，消消氣。」
「好在是沒事，要是出了事怎麼辦？黃口小兒，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為是。再這樣下去，我怎麼能放心？」
蕭璟的府邸離鎮國公府不遠，乘馬車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
既呈了拜帖，那自然是合規矩的，沒有什麼不妥。
匾額上『無遠弗屆』四個大字收放有度，大氣磅礴。北辰皇室，一般隻有等到皇子成親迎娶正妃的時候，才會賜號封王。屆時才能掛上王府的匾額。
季望等在門口，看到江卿下了馬車後迎上前，恭敬地稱呼一句：「江四姑娘。」
江卿頷首回禮，「我來找蕭修然。」
「殿下在書房，江四姑娘請隨我來。」
季望領著她穿過幾重迴廊，府中景象儘收眼底。她回盛京以來還是第一次拜訪他人府邸，未免有些新奇。
這宅邸在外看上去巍峨莊嚴，裡麵的裝設卻與外觀所帶來的感覺大相徑庭，移步換景，亭台樓閣，泉石花木。有一種『居鬨市而近自然』的脫俗意境。
不過這種府邸裝設好像在揚州那邊才比較多見，盛京什麼時候也時興這種了？
「屬下進去通報一聲。」季望在書房外站定，跟江卿交代完後才推門進去。
江卿將食盒放置一旁，欣賞起院中的景色來。身處的迴廊外是一方清池，碧透見底。池子裡沉著幾尾胖乎乎的虎頭金魚，見到有人影，甩著尾巴想浮出水麵，無意攪起一池漣漪。
岸上形狀奇異的假山，有一小部分伸入水中，活像一隻想撈魚的灰貓。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是季望出來了，「殿下正在更衣，勞江四姑娘稍候片刻。」
江卿點頭，旋即問道：「景緻不錯，我可以四處看看嗎？」
「呃……殿下素來不喜有外人在府上閒逛，」季望原本語氣還有些猶豫，不過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不過江四姑娘你應該是可以的。」
「啊？」江卿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錯愕，反應過來才說道：「……哦，好。」
「屬下季望，江四姑娘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喚屬下。」
江卿點頭道：「好。」
「那屬下先告退了。」季望說完便回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