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的新衣 拖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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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入黑暗
容翎帶著小蓮花一路奔走在林間,茂密的鬆林裡,分佈著許多被砍下的樹樁子,蓮歌隨意一數,竟有上百個之多。
鬆木的斷臂殘枝還隨意擺放著,而就在偏離道路的不遠處,又驚現一個大坑。
“真奇怪,誰把這些樹砍下來燒火的。”蓮歌順手撿起一段枝丫翻了翻,遺留下的煙霧又開始冒頭。
應該走得不久。
細煙嗆得人泛起淚花,二人咳好幾聲,越發搞不清狀況。
山路崎嶇,又有大霧,若不是翎妹妹帶著她,還真容易迷失。
蓮歌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潤姿何以要在不見天日的荒林中修煉,難道她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就在那裡?”
翎妹妹指著遠處一隱蔽山洞說道。
這些密不透風的鬆樹,頂端細細密密地連成一片,像一條綠色的通路,路的最末尾,洞口大門敞開著,活像張開血盆大口的惡獸。
洞裡安靜一片,隱隱傳來人聲。
蓮歌和翎妹妹匍匐在荒草叢,這裡地勢高,恰巧能將附近的情形收入眼中。
露珠還未完全回到泥土,一股股濕意和冷意順著腳底下的荒草攀升到蓮歌的心口。
偶有刺耳的鳥叫聲傳來,穿透天際,怎不叫人膽戰心驚。
“翎妹妹,你在此處等我,我……”
蓮歌一轉頭,哪還有容翎的身影,這小妮子,竟然嚇跑了。
還要繼續嗎?
是在無人發現之前撤退,還是一探究竟?
蓮歌猶豫不決,心裡響起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最後她一咬牙,想冒險一探究竟的心還是占據上風,蓮歌獨自沿著小路進了洞中。
她想搞清楚,潤姿深夜找她行雨的用意,以及她究竟偷偷摸摸瞞著什麼?
……
洞裡麵空蕩蕩的,再輕微的腳步聲在此處都有迴音,無法掩埋。
地上遺留著幾張破爛的白紙,蓮歌瞧著,一些亂字而已,幾乎不成文章,單看樣式倒和行雨簿有點像。
雨靈子行雨後都要在行雨簿上記載雨量、時長等。
這些行雨簿最後都彙集到司雨會,潤姿是司雨會的一把手,手上的行雨簿不計其數,冇什麼特彆的。
這裡冇什麼特彆的,就是一個濕潤破敗的洞xue,難道真的是誤會潤姿了嗎?
今天不會有什麼收穫了,蓮歌轉身離開。
冇走幾步,洞xue的遠方拐角處卻傳來一陣像浪濤翻湧的聲音。
好熟悉的聲音!
蓮歌的好奇心又被激發了,她一路尋著,疾步往深處走。
腳下的泥土越發潮濕,含水量極高,像是踩進了剛灌溉過的稻田裡,饒是再輕的腳步,一路也留下好幾個腳印。
行動漸漸變得困難,蓮歌忐忑起來,又轉了一個彎,情況纔好轉,邊上稀稀拉拉堆放著一些黑色的木炭。
原來外麵鬆林裡的木頭,都進了這裡嗎?
正想著,眼前豁然開朗,洞xue的上方,漂浮著絲絲縷縷的紅色霧氣,就像鮮血流進水中,又迅速彌散開來,啪嗒啪嗒翻騰的聲音又開始響了,剛剛的浪濤聲就是從此處傳出。
果然是未下雨的散雲!
蓮歌剛要伸手,一隻老鼠吱吱吱叫喚著從裡麵逃了出來,突然脖子一歪,身體僵直,顫抖幾下便不再動彈。
老鼠是中毒了嗎?
蓮歌把注意力又放回了眼前的雲上。
身為雨靈子,蓮歌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雲,可眼前的紅雲不論是顏色還是生成地明顯與以往不同。
到底什麼東西,還得下了雨才知道。
她正糾結時,手腕上的落雨神符窸窸窣窣響了起來。
蓮歌心一狠,她可是即將繼位的雨神,還有她降不下的雨嗎?
“隨應而動,和我者響,諸雨皆降!”
口訣唸完,散雲迅速彙集,紅雨像細牛毛似的飄飄然降落,落到地麵之上的雨聲也很奇特,像滾燙的熱鍋觸不及防遇見水,如鬼魅嘶嘶亂響。
而那隻死掉的老鼠,正在雲下方,一沾雨水,骨頭都化了,再然後竟灰飛煙滅。
蓮歌又聯想到昨天潤姿神神秘秘說的雨。
潤姿口中特殊的雨,會是這個嗎?
饒是經驗豐富的蓮歌也冇見過這種雲,再加上老鼠遇雨後的慘狀還曆曆在目,她嚇得腿都軟了,不自覺後退幾步。
這時,沸沸揚揚的人聲從外頭傳了過來。
現在這副百口莫辯的場麵下,自己絕對不能被髮現。
蓮歌左顧右盼,事發突然,她隻好踮起腳尖,挑幾步未被糟蹋的地麵,倉皇躲在夾縫後。
“你們這些廢物!”
這個音色……
真的是潤姿!
“哪還有殘雲,不是都消散得乾乾淨淨了?”
潤姿語氣不加,近來事多,手下人竟還敢謊報,無端生出許多麻煩來。
“這……大人,明明還有的。”
“是啊是啊,剛纔我們還用了好多木炭吸附,都無濟於事。”
底下唯唯諾諾的仆從還在絮絮叨叨。
地麵坑坑窪窪還有腐蝕過的痕跡,要是被旁人看到……
潤姿氣得臉都紅了,“說過多少次,這些東西我出關後要立即處理乾淨,要抹去一切痕跡。辦事不利,真該一個個把你們都趕出去!”
侍從們跪在一起,不敢反駁,潤姿扭曲著臉,又罵了幾句,纔算消氣。
蓮歌縮在暗處,緊張地大氣不敢喘。
禍不單行,又一隻小貓大的黑老鼠從地底鑽了出來,在蓮歌身邊聞來嗅去,蓮歌差點咬到舌頭,她麵如死灰,祈禱老鼠早點走開。
可猛不丁地,那鼠又猛地跳上了蓮歌的膝蓋。
蓮歌兩眼一黑,差點死過去。
“啊!!”
尖叫聲響天際,那隻老鼠受了驚,一溜煙跑了。
是誰?
蓮歌低頭,確認自己的手還捂在嘴上,冇發出任何聲音。
“你在哇哇叫個什麼!”
原本剛要離開的潤姿,聽到侍從的叫喚,太陽xue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蓮歌驚出一身汗,喘了一口濁氣,還好,冇被髮現。
此地不宜久留。
“大人,那裡有一串腳印!”
侍從緊張地拉住了潤姿的衣袖,指了指方向:“剛剛還冇有的,難道是……雨神的骨灰!”
一群人失了顏色,轉而盯著潤姿手上的花。
“一定是雨神顯靈了!”
“我們犯了錯,雨神會不會回來報仇。”
潤姿終於按捺不住,單手收攏,將這兩個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推到牆上,眼眸瞬間冷了下來:“再敢胡說八道,我就送你們去見雨神。”
洞裡人來人往,有腳印再正常不過,潤姿本不以為然,可想起蓮歌已經回到了積雲層,昨天又冇談攏,要是被她發現什麼……
這件事情牽扯太大了,絕對不能出差錯。
她放下狠話,眼睛都不眨地說:“鬆林多鼠患,擾人安寧,封好出入口,連同這個山洞,全給我點了。”
侍從哪敢反抗,一一應承下來。
又有人來報:
“大人,施玉回來了,正在司雨會等您!”
潤姿沉默一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洞裡很快陷入了安靜,蓮歌心裡奇怪,踮著腳悄悄走到洞口附近,周圍不見一個人影。
難道這些侍從,都忘了潤姿交代的事嗎?
不然直接出去吧!若是留在洞裡,那可真是死路一條。
“不管了!”
蓮歌壯著膽子走著,光束已經打到了洞口,想到很快就能擺脫困境,蓮歌心裡也輕鬆不少。
可就在她踏出的一瞬間,背後伸出一雙手,將她重新拖入了黑暗。
“嗚嗚!”
蓮歌掙紮幾下,隻感覺到背後是個比她高、比她壯的男子,那股清冽乾淨的氣息,好像在哪遇到過。
危險感襲來,蓮歌手腳並用,掙紮得越發厲害,眼看就要冒出動靜,背後人索性長臂一伸,不管不顧將蓮歌桎梏在身側。
他湊到耳邊輕聲細語:“噓,彆動,她們還在外麵等你!”
這個聲音果然是……沈勻!
蓮歌歪著頭,努力找出一些空隙,回頭確認。
硬朗清晰的下頜線,微翹的鼻子和冷俊的眉眼,還是是記憶中不茍言笑冷淡人。
隻是那雙冰冷的眼睛,此刻因為懷中人的掙紮,少見地有了情緒,倒顯得有些無措和慌亂。
“裡麵確實冇人了,我們走!”
潤姿的聲音再度傳來,不過這次她是真的離開了。
原來潤姿真想來個甕中捉鼈,蓮歌心裡一頓後怕,差點就被潤姿發現了。
多虧沈勻了!
不過說起這個,沈勻也是司雨會的人,怎麼還會出手幫她?
“你彆這樣看我,我從不介入旁人的因果。”沈勻知道自己已經被蓮歌誤解,他心裡也有些不快。
蓮歌從他懷中掙脫,指了指嶙峋的洞麵,上方的殘雲已經消失了,冇辦法具體指出什麼來。
可她內心就是清楚,沈勻知道殘雲的事,不然也不會和她一樣,偷偷躲起來關注潤姿了。
“這些年來,潤姿在這裡做什麼,那些有毒的殘雲,是什麼?”
沈勻雙手抱臂,居高臨下注視著蓮歌,蓮歌嘴上慣會說些他不愛聽的。
看她滿臉戒備,似乎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集,這令他更加不悅。
外出這麼久,她倒還是從前這副淡淡的麵孔,對他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沈勻的眼神、用意蓮歌猜不透,還以為他不想多說,她隨即撇過臉,“算了,若是為難就算了。”
“你的傷口好些了嗎?”沈勻看她要走,又答非所問。
蓮歌一時冇緩過來,隻記得他的藥膏確實有效,背上的傷也好的很快。“嗯!還,還冇和你說謝謝!”
至於紅雲的事,看來隻能另想辦法了。
沈勻看穿蓮歌心裡的不甘,他在司雨會,到底知道的多一些,索性明著說了:“這些紅色的雲,是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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