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 第 15 章
鈴子打響，老師走上了講台，佟菲也終於離開了。
今天是英語早自習，程盼擡頭看著在講台上講話的沈文豐，沈文豐是一中新來的英語老師，研究生剛畢業，帶著副金絲邊眼鏡，聲音跟人一樣斯文。
程盼覺得“溫文爾雅”四個字很適合他。
沈老師第一次上課的時候，李為國罵了他半節課因為沈老師一進教室，班裡女生全沸騰了，二狗課後去打聽了這位新老師，把他感情史扒了個透，想以此打擊班上女生，可沈老師感情史出乎意料的乾淨。
據二狗說，沈老師心裡一直有個放不下的初戀，分手原因不詳，李為國扒半天隻扒出那女生家裡出事，後來倆人就分了，彆的什麼都沒扒出來。
李為國揣測說是沈文豐始亂終棄，嫌棄女方家庭會給他惹來麻煩，影響他前途，所以分手。
程盼看著講台上胡亂被扣帽子的沈文豐有些無語。
名牌大學畢業，偏要回來當個老師，附近其他學校高薪也不去，隻肯回母校，怎麼可能是為前途始亂終棄的人，再者聽李為國說沈老師到現在都沒再談女朋友，用肚子想都知道怎麼回事兒。
李為國也真能編
“程盼，”沈文豐看著他，“你對我剛剛說的話有意見嗎？”
程盼愣了愣，剛剛老師說的什麼他都不知道。
“沒意見的話，”沈文豐說，“英語課代表就定你了。”
“嗯。”程盼應了一聲，他還挺喜歡沈老師的。
接下來是溫馨的讀書時光。
一班讀書聲很大，除了李為國和後排幾個關係戶，其他每個人都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跟二班暗暗較著勁。
程盼也跟著一起大聲背誦單詞，他最喜歡這種純背不動腦的時候，可以稍微放鬆一下，儘管他學習時間比起其他人來說並不算多，但要穩住學霸的地位還是很不容易。
其實可以說很難，在他忽然聽到前麵同學背到高二的單詞時。
“”
第一篇單詞背完，下課鈴打響，一班的不速之客李為國終於來了。
沈文豐轉過頭看著門口跑的急喘氣的李為國無奈的點了點頭。
程盼也擡眼瞅著門口跑的頭頂冒煙的李為國李為國還不要臉的臉紅著，就跟今天是他第一次遲到一樣。
隻能說沈老師脾氣是真好要是換他們初中班主任，李為國今天估計得罰一上午站。
沈文豐歎了口氣，走出了教室。
“盼兒！救我！”李為國吼了一句，衝過來抱起他桌上水杯，跟飲黃河水似的咕咚幾口罐了半瓶。
老牛喝水，咕咚咕咚。
其實程盼還挺想提醒一下他這水有點燙。
不過也不是開水，燙就燙吧，燙傷李為國好名正言順的逃課。
“靠！”李為國一口溫水噴在地上，瞪圓了眼，“你就不知道買瓶冰礦泉水？”
“滾。”程盼實在不想搭理他，他不愛喝冰的，李為國為此每天都要質問他。
“夏天不喝冰，冬天隻喝熱水，你這個奇葩。”李為國無語的坐下，轉過頭又拿了後桌水杯。
後桌是個男生，程盼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脾氣挺好，開學幾天經常被李為國剝削。
那男生急的狂蹬李為國凳腿，李為國不要臉三兩口喝光他杯裡水，把杯子遞還到原位，然後衝著後桌那個男生笑了笑：“謝謝啊！兄弟。”
那男生氣的一陣狂罵：“你喝了給我接回去啊！靠！”
李為國自動過濾掉，回過頭趴著開始睡。
真是作孽。
二狗按照生物鐘直接睡到中午放學，程盼輕輕拍醒他，李為國挪了凳子又繼續睡，程盼朝外走兩步又拍醒他。
“你乾嘛？”李為國擡起頭，一臉煩悶。
“去吃飯。”程盼說。
“不吃，”李為國打了個哈欠，又趴在桌子上，“困死了。”
“趕緊去吃飯，快去。”
“靠！管得寬！你真是個老年人！”李為國皺著眉，拿著手機出了教室，邊走邊罵，“程盼大爺！程盼祖宗！”
程盼歎了口氣，拿好飯盒也下了樓。
五班沒人，除了正在後排睡覺的餘生。
他走過去坐到餘生前麵那個位置，餘生桌子乾乾淨淨，一本書都沒有，上課聽天書呢，課本都不用。
他把飯盒放在上麵，靜靜開始等。
等待的時間很無聊，發了一會兒呆，他盯著趴在桌子上的餘生，餘生今天穿了件發皺發黃的白色短袖，質量不用摸就知道很糙手，也不知道穿著難不難受。
他視線偏了一點兒，看向餘生壓在腦袋底下的那雙手。
餘生手還挺好看，指節修長，骨線分明，他的葡萄眼排第一，手排第二。
就是不知道現在這雙手還有沒有握著畫筆，他記得餘生最愛畫畫了。
於是歎了一口氣，他又繼續盯著不放。
餘生頭發長了一點兒，白皙的脖頸後方紮了發刺，那個平時一臉煩躁的少年，現在安安靜靜趴在桌子上，枕著自己纖細的手臂。
誰讓你不吃飯，這麼瘦。
程盼轉動幾下眼圈，轉過頭看向窗外那棵大桂花樹，入秋了，樹上的知了消失了。
他又回過頭，仍舊，不放。
“什麼時候到的？”餘生一睜眼就看到沉默看著他的程盼，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適應強烈的光線。
“纔到，”程盼說，“吃飯吧。”
“纔到？”餘生有點兒不信，這都下課多久了，程盼該不會一直在這等他吧。
“纔到。”程盼又重複一遍。
“哦。”餘生點了點頭，纔到就纔到，反正程盼閒。
他低下頭，然後看到鍋一般大小的飯盒？
靠！程盼吃飯還得先架鍋燒火不成？
“吃飯吧”程盼也有些尷尬，慢慢開啟鍋蓋。
鍋一開啟餘生沒忍住瞪大了眼，這口鍋起碼得有四個人量，一大層米飯上麵鋪滿了排骨，排骨比米飯還多滿滿當當一點兒縫隙沒留，米飯下麵好像還有菜這得幾層啊喂！
喂那啥呢吧他沒看出程盼這頭豬這麼能吃啊！
他慢吞吞的拿出自己飯盒，還是老套餐，不過好像並沒有彆的感覺，比如說窘迫之類？
是因為對麵的人是程盼？
反正說不出來的奇怪。
一場沒有什麼懸念以分秒計時的午飯拉開了帷幕。
五分鐘後，餘生放下筷子沒有任何感情的結束這頓午飯。
老年人吃飯依舊很慢，他還是恨不得一腳踢死程盼，就知道蠢貨在炫菜，吃的慢條斯理有恃無恐，吃這麼慢！這四個人的量得吃到明年中午去！
“你吃太快了，對身體不好。”程盼皺著眉看著他。
是啊，哪有你身體好，吃的比豬還營養。
餘生胡亂點了點頭，煩躁的看著他：“快吃。”
“嗯，”程盼拿出紙巾認真擦了擦嘴，擦嘴速度跟他吃飯速度成正比，一個比一個慢，“我吃完了。”
吃完了？
餘生非常不信，今天竟然這麼快吃完飯，怎麼可能，老年人轉性了？
他低頭一看，鍋裡飯菜還剩好吧，基本沒動。
難怪吃完了。
“你們教室垃圾桶在哪？我去倒剩飯。”程盼問。
“”
“”
“”
“靠門那。”餘生回了一句，其實他很想指著自己嘴巴說垃圾桶在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老白的泔水桶程盼肯定懂，出自經典《武林外傳》
也不知道這會讀心術的朋友能不能讀懂他，在這關鍵時刻。
程盼點點頭在教室掃了一眼看到靠門的垃圾桶，乾脆拿著鍋走了過去。
這朋友技能坑爹啊！關鍵時刻不頂用！
“哎！”餘生心疼的叫了一聲，擡頭看著程盼，“這些都要倒？”
“嗯，我吃不下了，”程盼也看著他，“你還吃得下嗎？”
餘生搖了搖頭。
邊搖邊痛
程盼沒再繼續傳送邀請，一點兒不誠心，乾脆的把飯菜一股腦全倒了，便宜垃圾桶了
“吃不了還帶這麼多。”他有些無語。
“嗯，我媽不懂事。”程盼解釋一句，餘生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更不懂事兒的話。
明明就程盼不懂事兒，多邀請他兩次，興許沒準他就勉為其難幫著解決了。
總得有個人先懂點事兒
“我先回教室，”程盼看著他，“晚上見。”
“什麼？”沒等他細問，程盼抱著鍋就走了。
晚上見就晚上見。
下午睡的還可以，餘生一覺起來伸了個懶腰，看著班裡人奮筆疾書的鬼樣子。
看來今天晚自習五班的人還是不會走，一個個都可勁兒刷著題，那一張張勤懇的醜臉居然還令他有點兒慚愧。
但也隻是一點兒，隻剩一天時間，也來不及複習什麼，還不如早點兒回家，瞎掙紮什麼啊。
站起來的瞬間，周圍幾十雙眼睛依舊犀利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後背都快被盯出黑洞，不就不上晚自習，盯他乾嘛啊喂。
他加快步子往教室外麵跑以便早些遠離這些對他不懷好意的視線。
一群蠢貨，拜拜了您們那。
一出教室門，他依然看到程盼同學，程盼同學正安安靜靜站在走廊上等他。
今天天色有些暗，程盼靠在走廊，眉目清朗，似月似光。
啊-
餘生覺得自己這倆成語使的真好。
原來。
“怎麼了？”程盼問。
“沒怎麼。”餘生看著他，把心裡那句“原來有人陪著的感覺是這樣的。”吞進肚子裡，纔不說，多矯情。
“回家吧。”程盼也看著他。
他點點頭跟在程盼後麵，這位朋友今天穿的衣服顏色還是綠色這是有多喜歡綠色才會天天穿綠色，不過程盼白，穿綠色的確好看。
沙漠裡的綠洲，重點不是沙漠，也不是綠洲，是沙漠裡的綠洲。
今天程盼同學話比以前多點兒，路上不僅哼了兩句周傑倫的晴天，還吐槽一班的人來的早。
沒看出來啊，學霸還是款人性化的學霸，也不知道程盼會不會討論家長裡短這些婆媽小事兒，他還真想見見。
到家的時候，程盼拿了一本筆記本遞給他本子依舊是綠色。
餘生翻了兩頁筆記本，本子上列了幾道大題，還有文理綜重點複習內容。
“一中開學考很簡單，”程盼說，“我整理了筆記，你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隨便看看吧。”
餘生有點兒無語，什麼叫“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程盼說話還挺毒，這沙漠裡的蠍子吧？
“我回家了，”程盼停好自行車看著他，“明早見。”
“哎！”餘生趕緊喊一聲，“明早晚點兒起床吧。”
如果反正要一起走的話。
“嗯。”程盼點點頭，轉頭慢慢走了。
餘生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又開始發呆。
其實程盼說的對他還真是閒著也是閒著。
他又沒手機電腦乃至家裡還沒有電視機
他拿出程盼的筆記本準備複習，不，預習。
補課那點兒腦容量早被電子廠磨那倆月磨沒了，現在他也就記得住主要科目大概是什麼
程盼字兒比視訊上看著要好看，蒼勁有力，頗有古風，嘖，跟他老年人形象實在不符。
筆記內容很多，他隨便翻了幾頁，有點兒震驚到，不愧是尖子生，列的知識結構很清楚，像他這種學渣一眼能看懂，而且看得很懂。
像“學渣量身定做版”
幾道數學大題步驟化得不僅細而且細文理綜畫了重要範圍，還在範圍裡勾了重點。
這個重點跟老師說的“整本書都是重點”完全不一樣，通篇全是人話。
中考就知道程盼牛逼，果然，現線上□□會更深刻。
樂了一會兒，餘生拿起書對著那幾個範圍照著筆記本上順序過了一遍，隨便一遍就有經脈被打通的快感，也不是很難嘛，除了一些超出人類理解範圍的，基本都能看懂。
自己還真是聰明。
“餘生，”老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裡居然還帶有驚訝，“你是在學習嗎？”
餘生好想踢老姐一腳哦
他轉頭看著老姐，這個點？餘盎然都收攤了，自己好勤奮
“加油。”餘盎然笑了笑轉頭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加柴油，都淩晨了，老大媽真不知道自己幾點收攤啊！
餘生回過頭收了一大趴啦書，明兒上午還有半天，先睡覺，明天早上要複習，說明不能補覺，今晚不能熬太久。
纔不熬夜，熬夜使人衰老，還使人近視，怎麼可能熬夜，誰做虧本買賣。
他揉了揉寶貴的眼睛，擡起了頭，然後整個人都無語了這尖子生。
窗戶口依舊映著那道熟悉的光，程盼肯定在熬夜學習，死鴨子嘴硬的撬都撬不動，哪有尖子生不在乎成績？
說好聽點兒借他筆記，不好聽點兒肯定就是拉個人陪他一起熬夜，程盼想得美
不過也對，連他這種差生都要掙紮一下，更彆提程盼這種內心虛偽的尖子生。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