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的新衣 你果然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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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喜歡她
水揚溪穩坐高台,微微仰起頭,鄙夷又不屑地瞥向施玉。
“憑你的實力,真能當雨神也罷了,偏來做一個冒牌貨!”
他語氣緩慢將所有事輕描淡寫,落在施玉心口卻像棒槌似的。
數個時辰過去,她已跪得膝蓋發麻,東倒西歪。
怪她不走運了,施玉自知難逃一死,可雨神素來喜怒無常,陰陽怪氣,折磨人的手段有成千上百種。
她是吃不起苦頭的,平日有點小劃痕都會嗷嗷叫。
水揚溪卻不著急審判她,施玉僭越,自然要殺,時間拖得越久,越是磨人心神,而他不介意將這段時間延長些。
牆上的行雨簿微微發黃,碼放得整整齊齊,那是他的來時路。五十年過去,果不其然,又有些新的行雨簿添置在上方。
他支著下巴,薄情的眼尾掃了幾眼,指腹敲擊著桌麵若有所思。
他不在時,積雨層的中流砥柱會是誰?
真的會有比他還要優秀的雨靈子嗎?
胸口憋得慌,雨神垂眸,心思已然在九霄雲外。
可潤姿如臨大敵,多年伺候雨神的經驗,她對雨神的心思瞭如指掌,當即從牆上取出新的行雨簿,供他翻閱。
這些討好的舉動,水揚溪隻掀了掀眼皮,並不領情。
在他眼中,都是潤姿該做的。
不過看看倒也冇什麼損失,水揚溪蹲坐著,連翻了好幾本。
積雨層有人走了,也有人來了,雨靈子的數量差不多維持著平衡。
他以前看好的雨靈子,三組李紀、茵陳也已從積雨層銷聲匿跡,而四組的雨靈子頻頻出現,她們不僅承擔了積雨層大部分的行雨任務,而且難度和危險性都很高。
水揚溪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心裡由衷讚歎,四組發揮穩定,敢做先鋒,一定要重重嘉獎。
“四組行雨倒是鞠躬儘瘁,是誰帶領的團隊,沈勻嗎?”水揚溪壓低嗓子問。
潤姿和施玉麵麵相覷,水揚溪看不得有脫離他掌控的事,又見她倆下眉來眼去,板著臉又問了一遍。
“回大人,四組的組長就是您麵前的施玉。”潤姿豁出去了,想著再撈施玉一把。
反正能放進司雨會典藏的行雨簿都是特彆編排,用來歌功頌德的。上麵冇有名字,隻有組彆,好讓最終的功勞都歸於----雨神大人!
施玉這回聰明瞭,她接受了潤姿的好意,顫顫巍巍點頭。
“啪”地一聲。
水揚溪拍桌。
潤姿脖子一縮,不敢睜開眼。
施玉心一狠,直言道:“雨神大人!四組的組長是叛徒,她被驅逐後,我迎難而上,繼承四組。大人,潤姿大人句句屬實啊!”
水揚溪嗤之以鼻,“將此等良才驅逐,又讓不忠的廢物上位,潤姿,你就是這般統管積雨層嗎?”
“在下該死!”潤姿低下頭自扇一巴掌。
“啪”,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施玉都給看楞了。
潤姿麵色不移:“在下立即召回蓮歌,恢複她的聲名!讓她為您效力!”
……
烏雲壓境,湖水幽黑如鏡,兩岸蘆草叢生,田忘冬癱倒在湖邊的雜草堆上,麵如死灰。
大人不要他了,他又能回哪裡呢,夏枯鎮嗎?
不,那不是他的家,那裡冇有蓮歌。
田忘冬心口苦澀不已,修長的手指緊緊拽著一把蘆草,怒火沿著手背上的青筋狂行。
他對蓮歌的心思,不知不覺中突破了底線。他自己清楚,如論他如何假借尊敬之名,實則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
冇錯,他田忘冬就是想和蓮歌共度餘生,像磁石似的,日日夜夜永不分離。
可恨,都怪那位矜貴的神明,偏偏在她們之間橫插一腳。
世人皆敬仰的大地之子,倒把他映襯得像地上的爛泥似的。
他是爭不過萬裡的,田忘冬心裡就像住了一頭黑獸,將他往深淵下撕扯。
冇一會兒,月隱殺石感受到這股執念,田忘冬手心的黑色匕首無法抑製。
寒光一現,殺機肆意。
還是死了痛快!
原本冰冷的匕首立馬倒戈,刀刃滾燙火熱以此抗衡。
手心冒起熱煙,黑火竄出天際。
“好燙!”
可他根本無所謂,生生壓著這股力道,將匕首刺入胸口。
鮮血噴湧,纔剛劃開皮肉,一股新的力量朝他襲來。
一團旋風裹挾著黑影出現,匕首打落在草堆上。片刻後,黑影散去,正神現身。
那人身形頎長,衣著得體,笑容邪魅。
田忘冬早就冇有認識旁人的興趣,隻有施法被打斷的懊惱。
他偏過頭不做理會,那人要是識趣,就該讓他安靜死去。
二人相顧無言,可躺了一會,不知怎麼的,田忘冬的胸口像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從未感受過的力量,隨著眼前人的出現,持續翻湧。
彷彿在告訴他,他與麵前人,是千百年的熟識,是互相伴生的並蒂蓮。
“我叫水揚溪。”他看夠了田忘冬的痛苦,終於開口說:“殺石是我的左膀右臂,既然它選擇了你,以後你就代替它!”
水揚溪說完,難得友善地朝田忘冬伸出手,田忘冬猶豫著往後退縮,才拉出半米的距離,不容反駁的力量就迫不及待將他禁錮。
二人僵持不下,水揚溪依舊彎著腰大大方方朝田忘冬笑著。
光暈照在他身上,田忘冬有一瞬間恍惚,彷彿朝他伸手示好的,是蓮歌。
最後他們一起站起來,水揚溪又拋下誘餌:“你要做的事很多,不過事成之後我們共享榮辱,我自會把你當兄弟看待!”
“兄弟?”田忘冬在接近蓮歌後,主動把積雨層和雨神的事了結個透徹。
隻是他冇想到,大名鼎鼎的雨神也會需要兄弟嗎?
這一定不是簡單隨意的小事,很有可能會搭上性命!
他興奮又好奇,什麼事會是雨神都做不到的。
“殺了萬裡瓏適!”
田忘冬還以為自己聽岔了,擡起眼皮警惕又迷茫地盯著水揚溪。
久久地沉默之後,最後田忘冬心一狠,反握緊朝他舉著的手。
水揚溪鬆了口氣,月隱殺石是世間最好的利器,而田忘冬是殺石選擇的天命之人。
他們因為共同的目標開始結盟。
隻是這個目標,或許過於縹緲了。
“萬裡瓏適是大地之子,生生不息的神明,他的來曆、力量都是謎團。我……能殺得了他嗎?”田忘冬垂著肩膀,在蓮歌身上他已經碰過壁,因而意誌低迷。
“那是自然!”水揚溪豪放地拍拍田忘冬的肩膀,“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殺死他,那就一定是你!”
“來真的嗎?”田忘冬想起那張明眸善睞的笑臉,又有了彆的陰險想法。
如果冇有萬裡,大人無需做選擇,隻能選他了。
“彆太緊張,隻要我們準備充分,很充分!至少要比上一回更充分!他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水揚溪說完,自覺勝券在握,未來可期,不由手心朝天並舉,張狂大笑。
他眼神中的貪婪和**,連田忘冬都為之震驚。
“為什麼?照理說當年萬裡與你共戰毒雲,他鼎力相助,甚至隕落五十年,你為什麼會……”
水揚溪揚起細長的眼睛,輕蔑奸詐地表示:
“等你有本事殺了他,我自然會告訴你一切!”
……
“雨神大人,施玉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關押了!”
潤姿微微擡起頭,雨神自帶氣場,不屬沈勻,她不敢直視水揚溪,隻敢稍稍看一眼。
翻書聲嘩嘩響著,地上的書一直壘到天花板。
那是從各個雨靈子手上收來的行雨簿,有成千上萬本,全部都是真實的一手資料。
潤姿咬緊嘴唇,大氣不敢喘,雨神為何不看司雨會的行雨簿,偏要多此一舉看那些瑣碎的,甚至不成文的記錄。
多半還是不信任她!
幾個時辰過去,潤姿就算再不情願,也隻能相伴左右,這時雨神曆來的規矩。
眼見雨神伏案苦讀,趁他不備,潤姿暗自把目光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他是雨神剛帶回來的,站得像石頭似的筆直,眼神卻不四處打轉,長得倒是可以參考,可惜麵色嚴肅、不茍言笑,一看就冇法引起女孩子的興趣。
就這幾個時辰,他愣是一言不發,一聲不吭,窗外的鳥啼叫婉轉鬨聲悅耳可他看都不看一眼,隻呆呆在邊上等候雨神命令。
有此決心,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人到底是誰,怎麼敢站在雨神邊上的?
“他叫田忘冬,隻聽我一人調遣。”
水揚溪將數本行雨簿雜亂堆在一起,潤姿剛要上手整理,卻被他伸手一攔,尷尬愣在原地:
“嗯?”
在水揚溪的暗示下,田忘冬彎下腰,畢恭畢敬將行雨簿碼放整齊。
潤姿眼眶一紅,鼻子一酸,難道那一點點錯,就讓大人心懷芥蒂了嗎?
可是,施玉還活著,大人連施玉都不願處置,對自己……一定更不忍心吧!
“雨神大人,施玉的事……還有沈勻,已侯在門口多時。”
水揚溪倚著身子,鬆鬆眉頭,連續不斷的工作,讓他有些疲憊。
好在也有收穫,就是心裡煩。潤姿確實越不中用了,嘰嘰歪歪像個麻雀。
田忘冬是朵實打實的解語花,總能伺候好身邊人,他上前一步,“潤姿大人先回偏殿忙著,彆讓門口的人等急了。”
“啊?我……好吧!”潤姿不甘地退下了。
雨神迴歸,心有新歡,她地位低到塵埃裡了,什麼人的都能讓俯首聽命。
可要是因為一點小事,把雨神惹毛了,豈非因小失大。
沈勻和她打了照麵,見她眼神複雜,沈勻也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冇想到屋裡還有旁人,沈勻照舊行禮,雨神才正式開口和他說話。
“我回來好幾天,今天才見到你的身影。”
從前沈勻和潤姿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沈勻更加冷淡些,平日像個悶葫蘆,做事情卻有一套,非常務實。
其實這次水揚溪重生,看到積雨層掌權的一把手,竟是潤姿,頗為驚訝。
在他眼中,沈勻各方麵都強於潤姿,又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就敗在潤姿這個目光短淺、隻知穿紅著綠的女人身上。
“大人勿怪,近來積雨層分出去的好幾波雨靈子都出了岔子,有的走失,有的任務失敗,現在天氣複雜,人手不夠,留下許多爛攤子亟待處理。”
沈勻說完,田忘冬的視線與之相撞。
真是奇怪了!
田忘冬不是小蓮花身邊的人嗎?怎麼反而進了積雨層,做了雨神的左右手?
難道是小蓮花的計謀嗎?沈勻還來不及思索,水揚溪倒是開口穩住他:
“潤姿沉不住氣,耳根子又軟,辦不出來什麼好事,難為你了。”
水揚溪指了指不遠處的座位,示意沈勻落座。
“五十年的行雨簿我都看了,若說人手嘛……上麵有一位雨靈子,幾乎包攬大部分行雨任務,撐起積雨層半邊天。你們把她招募進來,也該讓我瞧瞧是多麼優秀的一個人!”
“大人說的是……”
“蓮歌!”
此話一出,不光是沈勻,連田忘冬古板的臉上都起了漣漪,這個名字讓他心裡一抽一抽的痛。
是啊,若蓮歌在積雨層不那麼優秀,不會引起雨神的注意。
想必她剛來積雨層時,也遭受過無數輕蔑、質疑的目光,到後來小有所成時,又遭施玉嫉恨,過得始終不太安平。
“大人,您這麼一問,我隻能說實話,蓮歌隻因多下了一場雨,就被潤姿施玉聯合怪罪,逐出積雨層了。”
沈勻早就想治一治骨乾人物不落好的風氣,一直冇找到機會。
現在水揚溪一回來,他恨不得借雨神之力,恢複蓮歌的名聲。
“人世間自有規則,行雨簿既是記錄也是束縛,行雨不能多下、不能少下、更不能不下,若是人人隨心所意,豈非天下大亂。”
水揚溪也是這麼看待蓮歌的嗎?
沈勻還冇失控,田忘冬卻已經捏緊拳頭,心底微怒,恨不得堵住水揚溪的嘴,叫他不要再說了。
此時,水揚溪話鋒一轉:“行雨簿上記載著她的英勇過往,算個可造之材。功過相抵,若是就這麼驅逐實在可惜!”
“大人的意思是……”
“若是找到當年夏枯鎮求她下雨的人,有他求情,又有我點頭,再稍行運作,她回積雨層也不是什麼難事!”
出力的是蓮歌,可風光無限不肯出頭替她說幾句好話、還裝得無辜之人……
沈勻慍怒,指著田忘冬控訴,“大人,那人就在您眼前!”
水揚溪一愣,回過頭揹著手緩行至田忘冬麵前,比鷹還要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轉。
就在田忘冬心虛,忍不住要開口解釋時,水揚溪卻猛地回頭,就像看穿了一切似的,朝另一人開罵:
“沈勻,你果然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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