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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 番外2很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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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2很多年前

所以,餘生離開的那天。程盼呆呆看著車子的背影。

很多年在鄉下的時候,他過著很幸福的歲月,有外婆,外公,表姐,還有大蛋兒小娃。

可每年父母回來過完年,大包小包離鄉的時候,他還是會跟在車後麵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外婆哭著上前拉緊他:“明年,明年就回來了。”

表姐也哭:“彆跑了,又不是不見了。”

會再見的,老媽在電話裡也說。

這次他沒上前,他看著離去的遠方,心裡突然少了什麼東西。

能再見麼?他和餘生

而,又突然多了什麼東西。

時間還是在走,一如既往,年級再上去,程盼成了學霸,老師眼裡漸漸有了他,李二狗也成了級霸,為難過他幾次,程盼不怎麼想理,他總是叼著煙,吸也不會吸的抽著假煙斜著他:“哎!尖子生!”

程盼想起有一年,餘生拉著他,教他抽煙。

程盼回頭望向李二狗,學會了閉氣,也沒再搭理。

之後的記憶裡,校門口的花開了一夏又一夏,舊車站的人下了一個又一個。

城市的路走了一遭又一遭,外公在某一年冬天離開了,院子裡酒席散儘,放著一部露天電影,外婆拉著他的手,慢慢哭了。

他們自識未離,一彆是永恒。

後來,大蛋兒和小娃也離開了鄉裡,不知道去了哪,年歲大些,程盼聽宋蘭提過一嘴,去外麵維修廠當學徒去了。

再後來外婆也聽不到了,程盼有時候說起學校裡的事,外婆會問:“餘生呢?怎麼今年又沒來?蒲公英開花了。”

“外婆,”程盼低頭,“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他。”

如你想外公一般。

我想念餘生。

知了纏人的那天,程盼答完結業最後一門課,他考的很好,除了作文。

老師無數次問他:“程盼,你怎麼分不清‘的得地’啊?”

因為那一天,那一節,是他和餘生第一天做同桌。

他總是分不清那天他看的到底是黑板,還是,餘生的輪廓。

程盼仰起臉看著這所熟悉的小學,他的童年結束了,他的朋友沒回來。

他不希望他的朋友回來。

他要他的餘生回來。

程盼想,小時候他不明白的餘生的眼神,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他明白了自己。

初中的歲月和小學並沒什麼不同,除了開始有一些女孩兒會q|q加他,裡麵的那個聯係人靜靜躺著,這還是餘生離開後兩年,他熬了幾次夜拿了市裡小學生奧數第一名,得到老媽承諾給他的電腦,才加上。

隻是除了最開始那句“在嗎?”也沒有過跳動的一刻。

餘生上初中了,頭像換過幾次,最終鎖定了一隻小黃鴨,簽名也換過幾次,q|q空間在某一天夜裡鎖了,其實也沒算開過,什麼都鎖著。

程盼隻來得及見過那條留言。

——凡事不過爾爾。

程盼悄悄去了那女生空間,餘生也給她留了言,很多,很密切。

餘生一句一句。

——明天想吃什麼早餐?

——徐爾爾,週一了。

——我就喜歡打籃球和

這一句有回複,她問:和?

餘生回了個開心的大笑。

程盼一條一條,翻到最後。

和什麼呢?

程盼知道。

餘生喜歡她,餘生還給她充了黃鑽。

她的空間裡,有許多照片,有漂亮學校的,有好看的遊樂園的,有好吃的蛋糕。

還有程盼看到了一張抽煙的側臉。是個男生。

他抽煙很好看。張揚卻冷漠。

那女孩子對著那張漂亮的側臉,比了個“耶”。

那是餘生——是三年不見的餘生,是抽煙再也不會被嗆到的餘生。

彆人的餘生

程盼看到眼睛失焦,他關了電腦,很久沒再登陸q|q。

期中的時候,一中考了第一次試,他拿了班裡第二名,宋蘭很高興,答應給他買個手機,程盼隻淡淡聽著,他和第一名沒差幾分,但第一名英語比他好,寒暑假經常去外省大賽參加交流,叫吳星,也是個很好看的同學。

隻是這個同學有些奇怪,他從來不跟任何人說話,安靜的跟棵樹一樣。

他也沒資格去質疑彆人的奇怪,他也像棵樹。

這兩棵樹偶爾會看著不屬於他們的人間,有些羨慕。

程盼覺得,這纔像他的朋友。

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考高點,餘生成績應該很好吧。

他現在過的怎麼樣呢,程盼不敢去知道。

初中壓力比小學大一點,居然還有晚自習,他一直不理解。

程盼走到天橋,看著遠處夕陽下連著的長橋,那是比他們高一個年級的橋,橋上有個男孩兒氣衝衝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個留著板寸,沒穿校服的男生。

那男生拉住那個氣衝衝的男孩兒:“齊然,你彆氣啦~我保證不撩那個姑娘了,你喜歡早說啊。”

那男生氣鼓鼓地回頭,揍了他一拳:“誰喜歡!陳默,你能彆這麼渣嗎!”

“得得得!接受教育,誰叫我好朋友是個善良的純情小男生。”

“遲早遭報應你!”

“遭報應之前借我兩塊錢,我買根冰棍,”那男孩兒擡手勾住另外男孩兒脖子,“你都不知道,我早上請那姑娘吃飯花了我一天飯錢,她一人吃了兩碗餛飩,太可怕了!”

“大早上吃什麼冰棍!借錢!做夢!”

“齊然你王八!”

“你他媽摸哪!我靠!”

他們追著打著遠去,程盼笑了笑,是不是自己也乾過,和誰?是不是還說過永遠在一起的,小孩子的承諾。

他擡頭看著天空,就算是朋友,其實他也認的。

他也沒,朋友。

聽到訊息的時候,是一個晴日,程盼整個人第一次知道“懵”這個詞含義,他從家裡跑到郊區的墓地,看著好久不見的餘叔叔,盎然姐,還有餘生。

那樣的餘生。

陌生的餘生

他憤怒的上前,企圖拉走餘生,而餘生雙眼沒了焦距,程盼拉不住他,隻能看著他滑落在自己麵前,跌下塵埃。

他伸出手,他什麼都抓不住。

回到家的時候,父母難得沒吵架,一直歎氣,沉默,又打電話問了卡號,然後去了銀行。

程盼哆哆嗦嗦回到房間拿出自己所有的壓歲錢,他開了電腦,始終沒敲下那一行字,他進入餘生學校的網站,撥通了慈善助學的電話。

轉季的時候,程盼請假離了一趟家,坐上了去往那座北方城市的高鐵,他在照片裡見過的學校門前,站了很久,等了很久,夜幕初上,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來來往往從他身邊穿梭過很多人,他們衣著華麗,紛紛坐上校門口停著的自家車子,幾乎都沒人上旁邊的公交,司機很無奈。

餘生在天黑透時候出來了,戴著一頂鴨舌帽,極瘦,整個人籠在寬大的校服之下,此時距離他們上一次墓地見麵也不過寥寥數周,他走上前拉著餘生:“餘生”

哪知餘生一眼都沒看他,一把推開他,帽沿蓋住了他大半麵容,露出鋒利的下巴棱角:“滾蛋!老子說了!彆他媽來我學校找事兒!”

程盼則是看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少年,餘生再次壓低了鴨舌帽,惡狠狠道:“回去跟你大哥說清楚!再騷擾一下徐爾爾試試!我不介意再把他揍的躺幾天醫院。”

他背好包,朝遠處馬路走去,程盼盯著他單薄的身影,餘生的背影在四周喧鬨的車笛聲中顯得那麼,不近任何人。

程盼在這座城市待了三天,其實沒什麼地方好去,他隻是走過了空間照片裡,熟悉的幾個地方。

也見過了幾場小混混打架,他還抽空報了兩次警,在最混的那個人被打死前。

快收假了,老媽也問了他要回來了嗎?程盼回了一條,明天回。

他關掉手機,莫名又走到餘生學校附近,學校今天放週末,這次不止餘生,他還見到了很多人,男男女女簇擁著一個女孩兒,一群人穿的都時尚,還有人染了頭發,初一的年紀就已經這麼會打扮,看著成熟,又幼稚。

隻有餘生穿著校服跟在身後,餘生今天沒戴帽子,一頭很精神的短發,手裡拿著煙,程盼覺得還是他最奪目。

被簇擁的那個女孩兒回頭看著他:“餘生,我們直接去唱歌好麼?”

餘生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女孩兒笑著走過來拿掉他的煙:“吸煙有害健康,你答應我的,要少抽!”

“我有點兒餓”餘生這句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那女孩兒扯著他的校服:“快走,晚了包廂搶不到!”

他們聚會的地方是一處很高檔的會所,不是他們這個年紀消費得起的,程盼在隔壁開個包房的心思,看到價目表的一瞬間結束了。

他在門口蹲下,明天就回去了,再見見也不太過分。

他以為會等很久,半個小時後,餘生就氣衝衝出來了,懷裡抱了個白色晴天娃娃。

程盼起身跟在氣憤的餘生後麵,餘生煩躁的邊走邊踢路邊的石子,路過一座橋前,餘生停了下來,黑夜將他的身影遮住,程盼聽見肚子“咕嚕咕嚕”叫聲,然後餘生低聲笑了笑,揚手在空中比劃了個投籃的動作,接著是娃娃墜入垃圾桶聲。

完美的弧線。

餘生藏在黑暗裡,繼續前行。

手機提醒車次即將出發,請提前趕到高鐵站候站的訊息時,程盼已經跟隨餘生到了一條街巷,餘生站在一個麵攤前,左顧右望,最終繼續朝前走去。

程盼上前把兜裡所有的錢和手機裡的餘額付給老闆,指了指餘生:“我弟弟,跟家裡鬨矛盾了,他如果待會兒回來,老闆”

“我明白,”老闆一揮手,“明白。”

程盼回頭望向餘生,燈火闌珊處,他該回家了。

程盼坐上車,沉沉閉上眼,腦子裡不知道是什麼,是那個女孩兒,還是餘生對著他凶狠的模樣,還是他扔掉懷裡娃娃時,顫抖了的肩膀。

他隻知道最後變成了,餘生回到店裡,狼吞虎嚥吃麵,喘的還一直看著老闆說“謝謝謝謝”的臉。

這一趟旅行過後,程盼忘記了很多事,腦子裡很多人的身影笑容也漸漸模糊。

他甚至不知道大蛋兒和小娃什麼模樣。

他去交了新朋友,很意外,很奇怪,是他主動的,他想這麼做。

隻是吳星比他還像棵樹,於是兩棵樹,偶爾看著人間。

這樣的關係,直到一天,吳星的流言被一個剛升初一的人傳至滿校。

野種,私生子,強|奸犯,變態的兒子。

這棵樹,彷彿連最基本的汲取水份都不會了。

程盼隻好,多陪陪他。

而吳星,也一直都,陪著他。

初三那年,吳星和他去了城裡的大寺廟。

吳星求了一串幸運手鏈,他笑著說要給媽媽。

程盼也求了,他隻求了唯一想求的。

程盼在寺廟裡,極致虔誠的拜了三拜。

出殿,吳星就問程盼:“你求的他嗎?”

程盼點頭。

吳星說:“可他已經不太記得你了。”

“沒關係,”程盼說,“我隻求每天能見到他,無論以什麼身份。”

“你甘心,隻做朋友嗎?”吳星盯著他。

程盼沒回答,半晌回:“我好想見他阿星,我真的太想他了。”

想到他沒有一刻,不想念餘生。這數年來——

“那你,求的是什麼?每天相見嗎?”

這次程盼頓了很久,答:“不是。”他低下頭,他騙不過佛祖,騙不過自己。他

程盼回答:“我求的是,餘生的喜歡。”

他求的是和餘生,永遠在一起——

不以朋友的身份。

他竟然,這樣求。

吳星也頓了很久,很久很久,他捏緊手中珠鏈:“程盼”他輕飄飄的開口,“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程盼擡眸。

吳星淡淡扯了一個笑容:“因為沒人會不喜歡你。”他看著程盼,“包括”他這次笑的燦然,“包括餘生。”

“那你呢?除了替媽媽求,你自己求了什麼嗎?”程盼問。

“我”吳星還是笑著,笑容卻特彆悲涼,“我求了。”吳星靜靜看著他,“也許,這一生,我所求都無法如願。”

求的是回媽媽身邊嗎?程盼沒有問。

吳星仍舊笑著:“那我也知足。”

跟李為國做朋友是程盼沒想到的,二狗真的太張狂了。

不過也幸虧這段緣

他記得李為國老爸比二狗還張狂。

“李為國,”程盼開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李為國問。

“我住的小區可能要拆遷了。”

“好像是怎麼啦?現在城市到處都在拆,我爸說你們那塊地兒正在招開發商,估計快了真拆了搬來我小區吧!盼兒!這樣我就可以吃你媽媽做的飯了!”

“它暫時不能拆。”程盼說。

還有人,沒回家。

為了報答李為國和李為國老爸。程盼初中最後一個生日,由李為國全權操辦,訂了個套間帶ktv的飯館,請了很多程盼不認識的人,包括他有意幫助過的同班同學佟菲。

好人,有時候不一定乾成好事。

開門一瞬間,佟菲遙遙問:“你來了?”

程盼很想回他不來誰來,但他沒說話,做個壞人。

落坐後,一席上全在叫盼哥,程哥程盼被灌的走不清路,拿起手機,吳星昨天已經給他道過生日祝福,也隻有老媽和阿星還記得

他回了一條,跑去廁所吐了很久,再出廁所門的時候,看到佟菲守在門口,佟菲很擔心他,上前一直搖晃,稱呼也變了:“程盼哥哥!你沒事吧!沒事吧!程盼哥哥!”

程盼很想說再搖我就有事了,但他怕吐,隻能遠離她,靠著牆邊,忍不住還是開了口:“佟菲,彆彆搖了。”

再次回到包廂還是熟悉的酒,程盼被折騰的過了幾輪,再睜眼的時候,李為國拿著話筒,滑跪到他麵前,顯然已經喝開了:“錯錯錯!是你的錯!熱戀的時候怎麼不說!”

小弟們接著吼:“生活的無奈我已好睏惑,你能不能不要再囉嗦!”

李為國一仰頭:“最好沉默!”

程盼閉上眼,沉默了。

李為國玩起來沒時間概念,程盼隻好挨個打了車送其餘女同學回去,輪到佟菲的時候,佟菲不知何時,喝了不少,人都不能走了。

程盼隻好扶著她,又給她父母打了電話,陪她一起上了出租。

佟菲一會兒靠著他,一會兒哭著說:“程盼哥哥!你怎麼就不看看我呢,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啊。”

“我也是真的不喜歡你。”程盼有些無奈,默默推開她的頭。

“那你喜歡誰?”佟菲又問,“是隔壁班那個謝宣嗎?我見你時常看她。”

謝宣,程盼想了很久,纔想起來這個名字,有些熟的臉,很陌生的名。

這是餘生小學一年級的同桌。

他閉上眼,開啟窗給佟菲透氣,眼底霓虹閃爍。

生日快樂,今天有沒有吃蛋糕。

知道餘生要回來的訊息,是個意外,盎然姐回來替餘生轉學籍。

程盼雙腳雙手發顫的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了家。

翹課了,翹課了,阿星彷彿在後麵叫他,程盼回頭,沒憋住,揚起笑意。

——你要回來了?

——還記得我嗎?

——我是程盼。

在對話方塊敲下無數行後,程盼還是用了第一版。

——你高中去哪所學校?

簡潔,不失禮貌,又不顯得客套。

這一等,等了三天,第三天下午,週末,餘生回了他。

——考不上,愛哪哪。

——我幫你?

這一句對麵默了很久,回了個:你?

程盼深呼吸一口氣:我成績還行。

——排名多少?總分。

——全校第二,起伏離總分不遠。

於是等了一會兒,對方直接打了個視訊電話,程盼手有些抖,他趕緊愣著接起,螢幕裡那張臉,跟兩年前分彆不大,隻是更添了些棱角,曬得黑黑的,跟記憶裡夢裡一樣。

“餘生,”程盼開口,餘生周圍很暗,很吵,“你在網咖?”

“嗯,”餘生點頭,瞅了他兩眼,“哎你變性了啊?怎麼看著這麼像女孩兒。”

程盼皺起眉,餘生笑了笑:“開個玩笑。”

這玩笑沒開兩秒,旁邊有個人探了個腦袋:“喲,你不是不在網上聊這些麼,怎麼著,今兒寂寞了?”

“我寂寞你個x!傻逼!滾xx的蛋兒!”

“哎哎哎,彆動手啊!我不說了不行。”

程盼有些驚訝的看著螢幕對麵,餘生煩躁的皺起眉,拿出煙叼上:“見諒,一群沒見過三好生的蠢貨。”

程盼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餘生噴出一口煙:“什麼時候補課?”

“明天,”程盼說,“我先瞭解一下你現在情況。”

“那我給你提供點兒,上次摸底考試,數學57分,物理13,化學25分,語文還可以,88,政治曆史”

“好了,”程盼愣了愣,“我知道了,還有幾個月考試,試試吧。”

餘生點頭,又揚了揚嘴角:“不行彆勉強,我隨便混個職高也行”

“明天晚上,七點,”程盼截過他的話,“我到家就開始。”

“哦,好,”餘生撓撓頭發,“謝謝啊,程什麼來程盼是吧?”

“嗯程盼。”程盼應下。

補課時間敲定後,程盼找盎然姐瞭解了餘生的學習史,真的陷入了沉思。

他這些年助學,助到哪裡去了有陰謀。

離中考沒多少日子了,餘生乾脆彆睡了。

開始補課那幾天,餘生找了個網咖隔間,比起餘生什麼都不懂更讓程盼絕望的是,餘生臟話太多了。

罵人的臟話連綿不絕,題目都還沒看完就開始罵出題人,各種各樣的,程盼感覺耳朵都起了魔經,餘生不僅罵得狠毒,有時候還很押韻

可罵到自己頭上來的時候,就沒那麼押韻了,他按照最簡單寫了個數學題步驟,然後餘生在螢幕裡,憋了一會兒,接著狂罵,連名帶姓的罵他。

程盼被罵的有些想罵回去,但餘生罵歸罵,罵完還是低頭把那道題解了出來。

夜晚補課,白天就無法學習,保送名額快下來了,學校定的是他和吳星,這是個好機會,但程盼太困了。

阿星也不會打擾他,程盼隻每次睡醒都能看到整理好的筆記。

名額下來的那天,吳星看著單上一個人的名字,默著一直沒說話,程盼本來想解釋,但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阿星也沒追問,此事就這麼過了。

隻有老媽一直問他,還有餘生一直罵他

好在有一天餘生在家裡,拿著盎然姐手機他們視訊,還沒罵兩句,被盎然姐聽到,程盼隻聽到“啪!!”的一聲,餘生腦袋捱了個大的,然後通訊中止,再恢複聯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餘生一臉煩躁的看著他:“繼續。”

然後就是“彬彬有禮”的對待,即便語氣不善,到底沒再罵他。

餘生還是有救的。

餘生的聰明出乎程盼想象,初一的底子還在,除了英語語文吃力一點兒,其餘科目,給他道原題,或題意相近,不管怎麼換數字,餘生都能解出來。

這樣便好,中考考哪些題,他給餘生出哪些題,時間倉促,考上為重。

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學習辦法,先澆種,以後自會發根。

再聰明也是實打實的熬夜,熬到中考前夕,餘生訂了旅館,再也沒上過線。

他們學校也在組織拍照,阿星站在他旁邊,李為國也擠了過來,程盼想了想,走到一邊兒,回頭看著吳星,吳星隻輕輕點頭:“好。”

李為國愣了愣:“你怎麼跟小學畢業照一樣,旁邊空個人。”

“開始了。”程盼回頭看攝影機,陽光對著他。

中考那天,程盼打探到餘生考場,就在隔壁中,離他考場隻有兩個學校,他悄悄竄了過去,餘生比兩年前高了許多,曬黑了些,五官比視訊裡更立體和惹眼,程盼看了好久。

看著他穿著一雙拖鞋,衣服有些皺,拿著準考證在門口排隊,周圍很多女生也都看著他,餘生躲著所有人,保持了個安全距離。

餘生分在後幾考場,程盼從後門路過,看到他瞅著旁邊一個男生:“哥們,有筆沒?”

那男生愣了愣,點了頭給了他一支,餘生寫了寫,又抽出筆芯看著還剩多少,確保不會中途掉鏈子,才組裝好筆,轉頭繼續看著那個男生:“謝了,待會兒給你抄。”

程盼覺得他還真說得出口。

發成績後,餘生上過一次線,跟他道了個謝,說了一句,進廠打工了,開學見,就再沒訊息。

吳星也離開了,程盼去送了他,由於之前一直缺覺,程盼睡的差點兒錯過班次,不過吳星說自己有事,改了後麵班次,總算趕上。

那天太陽很大,站台隻有他們兩個人,吳星依舊裹的嚴實,他蒼白的麵色在太陽底下,看的程盼微微皺眉。

吳星卻隻是說:“昨晚收拾行李,睡晚了。”

這次,吳星要回媽媽身邊了。

程盼笑著朝他點點頭,吳星卻沒笑,一直看著他。

快上車前,吳星靜了幾秒,還是問了一句:“因為他麼?”

程盼愣著,反應過來點了頭,吳星也點點頭:“好好照顧自己,程盼再見。”

“再見,”程盼說,“好好照顧自己。”

暑假很無聊,特彆這個暑假還沒作業,盎然姐先回到了小區,房子還在看,不過大抵租回來,因為盎然姐也很想念這裡。

盎然姐暫時住在姐妹家裡和醫院,晚上就在夜市忙上忙下,程盼去幫了幾次忙,挨個和周圍大爺大媽加了微信,終於成功打聽到餘生打工的廠子。

盎然姐說餘生打工地方挺苦的,冰箱也沒有,想喝口涼水,都得半夜在井裡吊,前兩天視訊,瘦了不少,餘生說他沒什麼胃口。

可盎然姐一問他要吃什麼嗎,餘生隻說不吃,不吃,不吃,反正也沒冰箱,彆送,彆送,彆送。

盎然姐要來看他,餘生也是:“彆見,彆見,彆見。”

程盼回家看著老媽:“我想吃鹹菜。”

曆久不壞。

第一次去城西儘頭,程盼打的車,路上堵了車,花了三十分鐘,他抱著幾大罐子鹹菜,在門口托給了保安,保安問他有親人在嗎,可以見見。

程盼搖了頭。

第二次來城西,他走的路,日頭正曬,迷了路,他走了快一個半小時。

第三次來城西,他學聰明瞭,騎了自行車,路上比較快,他覺得下次可以繞幾段路再來。

他希望這條路,可以長一點點,不用太多,一點就好。

後麵幾次都是空手,禮多人會怪,他遙遙看著工廠大門,覺得自己像在等刑滿釋放的那天。

餘生訊息響起的時候,程盼剛從墓地回來,這個聲音快兩個月沒響起,他趕緊抓起手機,差點兒沒摔壞,真的是餘生

他很快回複一句,立馬衝到廁所洗手洗臉宋蘭正在整理被褥,他們剛換了房間,宋蘭探出腦袋,一臉嚇得不輕:“盼盼,怎麼了?”

“沒”程盼低聲解釋,“媽,我出去一趟。”

“又出去?”宋蘭愣了愣,“大下午的日頭那麼曬,你彆騎個自行車到處晃悠,昨天才幫盎然收拾屋,你大半夜纔回來!”

“媽!”程盼探出頭,“今晚多做點兒菜吧。”

“你爸要回來了麼?”宋蘭問。

“差不多”程盼回答,“餘生回來了。”

老媽腿腳比他麻利,在程盼糾結穿哪件衣服的時候已經出門買菜了。

可惜被門口嘮八卦的嬸子拉到了她們家

程盼選了一件,穩重不失青春的墨綠色半袖,還有一條長褲,這條路他騎過太多次,灰塵太多,還有太曬了。

他拿好車鑰匙,邊走邊深呼吸,走到門口自行車棚,他拉出那輛幾乎天天跟他在一起的自行車。

“大黃蜂,”程盼拍了拍後墊,擡眸望向夕陽,他從來沒見過那麼明媚的夕陽,“我們去接餘生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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