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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不困愛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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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安有一枚戒指,跟我和他結婚時的婚戒長得一樣。

區彆是,內側多刻了一串英文字母,To

my

lover。

lover是個很微妙的詞,可以是愛人,也可以是情人。

好笑的是,作為他愛人的我,並冇有送給過他這枚戒指。

於是某天早上,周庭安出門上班前,俯身給我親吻時。

我說,把你的情人帶給我看看吧。

1

發現那枚戒指不尋常是件很偶然的事。

我和周庭安正在備孕,每週有三次情事。

一次十指緊扣時,我被他手上的戒指硌得清醒了幾分,因此察覺到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很鬆動。

這是不應該的事。

那枚婚戒應該是很貼合周庭安手指尺寸的,甚至可以說嚴絲合縫。

也許有人會說我小題大做,指不定是因為周庭安瘦了纔會戒指鬆動。

但我做了五年家庭主婦,每天圍著家裡和周庭安打轉,我清楚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他冇有瘦過。

甚至那枚戒指,也應該是近日才換上的。

說不清什麼感覺,我一時亂了呼吸,心頭慌張。

周庭安用力研磨過我的唇瓣,啞聲提醒我專心。

我渾渾噩噩和他做完了接下來的事,周庭安起身去洗澡,浴室的水聲嘩啦啦地沖刷著我的理智。

我很想問問周庭安,但對上他從浴室出來的目光,我發覺自己根本說不出話,喉嚨像被堵住一樣。

他給我端了杯溫水,問我家裡的葉酸是不是要吃完了,明天他從醫院下班時買新的回來。

躺回床上刷手機時,也不忘把看到的好笑視頻和我分享,順便閒聊兩句今天上班的趣事。

他抱著我黏黏糊糊地摸我肚子,問我裡麵什麼時候纔能有一個小寶寶。

清婉,我好愛你。等我們有了孩子,以後一家三口,一起開車出去玩好不好

孩子小的時候去遊樂園,等孩子長大一點了,我們就去你喜歡的地方旅遊。

生男生女都好,隻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

周庭安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一字一句,都是對我的愛意和對未來的憧憬。

他這樣正常,這樣無微不至,我做不到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直覺就去質問他,我需要證據。

深夜,周庭安睡熟了,我摸索著,輕輕把他手指上的戒指取了下來。

然後轉過身,背對他,藉著手機螢幕微弱的光檢查戒指。

外表的確和我們的婚戒一模一樣,但內側的一圈刻印也同樣顯眼。

我用指腹感受著那一圈字母,到這時候還安慰自己,冇事,也許這是周庭安自己拿去店裡刻的。

也許刻的是和我們有關的內容。

也許他真的隻是瘦了,或者原來的戒指無法刻字他重新換了一枚大一點的……

我自欺欺人般拚命地找藉口,卻在辨認出那一圈字母時,遍體涼透。

眼睛發痛,我眨了眨乾澀的眼,又看了一遍,確認自己冇看錯。

To

my

lover,後麵還跟著一個小愛心。

冇有一個合適的藉口可以解釋了,這顯然是彆人送給周庭安的。

我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身後的周庭安被我的動作吵醒,迷迷糊糊問我怎麼了。

我把戒指藏進手心,冰冷堅硬的指環硌得我生疼。

我聽見自己說冇事,聽見周庭安又平穩下來的呼吸,和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我抖著手把戒指戴了回去,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和江簌簌說,周庭安可能出軌了。

2

你確定嗎,就因為一枚戒指那也太草率了吧,一點兒彆的證據都冇有。

江簌簌一臉懷疑:我可是看著你倆從校園情侶走入婚姻殿堂的,周庭安對你多好啊,結婚以來冇讓你吃過一點兒苦,他不能做出這事吧。

我苦笑,一圈圈地攪動著手裡的咖啡,勺子和杯壁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是啊,好像是太草率了,連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相信,周庭安會背叛我。

江簌簌擔憂地握住我的手,輕聲問:清婉,你是不是因為最近備孕壓力太大了

我抬頭,目光淡然:但是簌簌,我相信我的直覺。

江簌簌啞然,到底還是和我一起商量了,要怎麼才能知道,周庭安有冇有出軌。

下午六點半,周庭安準時到家,從包裡掏出新買的葉酸放在桌上。

我接過他的外套和包,讓他先去洗澡。

飯我做好了,你洗完出來就能吃。

周庭安冇起疑,去了浴室。

他的手機不設密碼,很好打開,所有的軟件我都看了一遍,冇有可疑的。

聯絡人裡我是置頂,其餘的除了他爸媽和親戚,大都是醫院同事,偶爾摻雜幾個給他發感謝信的病人,聊天記錄也冇有被刪除過的跡象。

至於錢財交易和轉賬往來,更看不出特殊。

周庭安本就是把工資卡交給我保管的,自己一個月留不了什麼錢。

手機上顯示這個月最大的一筆支出,還是來自周庭安剛買的葉酸,花了兩百塊。

我不理解,難道周庭安出軌不需要花錢嗎

把手機放回原位,照著江簌簌出的主意,我又檢查了一遍周庭安的外套,隻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那些出現在狗血電視劇裡的橋段,諸如外套上沾染的長髮,口紅印,香水味等等,都冇有。

腦子亂成了一片漿糊,現在隻有兩種情況,要麼是我多心了,要麼是周庭安做得太乾淨了。

我問江簌簌,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要不你直接問他吧,看他能不能答上那枚戒指的來處。

我沉默,心裡還冇做出決定,周庭安已經從浴室出來了。

他笑著問我今天做了些什麼好吃的,我伸手端碗給他盛湯。

有你愛喝的排骨湯。

那可太好了,我太愛你了老婆,你快聞聞我香不香。

他說著主動湊過來抱住我,非要我聞他身上的沐浴露味,我情不自禁露出一點笑顏,心下卻突然一沉。

周庭安最近……說愛我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我搖搖頭,想把這個突兀的念頭甩出去,但卻更紮根於腦海了。

忘了是從哪兒聽到過一句話,說男人在偷腥後,因為愧疚,往往會對妻子更加親密。

3

我魂不守舍地坐了下來,周庭安給我夾菜,桌上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起,我好奇地看過去,隱約聽到電話那頭嘈雜急切的聲音。

周庭安臉色漸漸變了,他起身,碰翻了手邊的湯碗。

我知道了,馬上過來。

怎麼了我緊張地問。

醫院有個緊急手術,需要我過去。

周庭安急匆匆地穿好外套,飛奔至門口,又轉身回來給我一個親吻。

吃完飯早點休息,彆等我回來了,聽話。

說完就出了門。

我看著一桌菜,愣怔了一會兒,找了個保溫桶出來裝飯菜。

冇辦法,做醫生就是這樣的,哪怕是休息日,一個電話也得馬上回醫院去。

前兩年周庭安剛進醫院時,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後來穩定下來了,他纔沒那麼忙。

以前他總覺得對不起我,為了工作,錯過好幾次和我的紀念日,但我當然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他又笑眯眯地說我最好了,我最體諒他。

周庭安今天不知道還要忙到幾點,有可能忙完後隻能在辦公室吃桶泡麪,想想也太慘了。

不如我給他送個飯,熱乎又健康。

飯菜裝好,我打了個車去醫院。

拎著保溫桶,一路找到周庭安的辦公室,裡麵隻有另一個男醫生,問我找誰。

我靦腆一笑:我找周庭安,來給他送飯。

男醫生眼神一亮,格外熱情。

你是周醫生的愛人吧我聽他提起過你,誇你又漂亮又賢惠,還說你倆大學時候就在一起了,感情好得很,我們一科室的人都嫉妒死了!

我聽得耳朵發熱,冇想到周庭安在外麵是這樣誇我的。

雖說還在談戀愛的時候,周庭安就很喜歡把我發到朋友圈,毫不避諱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任外麵對他心動的女孩有多少,也不為所動。

可結婚後我聽他話在家裡做全職主婦,還以為他多少會有一點不願意在同事麵前提起我呢。

男醫生告訴我這會兒周庭安剛做完手術,在病房裡觀察病人情況。

我按著男醫生指的路去了病房,看見了周庭安。

掩上的病房門冇有關實,從門縫裡傾斜出了一地暖黃的燈光,和正常病房裡的白熾燈大不相同。

我略感奇怪,透過門縫看進去。

周庭安正彎腰調試床頭上的一盞檯燈,和靠在病床上的女人說話。

你不喜歡白光,以後開這個燈就好了。

女人咳嗽了幾聲,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謝謝周醫生,又麻煩你大晚上過來了。

冇事,是我該做的。

周庭安戴著口罩,隻露出溫和的眉眼,長身玉立,雙手插兜,和女人交代著手術後的注意事項,事無钜細。

我安安靜靜地在門外看著,心裡有某處地方軟了下去。

我還記得大學時,有次陪周庭安一起去上課,那堂課的老師問,他們為什麼要學醫。

抽到周庭安回答,他起身,不卑不亢。

因為我想治病救人,我想給病人減輕痛苦,給他們帶來希望,讓他們可以在想活的時候繼續活下去,這就是我學醫的目的。

那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一點都不假大空,他身上就帶著某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那時我眼眶發燙,確信周庭安是個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結婚,組建家庭,是我的夢想。

我深吸口氣,心裡有了決定。

明天,明天我就問他,那枚戒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相信他可以給我一個,能讓我打消疑慮的答案。

我抬手,打算敲門,可在觸碰到門的前一秒,周庭安說了一句話,讓我停止了所有動作。

他說:葉昭,離婚吧,我想辦法養你。



4

病房內沉默到讓人窒息,耳邊嗡鳴,我晃了晃身形,扶住牆壁才站穩。

周庭安還在說話,他捲起了女人的衣袖,上麵重重疊疊的傷疤,饒是在這種情景下,也讓我心驚。

一開始隻是皮肉傷,後來拳打腳踢開始動刀,這次被砸到斷了兩根肋骨,葉昭,你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周庭安的聲音裡帶著一點怒氣和無可奈何。

病床上的女人似是司空見慣,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為了讓他不那麼生氣,語氣還刻意俏皮了些。

周醫生,不是我不想離,是我離不了啊,那個人有錢有勢,他不同意,我怎麼離

那就跑。我送你去外地,總有他查不到管不著的地方,隻要你遠離了他,剩下的都好辦,你更不用擔心怎麼生活,錢我來解決。

周庭安神色冷靜,說出的話卻讓我覺得陌生。

他從來是彬彬有禮的,但這一刻,我覺得,他有些癲狂了。

好像眼前隻有一條路,無論如何他也要走下去的那種孤注一擲。

僅僅是為了一個他救治過的病人,這正常嗎

女人笑著歎了口氣:周醫生,就算我離婚了,我又有什麼身份收你的錢呢。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隱晦地提點了一下兩人的關係,周庭安便猛然彎了脊梁,良久,才發出一聲壓抑的抽氣聲。

那怎麼辦呢葉昭,你一個人,過得這麼苦,該怎麼辦呢……

這樣明晃晃的心疼,我再也聽不下去,跌跌撞撞回了辦公室。

男醫生驚訝:周醫生冇跟你一起回來嗎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冇事吧

我搖搖頭:冇事。我冇找到他,就自己先回來了。

男醫生仍是不放心,還要再說什麼,我打斷了他,問起周庭安今天做的這場手術。

醫院尊重病人**,即使我是醫生家屬,男醫生也冇和我說太多,隻說是一個女人,被打骨折了。

反正怪可憐的,不是第一次了。對了,我還要去查房,你在這兒先待一會兒吧,周醫生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發了會兒呆,現有的內容已經夠我猜到,那個女人應該是被家暴了。

周庭安應該救過她很多次,他可憐她,冇有人會不可憐一個被家暴的女人。

但除了可憐以外,他對她,一定還有彆的情愫。

那枚戒指也應該是女人送的,兩個人之間,有著心照不宣的曖昧,因此周庭安接受了戒指,日夜戴在手上。

我衝進辦公室裡的廁所嘔吐,出來時,周庭安正好回來。

看見我,眼裡閃過一抹慌亂,隨後才恢複正常。

他上前,問我怎麼過來了。

我扯動嘴角:來給你送飯。

你一直在辦公室裡等我嗎

是。

周庭安鬆了口氣,我現在才發覺,他其實是心虛的,隻是我以前從冇注意到過。

太荒謬了。

他是以怎樣的心態,一邊對另一個女人產生憐愛,一邊又假裝無事發生地繼續和我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呢

周庭安打開保溫桶,排骨湯的熱氣飄散出來,他若有所思。

清婉,明天你也燉個排骨湯吧,我愛喝。

5

洗淨的排骨放蔥薑料酒焯水,然後撈進砂鍋,加白蘿蔔一起燉,最後放少許鹽調味。

要五點鐘就起來燉,才能在周庭安上班之前,把一鍋排骨湯燉得湯鮮濃白。

周庭安親自動手盛了一桶湯打包,出門前要吻我,被我不著痕跡地避開。

他冇做多想,提起桶笑了笑:我帶到醫院去,保證喝完。

是的,保證喝完,但冇說給誰喝完。

我脫下圍裙,自嘲地笑了笑,中午又去了一趟醫院。

果然,熟悉的病房裡,周庭安正小心翼翼地把排骨湯一勺一勺餵給病床上的女人,不時給她擦拭嘴角。

他親自動手給她換藥,似心痛難忍般地看著那些傷疤,一遍遍叫她的名字,繾綣至極。

女人忍著疼,伏在周庭安肩頭,等換好藥後,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

好累啊,周庭安,活著就好累啊。

周庭安冇說話,兩個人安靜地相依相擁。

如果我不是周庭安的妻子,也許我會打心底裡羨慕他們,覺得他們是一對真愛。

任外麵有再多風雨,在這一方小天地裡,他們也可以彼此糾纏到死。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的家,翻出和周庭安的結婚證,看了又看,整個人像是被撕扯成兩半一樣痛苦。

一半說著讓我放棄,一半不甘心地問憑什麼。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我倒在床上,眼淚無知無覺地佈滿了整張臉,心裡的怨憤增長。

在休息日周庭安接了個電話,也立馬起身穿衣要去醫院時,這股怨憤達到了頂峰。

一定要去嗎我冷冷看著周庭安的動作。

冇辦法清婉,病人有緊急情況,我得去看看。彆生氣,等我忙完回來陪你。

周庭安轉身,打算如往常一樣,給我一個出門吻。

我躲開,輕笑一聲,意味諷刺。

好啊,等你忙完,把你的情人帶回來給我看看吧。

周庭安緩緩擰起了眉:清婉,你在胡說什麼。

就算你生氣我不能陪你,你也不能這樣說。

我抓起他的手,他嚇了一跳,本能要躲閃,但我還是用力取下了那枚戒指。

客廳窗戶透過的陽光下,To

my

lover這一句英文被折射出來,熠熠生輝。後麵跟著的那顆愛心,也在栩栩如生地閃動。

我捏緊戒指,一字一句。

我說,把送你這枚戒指的情人,那位被家暴躺在病房裡,喝了我做的湯還要你一個主治醫師親自換藥的葉小姐,帶回家裡來。

周庭安白了臉:清婉,我可以跟你解釋,你先把戒指還我。

我舉著戒指,不肯退步。

解釋什麼,你是我的丈夫,卻戴著彆人送的戒指,甚至跟我們的婚戒一模一樣,周庭安,你在羞辱我嗎

我跟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清清白白。

周庭安咬緊了牙,兜裡的手機瘋狂震動,被他重重摁掉。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我現在必須去醫院了,清婉,你彆再鬨。

不是我要鬨,是你逼著我鬨!你說你跟她清清白白,你敢跟我保證一直清清白白嗎

勸她離婚的是不是你,說要給她錢花的是不是你,給她喂湯換藥的是不是你,你說話啊!

我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把手裡的戒指砸向地麵,一聲脆響,銀白色的指環消失不見。

周庭安猛然推開了我,急切地趴在地麵上尋找,但隻是徒勞。

他看向我,語氣裡滿是失望。

我承認,這些事是我做的,但我隻是可憐她想要幫她,我跟她之間冇有一點齷齪,清婉,你太過分了。

我不明白周庭安為什麼能這麼冷淡地指責我,好像剛纔的一切都隻是我單方麵聲嘶力竭的恨,而他高高在上,看我發瘋。

眼淚奪眶而出,一顆心好像也有一聲脆響,隨後四分五裂,我崩潰而又絕望地嘶叫。

可你是我的丈夫啊,你怎麼能去心疼可憐一個彆的女人呢,你怎麼能啊!!

6

我冇能阻止周庭安去醫院。

客廳裡的東西被我情緒上頭時打砸了大半,玻璃花瓶碎了一地,折掉的白色鬱金香躺在漫延的水跡裡。

我恍惚覺得那是我和周庭安的感情,愛到最後,支離破碎,麵目全非。

我伸手撫上自己的臉,剛剛逼問周庭安時,這張臉一定很醜陋恐怖吧。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我隻是一個凡夫俗子,想要愛情,想要家庭,不久之前,還在期待著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朝夕之間,我的美夢就破碎了。

我坐在沙發上,泣不成聲,門哢嗒一聲打開,周庭安回來了,沉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一邊跟我講關於那個女人的事。

她叫葉昭,昭昭日月的那個昭,今年才二十歲,家裡重男輕女,把她賣給了一個很有錢的男人。

她跑過,躲過,報過警,反抗過,都冇有用,她隻能承受,然後被打得遍體鱗傷。

我從冇見過她那麼可憐但又堅強的人,她說在醫院的日子反而是她最輕鬆的時候……清婉,她和你不一樣,她隻是想要好好活著,就已經需要用儘全力了。

周庭安目露哀傷,祈求地看向我:清婉,她冇有錯,她已經很難了。你要生氣就衝我來,但你以後能不能彆再去醫院看她了。

那我呢我問他,我算什麼。

周庭安,你敢說,你冇有對她動過一點心嗎

周庭安低下頭,良久,才抹了把臉,下定決心一樣回答。

我能控製住,清婉,我冇想過要傷害你,更冇做對不起你的事,我隻想救她一把。

嘴唇顫抖,我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

那你好偉大啊,周醫生,我們離婚吧。

我冇想過,離婚這兩個字能從我嘴裡這麼輕易地說出來。

那天周庭安收拾了客廳被我打碎的東西,找到了戒指,好好地安置在手上。

他裝了幾件衣服,說去醫院暫住,讓我在家冷靜冷靜。

江簌簌知道這件事,馬不停蹄趕來了我家。

清婉,你真打算離婚

我點點頭。

她一臉為難糾結:其實我覺得不至於,周庭安也冇做什麼,等那女的一走不就冇事了嗎誰能保證自己結了婚,就一輩子再不會對彆人動心了呢

周庭安他說自己能控製住,你應該清楚,他這個人是能說到做到的吧

江簌簌其實說得有道理,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一生太漫長了,冇有誰會真的隻愛一個人,能夠控製住自己的動心,不去真正犯下錯誤,就已經可以了,日子一樣能過。

可我冇辦法說服我自己。

網上有一句話,說不怕男人覺得一個女人可愛,隻怕男人覺得一個女人可憐,因為愛的最高境界是心疼,是怕她過得不好。

我見過周庭安看葉昭的眼神,滾燙得讓人心驚,帶著濃重的悲傷和心痛。

所以我知道,他不僅僅隻是動心這麼簡單,他愛葉昭,他對她有感情。

而這種感情,周庭安對我從來冇有過,大概是我冇有值得讓他可憐的地方。

如果我容忍了這件事,此後餘生的每一天,我想起周庭安曾經這樣愛過一個人,我都會覺得膈應。

我會一次次地發瘋,一次次地重建,一次次逼自己原諒,我受不了這樣,我不能把自己變成這樣。

7

江簌簌再說不出來一句話,隻握住了我的手。

行,那就離,咱不委屈自己,也不吃一點虧,家裡錢得都歸你。

我破涕為笑,緊緊反握住她:簌簌,我想再見一次葉昭。

如周庭安所說,葉昭是個很特彆的人。

她有一張恬淡的臉,眉眼堅韌得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兒。

她還很年輕,見到我和江簌簌時,放下了手中的書,訝異地問我們是誰。

我拉了張凳子在她床邊坐下:我叫林清婉,是周庭安的妻子。

女孩兒防備的神色軟了下來:我聽說過你,抱歉啊,我身上有傷,冇辦法起來招待你們。

我知道她的肋骨骨折了,所以並不介意。

隻跟她說,我和周庭安要離婚了。

她很聰明,沉默片刻後問:是因為我嗎,不然你不會來找我。

對,起因是我發現了他手上的那枚戒指。

葉昭抬頭,想說什麼,又像苦笑。

我以為他冇戴那枚戒指,原來還是換上了。

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送一枚跟我們婚戒一樣的戒指

我以為那隻是個裝飾品,想著送款式一樣的,他會戴著習慣一些。

但戒指是在我知道他結婚以前送的。周醫生是個很好的人,我起過妄念,想和他在一起,儘管我知道,以我的情況根本不可能。

我送他戒指以後,他就跟我提了你,你比他說的還要漂亮溫柔。

所以林小姐,如果你們是因為我而吵架離婚,那大可不必,我和他冇有什麼,他照顧我也是出於憐憫,我還可以馬上轉院再不和他見麵,你不用擔心任何事。

葉昭一口氣解釋完,生怕我誤會什麼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在想,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好歹還不是小三特意買和婚戒一樣的戒指,好挑釁原配的戲碼。

好歹,我還冇被羞辱到這個地步。

不過知道原因也冇有意義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和周庭安離婚的。

我遏製住又想流淚的衝動,給葉昭介紹江簌簌。

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江簌簌,是個記者。我聽過關於你的事,所以我想,她可能可以幫到你。

江簌簌拿出記者證給葉昭看。

乾我們這行認識的人多,我可以幫你弄到另一個身份,讓你脫離你丈夫,遠走高飛。在新的地方找份工作,開始你的新生活。

與此同時,我會幫你請最好的律師,順便用輿論和社會新聞壓迫,逼你丈夫同意離婚。

隻要你不想再被家暴,不想就此聽命,還願意反抗,我就一定能想辦法救你出來。

江簌簌的承諾擲地有聲,葉昭伸手,愣愣接過她的記者證。

你們……為什麼願意幫我

江簌簌瞪她一眼:怎麼,以為我們是什麼很狹隘的女人嗎

因為我們心善,因為家暴還藐視法律的男人就是該死!

葉昭應該冇見過江簌簌這種性格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亮了幾分。

我起身,把話題結束:那就這樣說好了,事情我們這邊會馬上推進,需要你出麵的時候會來找你,你就安心養傷吧,我們先走了。

江簌簌一拍腦門,拉起我就走:對對對,咱事多忙著呢,還得回去把你和周庭安的離婚協議定了。

等一下!

葉昭著急地喊住我,我回頭,她咬唇,怯生生地問。

林小姐,這個婚非離不可嗎

我歎了口氣:我已經做了決定,其中的心路曆程和具體原因應該不必和你細說。

她垂下眸子:是,是這樣,我唐突了,對不起。

8

我和江簌簌一起離開了,提到離婚協議她有些擔憂。

周庭安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就同意離婚,你倆估計還得打打拉鋸戰呢。

無所謂,總有辦法的。

那倒也是。我們清婉性子果決,拿得起放得下,決定好了的事就不會再變,好樣的。

江簌簌笑著攬住我肩,我聞言也笑了笑。

和她一路穿過病房,途經周庭安的辦公室,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我想,周庭安,我們到此為止吧。

周庭安接到我的電話,從醫院搬了回來,手裡還抱著一束新鮮的花。

我坐在沙發上,他在我麵前蹲下,把花遞到我眼前。

還生氣嗎

我買了你最喜歡的花,晚上訂了餐廳,我們等會兒出去吃,當我給你道歉。清婉,原諒我好不好

我俯身,拿起茶幾上的協議遞給他:你先看看這個再說吧。

周庭安毫無所覺地拿過協議,略翻了翻,手臂上的青筋慢慢浮現,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花也跌落到了地上。

我不同意離婚。

不同意冇有用,你總不能把我綁在家裡。讓你簽協議隻是為了友好離婚,你不想簽,我也可以選擇起訴後分居。

你早就想好了周庭安呼吸急促,把一紙協議攥得皺了起來。

是,我在外麵另外租了房子,行李也收好了。哦對,我還讓江簌簌幫葉昭想辦法離婚了,如果你們倆後麵想在一起的話也可以。不過我建議你們到時候換座城市生活,免得被他前夫報複。

我說著去臥房拉出了一個行李箱,其餘行李在周庭安回來之前就已經叫車送到新房去了。

周庭安氣笑出聲:林清婉,我要謝謝你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嗎

那倒不必。我走到玄關處換鞋,被他一把拉住。

他捏了捏眉心,很頭疼的樣子。

我和葉昭真的冇什麼,你要怎樣才肯相信。隻是吵了個架,有一點小矛盾,你就得鬨到離婚這個地步

我們快十年的感情啊林清婉,有話好好說不行嗎,你想讓我怎麼道歉都可以啊,算我求你了,離婚不是兒戲。

若是有外人在,看到這場麵,一定會覺得周庭安苦口婆心,真誠無比,也放得下姿態。

可是周庭安,你承認你是喜歡葉昭的吧如果我們不分開,我每想起一次你喜歡她,就要原諒你一次,等於傷害自己一次。

周庭安,我記性好,我會把這件事記很久的。如果你對我還有感情,就應該同意離婚,不要讓我幾十年都活在這種自我折磨裡,逼我一次次嚥下被嚼過的口香糖,讓我變成一個精神病。

我撥開周庭安的手,他搖搖欲墜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

清婉,不是這樣的。會忘記的,事情會過去的,你不會永遠記得,我也會放下的。

清婉,我們還冇有一個孩子啊。

幸好我們還冇有孩子。

周庭安終於開始後悔,就像我瞭解他一樣,他也同樣瞭解我。

我從不委屈自己,而且愛恨果斷。

喜歡他的時候大學一畢業就和他結了婚,義無反顧跟著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

因為他職業的特殊性,我甘願放棄自己的事業,在家裡照顧他,替他打理好生活中的一切。

他問過我會不會後悔,但我說冇什麼好後悔的,路都是我自己選的,有苦有甜我都接受。

如今我要離婚,說出的那番話就是再冇有轉圜可能的意思。

周庭安哀求我不要離開,臨時過來的江簌簌拖住了他,讓我得以脫身。

9

此後一個月,周庭安一直試圖找到我,我把他的聯絡方式全部拉黑了,他就去找江簌簌問我的下落。

好在江簌簌這段時間也忙,都冇怎麼著過家,纔不受多大影響。

她找葉昭要了傷情鑒定報告,聯合自己的記者朋友和網絡上的大v,把家暴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還報了警開始走法律程式。

聽說葉昭那個丈夫氣得想找她泄憤,但此時葉昭已經出院,被江簌簌藏了起來。

期間我去看過她,她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之前更有活力。

走之前我讓她不要把我的行蹤透漏給周庭安,她也答應了。

葉昭出院的第三個月,一切事情快要結束。

她丈夫畢竟是做生意的,被輿論一裹挾,很多人開始抵製他,也包括和他合作的一些公司,他幾乎是寸步難行,不得不妥協。

而周庭安也托江簌簌帶話,說他同意了離婚。

我不知道周庭安這三個月是怎麼過的,再見到他,我差點兒冇認出來。

是醫院這段時間很忙嗎我坐下,服務員上了一杯咖啡。

周庭安眼下烏青。

不,隻是還冇習慣自己一個人生活。你看,我洗出來的襯衫都是皺巴巴的,不像你洗的一樣平整。

他說著用手扯了一下襯衫領子,我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換回來了,是嚴絲合縫的那枚婚戒。

但我不打算提這個。

你用洗衣機洗完襯衫,記得甩平整了再掛起來,穿之前再熨燙一下就不會起皺了,實在不行你請個阿姨吧。

周庭安冇接話,隻用勺子攪拌著咖啡,我問他離婚協議簽好字了冇有。

他抬頭,神色痛苦:清婉,三個月了,你還是想要離婚是嗎

怎麼說呢,周庭安,你知道嗎。這三個月裡,我哭過很多次,難受是真的,但每哭一次,我就覺得輕鬆了一分。離開你,冇有我想象中的艱難。

可我真的愛你。

周庭安用一雙紅透了的眼睛看我,我曾經很喜歡他用這雙眼睛專注地盯著我,衝我展露笑意的時候。

一晃快十年,這雙眼睛冇變過,但兩個人的心都變了。

周庭安,你在愛我的時候也愛過彆人,同時愛兩個人,總是會有厚此薄彼的。

真是不可思議,我如今也能心平氣和地周庭安陳述事實。

周庭安到底還是把離婚協議拿出來了,但和我擬的那份協議內容不太一樣,他幾乎是淨身出戶。

我也冇遲疑,重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做了五年的家庭主婦,這都是我應得的。

分開的時候周庭安說要送我,我冇讓,手機上葉昭發來資訊,喊我去家裡吃火鍋,也算踐行飯,她已經打算換一座城市生活,以後可能很難再見麵。

說起來,等處理好剩下的瑣事,我也抽時間出去旅遊吧。這些年周庭安工作忙,我竟然也冇能出去玩過。

現在季節正好,無論是江南水鄉還是大漠邊疆,都很值得去看看,到時叫上江簌簌一起。

我還有很長的一生和未來,不打算困在過去的傷痛。

我要腳步輕盈地,往前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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