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回眸已無岸 13

    -

13

陸城錦將自己沉浸在無止境的工作和酒精裡，試圖麻痹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他下令將蘇晴所有存在過的痕跡徹底抹除。

“先生，”管家站在書房門口，麵色有些遲疑，“蘇小姐那間暗房裡的照片，該如何處理？”

“扔了！這點小事也要來問我？”陸城錦頭也不抬，聲音沙啞而不耐。

“可是，”管家頓了頓，聲音更低了，“那裡麵大多是孟小姐的照片。”

陸城錦握著鋼筆的手猛地一僵，墨水在檔案上洇開一團汙漬。

他緩緩抬頭，眼底是深不見底的幽暗：“帶我去。”

他跟著管家，踏入那間他從未踏足、專為蘇晴打造的暗房。

牆上、桌上，密密麻麻掛滿、貼滿了照片。

每一張，都是孟顏荷。

孟顏荷在友誼賽上，被蘇晴的無人機逼得淚水盈眶，卻仍死死咬住下唇的倔強特寫。

她被保鏢強行固定在受驚的馬背上，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地望著鏡頭的畫麵，那裡麵是徹底的絕望。

更多是她訓練時，眉頭微蹙卻依舊堅持的瞬間

每一張照片，都像一把鈍刀，狠狠地淩遲著他的心臟。

蘇晴記錄下的全是他如何縱容彆人，一步步將她逼入絕境的罪證。

陸城錦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沖洗台上。

他顫抖著手撫上那張孟顏荷含淚的照片，指尖冰涼。

他一直以為，他隻是有些疏忽，隻是對她要求嚴苛了些。

直到此刻，透過這些凝固的瞬間，他才無比清晰地看到，在他的掌控之下，她過得是怎樣的日子——委屈、隱忍、孤立無援，最後帶著對他的滿腔恨意死去。

“是我是我瞎了眼”他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不堪。

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嘯般將他吞冇，心臟痙攣般地抽痛。

他揮退了管家，獨自一人留在這間充滿她痛苦影像的暗房裡。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跪在地上，彷彿這樣才能減輕一絲罪孽。

他不吃不喝，如同自我獻祭的囚徒，沉浸在由他自己造成的痛苦回憶裡，一夜之間，形銷骨立。

第三天清晨，暗房的門被推開。

陸母站在門口，看著跪在陰影裡，狼狽不堪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她就能回來嗎？”陸母的聲音帶著曆經世事的冷靜。

陸城錦緩緩抬頭，眼底一片死寂的灰敗：“媽，我錯了，是我害了她。”

“你當然是錯了！”陸母語氣斬釘截鐵，帶著訓斥，“錯在識人不清，縱容外人對自己的妻子步步緊逼！錯在剛愎自用，把她的堅韌當成理所當然，把她的愛意肆意揮霍！陸城錦，我從小是怎麼教你的？擁有的東西要知道珍惜！顏荷那孩子，單純，執著，她把她那顆心毫無保留地掏給你，你是怎麼對待的？！”

她走到兒子麵前，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語氣終於軟了一絲：“我現在不想追究你多少，我隻問你，你就打算一直跪在這裡，用這種方式懺悔，然後放棄嗎？”

陸城錦猛地一震。

陸母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如果心裡真的悔，如果真的放不下，那就站起來去找她。用你的餘生去彌補，去求得她的原諒。”

陸城錦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擊中，眼中死寂的灰敗被一絲微弱的光刺破，他急切地抓住母親話語中的關鍵，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媽，您是不是知道什麼？顏顏她是不是冇死？！”

陸母冇有直接回答，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眼神複雜：“我能知道什麼？我隻是不相信，那個能在暴雨裡拿冠軍的姑娘，會這麼輕易地被命運打倒。”

她轉身離開，留下最後一句：“是活在懺悔裡，還是去抓住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你自己選。”

暗房裡重歸寂靜，陸城錦卻猛地站了起來。

冇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冇有見到她的屍體，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希望的火種，哪怕隻有一絲，也足以燎原。

他不能再跪在這裡了。

他必須去找她，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