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 第 44 章
“程叔叔呢？”餘生問了一句。
“彆管他，”宋蘭說，“整天都不落家。”
餘生點了點頭，其實小時候每次來程盼家玩，都沒怎麼見到過程盼爸爸，印象中程盼爸爸經常去幫助彆人果然，跟程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基因傳萬代。
“餘生？”宋蘭又仔細看他兩眼，“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瘦啊？渾身都沒二兩肉。”
餘生笑了笑沒回話，宋蘭又拉著他轉了一圈，接著皺了皺眉頭：“裹這麼嚴實都這麼瘦，今天我做的菜必須吃完，以後週末都來我家，我給你好好補補。”
餘生突然有種很親切的感覺，小時候也經常來程盼家蹭飯蹭睡，夏天傍晚宋阿姨帶著他們去市場上買老頭老太太自家做的涼米糕米粉，買完菜天也黑了，宋阿姨抱著個大西瓜，給他倆每人買個老冰棍叼著，趕上月初，還能吃上塊奶磚。
其實應該早點來吃這頓飯的。
餘生走進去把包放在沙發上，然後開始被拉著一頓寒暄，程盼也終於舍棄他那雙穿臟的舊鞋，無奈的看他一眼，慢慢走進了房間，餘生沒搞懂什麼意思。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明白程盼眼神為何故。
程盼媽媽手藝好，他是知道的，但他忘了程盼媽媽不僅手藝好，話也多
寒暄還不到五分鐘，宋阿姨已經從愛恨情仇講到了東西六宮，現在正在剖析電視劇裡婆媳關係，這樣一剖析，餘生有了一輩子不娶妻的念頭
最後總結到自己身上，說著，如何和未來的兒媳婦相處，她已經想好了，要對兒媳婦好，和兒子一樣好。
餘生靜靜聽著，其實宋阿姨應該挺孤單的，自家兒子不愛說話，自己老公又不落家，自己陪陪唄。
沒一會兒，宋阿姨又和他聊起了八卦，說起了程盼的表姐，單身多年，婚禮參加了上百場表姐做婚禮策劃的。現在自己終於找了男朋友，一家子都開心，開心到請那個“男朋友”來家裡扒來龍去脈扒了個底朝天。
怎麼在一起的啊，誰先喜歡上誰的
個中細節，千回百轉。
嘖，程盼倒是一點沒遺傳到精髓，程盼不聽八卦。
末了，宋阿姨說起了程盼：“餘生，你不知道，你回來盼盼有多開心。”
餘生笑著接：“多開心？”
宋阿姨答：“我從來沒見他那麼開心過。”
程盼很開心嗎？自己回來的時候？
那天程盼騎自行車來接他，明明一臉淡定
“哎呀！我去看看湯。”宋蘭一驚，終於結束這場半單機半訪談，慌忙跑進廚房。
餘生還是有些無奈的，回來這些天，嘮叨班主任，八卦宋阿姨，複讀機李為國。
還是程盼好，安靜話少，長得還比一般多兩般。
他走到程盼房間門口，開啟門直接走了進去，看看學霸在乾嘛，是不是在悄悄學習啊。
然而學霸正在看小說，且是一本變態殺人狂懸疑小說。
這尖子生
程盼擡眼看了看他。
“我是不是得敲個門？”餘生問。
“不用，”程盼看著他，“我也沒什麼秘密。”
“萬一你在換衣服呢。”
這下程盼皺了皺眉，餘生也驚覺好像自己和程盼赤｜裸相見不止一次了
程盼還是看著他。
“嗯，”他無語搖頭，“那個忘了我的厲害吧。”
程盼卻說：“忘不了。”
餘生：“”程盼多厲害啊，忘不了
他沒再說，程盼也沒再看小說，而是慢慢合上，順便整理了一下書桌，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基本是沒一搭。
餘生也順便走過去看著書架上幾排書，基本全是小說，裡麵還穿著幾本曆史書和幾本英語小說。
“你怎麼這麼多小說？”他有些無語。這是學霸嗎？
“好看。”程盼簡單的回答。
真是簡潔明瞭，毫無懸念，不給他批評的機會。
“不怕耽誤學習啊？”話一出口餘生就後悔了，他一個年級倒數竟然來質疑年級第二。
“不怕。”程盼還是看著他，然後竟然笑了一下。
餘生摸了摸鼻子，這尖子生心裡肯定在嘲諷他。
笑意不達眼底，不知道在編排什麼，惡毒！
“我先去洗個澡，換件衣服。”程盼邊說邊脫下了軍訓服外套。
“一起吧。”餘生上手也脫掉軍訓服外套，程盼不說，他都忘了身上這件破衣服。
程盼愣了，這下傻兮兮看著他。
“你這什麼眼神？又不是沒一起洗過，我也沒那麼厲害吧”餘生皺著眉，“讓你念念不忘想入非非。”
“我沒有想入非非。”程盼說。
可能，念念不忘。
“那你是心生嫉妒”餘生無語著。
“那也不至於，”程盼想了想，“你的”
“我靠！打住啊！”餘生瞅著他，“我還會繼續發育的，遲早有一天超過你。”
“這個”程盼有些啞口，“有什麼好爭的。”
“男人的尊嚴。”餘生說完瞅了瞅程盼，“我以後也一定比你長得高。”
“你先長胖一點吧，”程盼難得嚴肅起來，“我去給你找件衣服，洗完澡吃飯。”
“嗯。”餘生點點頭，雖然在彆人家洗澡不太方便，但他的確想洗個澡，而且“彆人家”是程盼家，那就不是彆人家他說不是就不是。
程盼走過去開啟衣櫃，拿了兩件灰綠色短袖和兩條黑色短褲，又在床邊細心的鋪平。
“”
真講究，乾脆拿熨鬥來熨！餘生隨手拿了本非人類正常語言，俗稱英語小說翻了翻，實在看不懂，他無語的擡起頭看著程盼找的兩件綠衣服。
“你乾脆帶頂綠帽子。”他皺著眉。
“沒那機會。”程盼說。
什麼叫沒那機會，程盼這個不舉的！
“哎！”他走過去看著程盼，輕聲問，“你跟佟菲怎麼回事兒啊？那姑娘還挺好看的，還那麼喜歡你，你為什麼不答應啊？”
“你還挺八卦。”程盼轉頭也看著他。
“問一下。”餘生說。
“不想回答。”程盼果然不愛八卦，把衣服塞給他，轉頭走出了房間。
餘生有點無語，能不能學宋阿姨一樣分享一下啊喂！
洗澡當然是分開洗的，畢竟餘生還挺懂事，好吧主要是程盼比他的大！這個不能忍啊！
程盼這個腎虛
等程盼洗完澡出來，他乖乖拿了衣服走進廁所。
程盼家廁所挺大，乾濕隔離，架子上的牙膏沐浴露果然都是茉莉花香味。
洗漱台上還擺著一堆奇奇怪怪的瓶子，這麼多，怎麼用得完，不如給他用。
他認真洗了個澡，用了那瓶茉莉花香沐浴露，果然比香皂好使，就是感覺挺奇怪，程盼的味道
洗完澡他抖了抖軍訓一係列，嫌棄的丟在一邊，換上新衣服。
他摸著自己那身新裝備，無語歎氣，觸感真是跟自己十塊錢的短袖差彆好大
天氣有點涼了，他套短褲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早上穿的話肯定會冷，不過現在是下午。
換了衣服，餘生抱著臟衣服走出廁所，程盼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給你拿個袋子。”程盼從茶幾下抽了個紙袋子遞給他。
餘生接過隨便塞了衣服進去，丟到書包旁，坐到了程盼邊兒。
電視裡還是在放武林外傳，餘生實在有點無語，他無聊的低下頭，然後看到桌上切成塊兒的蘋果和西瓜。
還挺想吃的，於是他拿了一塊西瓜開啃。
“垃圾桶在茶幾右邊。”程盼說。
餘生點點頭，用腳勾了垃圾桶放在自己麵前開始認真啃西瓜。
啃了兩塊西瓜，他又拿了幾塊蘋果。
“你媽媽切的？”他邊啃邊問一句。
“我切的。”程盼說。
“什什麼？”餘生愣了愣，結果蘋果卡住了，“我操”
“你吃慢點兒。”程盼轉頭看著他，又來了。
餘生咳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程盼，雖然也不知道哪不好意思，但就是覺得有點兒尷尬。
程盼切的？
而且程盼現在穿的這套衣服，為什麼拿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啊為什麼買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啊。
程盼難道不知道自己比他帥麼？自取其辱。
雖然比他小，但是比他帥！
而且基本小不了多少，一厘厘！
“還要麼？”程盼問，把西瓜盤朝他那推了兩下。
不知怎麼，這句“還要麼？”餘生心裡閃過了那句廣告語。
“我要我要我還要！”
靠！
“不用了”他尷尬的看著快被自己啃完的蘋果，無語凝噎。
過了幾分鐘，大餐開始。
餘生看著一桌子菜，實在有點震驚。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土裡種的，除了水裡遊的，宋阿姨基本做了個齊全。
他本來還以為程盼是怕他吃不飽，中午才帶那麼多飯，他還真是想多了。
“吃這個！”宋蘭用漏勺舀了幾塊雞肉放進他碗裡，“我燉了好幾個小時，應該進味了。”
餘生點了點頭，低下頭啃了一塊雞肉，一口下去雞汁兒都差點濺出來。
好雞！
“餘生，愛吃魚嗎？”宋蘭問，“愛吃我下次給你做。”
“謝謝阿姨，不吃魚。”餘生回了一句，其實也不是不愛吃魚，他隻是嫌懶得挑刺。
“那吃這個，東坡肘子，我的拿手菜，”宋蘭把大盤移到他麵前，“冬天再過來，我給你們煮羊肉湯！”
“謝謝阿姨。”餘生有些激動，他是真的很饞。
“盼盼，”宋蘭轉過頭看著坐他旁邊的程盼，“你吃點肉，怎麼這麼挑食。”
餘生斜眼一看，程盼居然在啃白菜軍訓那麼多天都沒吃夠，真是奇葩。
宋阿姨做這麼多菜，程盼纔是專業挑刺的！
“好。”程盼點了點頭，還是繼續在啃白菜，跟兔子一樣。
“盼盼，”餘生看不下去，挑了一塊雞肉放進他碗裡，“吃肉。”
程盼愣了兩秒，挑起那塊雞肉開始吃，等他慢慢吃完那塊雞肉，餘生又把他麵前那盤大肘子擺程盼麵前：“啃了。”
“嗯。”程盼應了一聲，低頭開始啃肘子。
程盼啃肘子是真斯文，啃的跟宮廷娘娘進食一樣。
“吃快點，”餘生看著他，“快點吃。”
“嗯。”程盼繼續應了一聲，速度比原來快了億分之一好歹是個進步。
“餘生，”宋蘭臉上都帶著笑，“以後多來我家吃飯，把他帶帶，光吃素不吃肉的。”
“好，阿姨。”餘生回過頭看著宋蘭也笑了笑。
“喝湯！”宋蘭邊笑邊又給他舀了碗湯。
“謝謝阿姨。”餘生趕緊接過來，想都沒想的直接喝進去。
於是快死啦！！
“操！燙死我了！”他瞬間感覺嘴巴都燙起泡了。
“什麼？”宋蘭一臉愣的看著他。
“啊？”餘生有點尷尬，平常說臟話成習慣了，沒刹住，好在宋阿姨沒再細問，可能不想拆他台，不過應該是沒聽清，燙到舌頭捋不直。
“你吃慢點。”隔壁又悠悠來了一句。
餘生好想拿根針給程盼縫上啊，吃慢點吃慢點，那你能不能吃快點！
“沒事兒，”他憋著氣，端起湯用力吹了兩口，又繼續喝，邊喝邊說，“我不怕燙。”
他的確不怕燙，前兩年沒條件吃飯，更彆提喝湯，有飯吃就很急，燙總比餓強。
程盼這養尊處優的哪會懂，腦子鑽數學題裡去了。
隔壁沒再說，不知道是不是習慣自己的不怕燙。
一碗湯喝儘，餘生滿足的放下湯碗繼續掃蕩，宋蘭依舊拉著他聊家常，場景跟好多年前一家人吃飯一樣，家長裡短，熙熙攘攘。
餘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用錯成語了，但他此刻腦子裡還有一個成語沒使出來。
團團圓圓如果這是成語的話。
他實在不記得已經有多少年沒和家人一起吃過飯，其實距離車禍也沒多久，怎麼感覺像過了半輩子。
下半輩子應該也不能和家人一起吃飯，家都沒了，哪來的家人。
他不被醫院裡的那個家人承認，他也並不想承認不承認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