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祭長悔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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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辦女兒溫好辦理入學時,我撞見了離婚七年的傅執、早已離心的兒子還有我那偏心假千金的豪門親爹媽。
我媽上來就想拉我的手:“歡歡,在外麵野夠了就回來,你妹妹都不計較了。”
兒子也紅著眼罵我:“壞媽媽,你還知道回來!”
就連傅執都傲慢地給我遞了個台階:
“過去的事就算了。回來好好認個錯,我們還是一家人。”
我皺眉看著他們,隻覺得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傳來了丈夫溫敘亭關切的聲音:
“老婆,怎麼沒聲了,手續辦完沒?”
“媽做了你最愛吃的排骨,全家就等著你開飯呢!”
周圍瞬間死寂。
我掠過那幾張僵住的臉,語氣疏離:
“勞駕讓一讓,彆耽誤我回家。”
1
腳步剛邁開,一個沉甸甸的重量猛地撲過來,緊緊抱住了我的腿。
是我兒子傅予安。
他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喊道:
“媽媽,你彆走!你又要丟下我不管了嗎?”
我回過頭,目光越過他顫抖的肩膀,恍惚間回憶起七年前那個高燒不退的午後——
也是這樣委屈巴巴的聲音。
不過那個時候他是拉著假千金的手,悄聲問道:
“小姨,是不是我給媽媽喝下這杯藥,她以後就再也不能逼著我看書寫字了?”
“媽媽天天管著我,好煩。一點都不像小姨你,那麼寵著我。”
得到虞若初肯定的示意後,傅予安幼小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狠厲。
小聲嘟囔著:
“太棒了。”
“要是媽媽直接病死了就好了,這樣小姨就能當我的新媽媽了。”
隨即,那個小小的身影端著藥,直接爬上我的床,將藥汁強行灌進我的嘴裡。我本就高燒不退,被著黑乎乎的藥汁一激,在急救室幾度瀕危,才勉強撿回半條命。
回憶返上來陣陣惡寒。
我低頭,用力掰開傅予安緊箍著我腿的手。
“鬆手,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吃痛,仰著頭,委屈地看向我。
我下巴朝不遠處急急趕來的虞若初一揚,冷聲提醒道:
“傅予安,你叫錯了。”
“你的媽媽——在那兒呢。”
傅予安下意識回頭。
我趁他失神的這個間隙,轉身就走。
但一個側身的功夫,虞若初已經快步攔在我麵前,假笑道:
“姐姐,這麼著急走做什麼?”
“這麼多年不見,咱們一家人,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了嗎?”
她話音剛落,我媽也從身後追上來,責備道:
“是啊,歡歡。聽你剛剛那通電話,你再婚了?”
“怎麼都不告訴家裡一聲。再怎麼說,你也是我虞家的女兒,總不能隨便找個普通男人就把自己嫁了吧。我和你爸的臉上也掛不住啊。”
麵對她們的再三阻攔,我唯一的那點耐心也被耗儘。
“讓開。”
“再不讓我走,我就報警了。”
聞言,還沒等虞若初和我媽回應,身後的傅執就主動開口道:
“讓她走吧。”
他的目光掃過我的指尖,篤定地看向我:
“見歡,你手上連個婚戒都沒有,怎麼可能再婚了。”
“你一個人想冷靜冷靜也好。等你想清楚了,就知道這次既然回來了,就該用什麼態度麵對我們。”
我連頭都懶得回,快步地朝前走去。
摘下婚戒,是為了安全。怕鑽戒劃傷溫好嬌嫩的麵板,當年帶傅予安時也是如此。
隻是傅執,他從未在意過罷了。
我剛走出海頓學校的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引入眼簾。
溫敘亭剛下車,眉頭微蹙,小跑就要往學校裡麵趕。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握在手裡的電話,居然還是通話狀態。
“敘亭,這裡!”
溫敘亭幾步上前,急切地打量著我:
“我剛剛在電話裡聽到一些動靜,怕你遇到麻煩,就趕過來了。”
“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看著溫敘亭溫柔的臉,心頭湧上暖意:
“就是碰到了以前的虞家人,糾纏了幾句。”
“不礙事的,咱們趕緊回家吧,好好和爸媽肯定都等急了。”
溫敘亭確認我無恙後,為我拉開了車門。
汽車平穩駛出,他隨口提起:
“對了,咱們好好入學,我又給海頓捐了兩棟實驗樓。校長那邊特意來電,說是希望下週的全校家長大會,你能作為家長代表上台發言。”
他頓了頓,趁著紅燈的時間,握了握我的手:
“你要是嫌麻煩,或者不想再被虞家人糾纏,我就替你回絕了。”
“我去也一樣。”
我明白溫敘亭的意思。
過去這幾年,虞家和傅執給我的痛太深,深到我難以觸碰,一直竭力迴避。但既然當初我選擇了回國,就意味著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反手覆上溫敘亭的手背,堅定地回答道:
“不,我要去!”
2
溫敘亭展顏一笑,空出的手俏皮地朝我敬了個禮:
“是,堅決支援領導的一切決定!”
回到家,溫母剛好將最後一道菜端上餐桌,香氣四溢。溫父抱著好好在沙發上讀繪本,不知道翻到哪一頁,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好好眼尖地看到我,張開小手就要撲過來。
“媽媽,你回來啦!”
溫父也起身笑著招呼:
“快洗手吃飯,就等你們倆了。”
我應聲坐下,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幕:溫父耐心地給好好夾菜,溫母和我說著最近的趣事,溫敘亭在桌下輕輕握了握我的手。
曾經那個在虞家小心翼翼,才能從虞若初手裡偷到一絲溫暖的女孩。
如今終於擁有了觸手可及的愛。
過幾天的家長大會又恰逢好好入學,我原本盤算著隔天帶好好去商場置辦一下。
臨出門前,卻又猶豫了——近來流感肆虐,聽說商場更是重災區。
思來想去,終究不放心,
將好好留在了家中,叮囑保姆好生照看,自己出了門。
就在我在商場挑選禮服的時候,一個故作熱絡聲音自身後響起:
“歡歡姐?真是你啊!”
我緩緩轉身,果然看到虞若初親昵地挽著傅執的手臂,站在不遠處。
虞若初上下打量著我手中的禮服,瞭然地笑了笑:
“你也是來置辦家長會行頭的?”
還不等我回答,虞若初輕歎一聲,語氣裡是掩不住的炫耀:
“可惜啊。歡歡姐,你不用費這個心思了。予安昨天回來哭得好傷心,說討厭你。特意說了,那天不許你去。”
“你說這孩子,也真是的……”
我懶得看她演戲,看向展台裡工藝最繁複的禮物,對店員說:
“就那件,幫我包起來吧。”
還沒等我抽出黑卡,傅執便搶先一步,將銀行卡遞給員工。
“還是我來吧。見歡,你沒必要在我們麵前打腫臉充胖子。這件是鎮店之寶,價格不菲。以你的經濟實力,恐怕買不起。”
“現在工作不好找,你又坐過……”
“坐過牢是嗎?”
我沒等傅執說完,便毫不忌諱地冷笑一聲,打斷了他。
“那還不是拜你們所賜?”
傅予安的三歲生日那天。我特意提前結束出差,滿心歡喜地趕回家,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結果推開臥室門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此生最刺眼的一幕——
婚床上,傅予安穿著我買給他的小睡衣,蜷縮在虞若初懷裡,睡得正香。而我的丈夫傅執,就側躺在一旁,手臂自然地環著他們兩人。
他們看起來,纔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那一刻,我搖搖欲墜的世界徹底崩塌。
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衝過去的。
隻記得虞若初驚慌失措地抱緊我兒子,尖叫著:
“歡歡姐,你聽我解釋!”
隻記得傅予安被吵醒,看到狀若瘋魔的我,嚇得大哭,張開手卻不是撲向我,而是更緊地抱住了虞若初的脖子,喊著:
“小姨,我怕!我不要媽媽!”
而我的丈夫傅執,第一時間擋在他們倆麵前,看向我的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大聲怒斥道:
“虞見歡,你鬨夠了沒有!不要嚇到孩子。”
“若初是我初戀,當年要不是你被認回虞家,傅太太的位置也輪不到你坐。”
“現在既然你都知道了。挑個日子,我們離婚吧!”
一句離婚,讓我幾近崩潰。
我難以置信地質問起床上的虞若初。
“為什麼?我對你那麼好,我把你當親妹妹看待。”
“當初爸媽要把你送回保姆身邊,是我跪下來求他們把你留下!外麵有風言風語,我每次都替你擋回去。有什麼好的,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虞若初,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若初依偎在傅執懷裡,眼神裡充滿了怨恨:
“姐姐,這不都是你欠我的嗎?”
“如果你不被認回來,我就永遠都是虞家唯一的千金!是你搶走了我的人生!”
我被虞若初這番狼心狗肺的話氣昏了頭。
抓起桌上的水晶煙灰缸,朝著她狠狠砸了過去!
鮮血,瞬間從虞若初的額頭湧出。
被驚醒的傅予安看到滿臉是血的虞若初,嚇得尖叫。
我下意識想去抱他安撫,可他卻用儘全身力氣將我狠狠推倒在地!
“走開,你這個魔鬼!”
“我不要你這樣的媽媽!”
我愣住了。
傅執暴怒地指著我,對聞聲而來的傭人吼道:
“把這個瘋子給我拉開!”
他抱起慘叫的虞若初,看我的眼神如同看著垃圾:
“虞見歡,離婚!”
“我要讓你為傷害若初付出代價!”
後來,故意傷害罪,他們父子倆親自出庭作證。
我在獄中收到了離婚協議。
簽下名字的那天,聽說傅執風風光光地迎娶了虞若初。
一年後,我因表現良好提前出獄。
站在監獄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高聳的鐵窗,沒回虞家,自從銷聲匿跡。
“砰!”
店裡的玻璃門被猛地撞開,發出一聲巨響!
我渾身一顫,猛然從那段窒息的回憶裡驚醒,回頭看去。
隻見傅執的助理抱著傅予安,驚慌失措地喊道:
“傅總,不好了!”
“小少爺玩得好好的,突然就……窒息了!”
3
傅執嚇得滿臉恐慌,一把奪過孩子,大聲喚道:
“予安,予安你醒醒!”
虞若初也尖叫著撲上去。
場麵徹底混亂。
我略一眼傅予安的臉色,伸手迅速摸了下他的頸動脈,立刻判斷:
“是異物窒息,必須立刻把東西排出來!”
說完,不等他們反應,我一把從傅執懷裡奪過孩子,從背後環住他,用標準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猛地向上向內衝擊他的腹部。
一下,兩下。
“咳——!”
傅予安猛地咳出一小塊積木,隨即大口喘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淚眼朦朧地看向我,帶著劫後餘生的依賴,小聲啜泣道:
“媽媽……”
見他沒事後,我毫不猶豫地將傅予安從我懷裡拉了出來,讓自己站好:
“你沒事了。”
虞若初見狀,立刻擠上前。
一把將傅予安摟進懷裡,用誇張的語調安撫道:
“不哭不哭哦,媽媽在這兒呢!”
“予安不怕,媽媽一會兒就帶你去吃你最愛的漢堡包,好不好?”
傅予安卻在她懷裡掙紮了起來,帶著哭腔小聲嘟囔:
“不……我不想吃漢堡包”
“我想吃……媽媽親手做的雞湯小餛飩……”
他說這話時,濕漉漉的眼睛不自覺地又瞟向了我。
這是我的拿手菜。
虞若初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眼底閃過難堪的惱怒。
但礙於傅執也在場,馬上又堆起更甜膩的笑,試圖轉移話題:
“哎呀,雞湯小餛飩有什麼好吃的?媽媽帶你去吃海膽小餛飩!”
“那家可火了,一碗要三千塊呢……”
說著,她示意旁邊的助理去安排。
但就在這時,我和傅執斬釘截鐵的聲音,同時落下。
“不行,他海鮮過敏!”
“不行,他海鮮過敏!”
空氣彷彿凝滯。
傅執偏頭看向我,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感情
我難得迎上他的目光,皺眉道:
“我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做父母的。”
“異物嗆住不說。最近流感這麼嚴重,你們連個口罩都不給他戴,就敢帶他來這種人流密集的地方?”
我也不多話,見傅執聽進去了。
轉身就走。
就在我即將邁出店門時,傅執艱澀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見歡,謝謝你。”
我的腳步沒有停頓,也沒有回頭,淡淡道:
“不用謝。我救他,無關感情。”
“今天無論是誰的孩子遇險,我都會救。”
自從那天以後,傅執不知從哪裡拿到了我的聯係方式。
起初,他隻是發一些無關痛癢的問候。
【最近還好嗎?】
【海市的天氣涼了,注意添衣。】
【方便見一麵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見我不回,傅執便不死心地開始發傅予安的照片和視訊。
但我看著螢幕上不斷彈出的、帶著孩子笑臉的縮圖,隻覺得一陣厭煩。
長按,選中那個熟悉的頭像。
點選確認。
【您已將“傅執”加入黑名單!】
4
時光一晃,便到了家長會的日子。
海頓學校,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府,學製橫跨幼兒園至高中,堪稱頂尖圈層的預備營。因此,這場家長會也毫無意外地設在了頂級宴會廳,以豪華晚宴的形式舉行。
溫敘亭帶著溫好,已在二樓的專屬包廂落座休息。
而我,因為上台發言,需要在樓下準備。
廳內觥籌交錯,我無意寒暄,正想尋個清靜處默稿。
身後突然傳來一句尖酸的嘲諷。
“哼,我當是誰呢。”
我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斜撇了我一眼。
“這不是那天在學校門口,對我們視而不見的‘大忙人’嗎?”
“怎麼,今天倒是有空來了?”
我爸也冷著臉附和:
“事情我都聽你媽說了。”
“當初給你台階下你不肯,現在知道一個人沒著沒落的滋味了?”
一旁的虞若初親熱地挽著傅執的手臂,看似勸解,實則煽風點火:
“爸媽,你們彆這麼說姐姐。姐姐沒有邀請函,能混進來很不容易的。畢竟……她現在孤身一人,不像我們,一家人總是齊齊整整的。”
出乎意料的是,向來不喜歡我的傅予安卻偷偷抬起頭。
恭恭敬敬地喚了句:
“媽媽。”
而傅執竟也低聲開口,語氣帶著示好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還是會來,一會兒開宴和我們坐一起吧。”
“侍應生,傅家再添一把椅子。”
還沒等侍應生走近,我便直接拒絕道:
“不用了,我一會兒要上台發言,隻是站在這裡準備。”
眾人一驚。
虞若初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撲哧一聲低笑起來,說話刺耳:
“上台發言?姐姐,你沒搞錯吧?”
“這次家長會能上台發言的女士,除了溫夫人,可就是校長夫人了!”
虞若初上下打量著我,不住地掩嘴笑道:
“我沒記錯的話,校長今年都快六十五了吧?”
“嘖嘖嘖。姐姐,你為了富貴,還真是忍辱負重啊……哈哈……”
傅執低喝了一聲,止住了她繼續說下去的勁頭。
“虞若初!”
我媽此刻也回過神來,臉上瞬間湧上羞憤,低聲道:
“虞見歡,你還要不要臉了?”
“你居然……去嫁給一個老頭子?我們虞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儘了!”
我爸也臉色鐵青,嫌惡到極致,卻又忍不住算計:
“行了,既然木已成舟。一會兒致辭完,你趕緊把校長帶過來給我們引薦一下!也算你沒白嫁這一場!”
就連剛剛態度緩和的傅執看向我的眼神裡,也透著鄙夷。
語氣乾澀地勸道:
“見歡,即使我們離婚了,你也不應該這麼作踐自己。嫁給……”
“住嘴!”
我打斷他,冷漠地掃過眼前這群沉浸在自我臆想中的人。
“收起你們那些齷齪的思想。”
“我的丈夫,是溫氏集團總裁,溫敘亭。”
話音落下,幾人臉上立馬寫滿了荒謬和懷疑。
虞若初更是認定了我是在死要麵子,在攀咬溫氏。嘴角一撇,剛要張口繼續嘲諷我兩句時——
全場燈光突然暗下,追光亮起。
司儀的聲音傳遍大廳:
“各位來賓,今晚我們很榮幸地邀請道一位特殊的開場致辭嘉賓。她既是我們海頓的重要捐資方代表,也是我們學生家長的代表。”
“接下來,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溫氏總裁溫敘亭先生的夫人、溫好小朋友的母親、ER獨立珠寶設計師——”
“虞見歡女士!”
追光攏在我身上。
周圍瞬間響起了他們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
5
我不再看黑暗中一張張驚駭的臉,拎起裙擺,從容地朝舞台上走去。
“……我的發言到此結束,謝謝各位。”
幾分鐘後,我微微鞠躬謝禮,在一片雷鳴般的掌聲中朝台下走去。
目光越過人群。
一眼便看到溫敘亭正牽著女兒溫好,站在舞台正下方等我。
溫好揮舞著肉乎乎的小胳膊,臉上是毫無保留的驕傲。
“媽媽真厲害!”
溫敘亭則眸中含笑,主動走上前,彎腰扶著我。低聲問道:
“累不累?”
我搖搖頭,心底暖流湧動。
正準備離開。
“歡歡——留步,留步!”
我爸幾乎是衝了過來,臉上堆滿了近乎狂喜的諂媚:
“剛剛講得太好了!”
“真不愧是我虞建雄的女兒,爸爸為你驕傲!”
他聲音洪亮,彷彿要讓全場都聽見。
我媽也擠上前,眼神灼熱地在我和溫敘亭之間逡巡,語氣激動:
“歡歡,你這孩子!嫁了溫總這樣的大人物,怎麼也不跟家裡說一聲。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溫總您好,我是歡歡的媽,也就是你的嶽母。”
虞建雄立刻雙手恭敬地遞上一張名片,腰微微躬著,對溫敘亭說:
“溫總,久仰大名。我是虞建雄,是歡歡的爸爸。”
“聽說溫氏最近在開發東區那塊地?我們虞氏在建材方麵是多年的老字號了,價格絕對優惠!咱們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您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我媽聞言,也立馬朝我使眼色:
“是啊溫總,都是一家人!”
“歡歡,以後有什麼好專案,可一定要多提攜提攜你爸!”
還沒等溫敘亭回應。
我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奪過我爸遞來的名片,狠狠摔在地上!
“誰跟你是一家人?”
“我唯一的父親,就是敘亭的父親。我跟你們虞家早就沒有半點關係了!”
我爸被當眾下了臉,下意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但下一秒,他迅速強壓下情緒,扭過頭,對著溫敘亭擠出一個尷尬的笑:
“溫總,您看歡歡……都被我們慣壞了,胡說八道!”
“她年輕氣盛的,不懂事。您千萬彆介意。”
他搓著手,難得朝我笑了笑:
“見歡,都是骨肉至親,哪能真有什麼隔夜仇呢?嗬嗬……”
溫敘亭的目光淡淡掃過我爸媽,手臂將我攬得更緊。
語氣也冷了下來:
“我夫人的情緒,我很在意。”
“既然她不認你們,我想,我也沒有必要認識二位。”
我爸媽的臉色白了又白,被溫敘亭的態度晾在了原地。
虞若初卻不懷好意地插起話來,緩和起氣氛來:
“爸,媽,你們彆放在心上。”
“姐姐畢竟是在監獄待過的人,性子孤僻古怪些,也是正常的。”
她話音剛落,立刻誇張地捂住嘴,用一種矯揉造作的驚慌眼神看向溫敘亭:
“哎呀,瞧我這張嘴!”
“溫總……您該不會還不知道見歡姐坐過牢吧?”
她歎了口氣,像是抓到了我的把柄一樣。
迫不及待地繼續說起來:
“唉,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那我就坦白了吧。”
“我姐姐她可是有案底、坐過牢的人!當初就因為一點小事,她就故意拿煙灰缸把我砸得頭破血流。”
虞若初瑟縮了一下,彷彿心有餘悸:
“我們也是擔心。要是姐姐哪天情緒又失控,在您身邊做出什麼更可怕的事,傷到了您和孩子那可怎麼得了?”
“姐姐,你說是不是?”
6
虞若初的挑撥太明顯了。
我扭過頭皺眉,不想搭理。
反倒是身旁的溫敘亭聽完,饒有興致挑眉,追問道:
“哦,她砸過你?”
“砸到哪兒了?當時……嚴重嗎?”
我聽到溫敘亭這出乎意料的追問。
心頭下意識地一緊。
畢竟,當初虞若初每每就是憑著這樣看似無辜的三言兩語,一次次將我與傅執的關係挑撥得千瘡百孔,最終走向冰點。
虞若初見溫敘亭“上鉤”。
眼神得意,立馬撩起了額頭前的劉海,語氣後怕道:
“是,可嚴重了。”
“就在這兒,眉骨上麵!縫了七針,都留疤了。”
虞若初用手指著自己的額頭,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
“當時血流如注,差點就傷到眼睛了!姐姐還是不依不饒的,她對自己的妹妹都能下這麼重的手,萬一要是砸傷了……”
“嗬。”
一聲極輕的冷笑,自溫敘亭喉間溢位。
他臉上滿是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戾氣。
盯著虞若初,一字一頓道:
“砸傷?”
“見歡當初怎麼沒直接砸死你這個賤人呢?”
一句極為出格的話,石破天驚!
溫敘亭一貫是溫潤儒雅的做派,鮮少有這樣情緒外放、口出惡言的時候。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紛紛側目。
虞若初也愣住了。
她張著嘴,眼神驚恐,沒想到溫敘亭會是這個反應。
溫敘亭往前逼近一步,當著眾人的麵徹底撕開了虞若初虛偽的假麵:
“像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偷了彆人的人生,靠著見歡的求情,在虞家鳩占鵲巢幾十年,還不知足!搶丈夫、搶孩子,毫無廉恥之心。“
“過了這麼多年養尊處優的日子,你是不是連自己都忘了——”
“你也就是個保姆偷換進來,冒名頂替的野種!”
虞若初被這劈頭蓋臉的怒斥砸得連連後退。
抖著嘴唇,強行辯解道:
“溫總,這裡麵可能有什麼誤會。您說的這些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
“聽不懂?那你以後也沒必要聽懂了。”
溫敘亭嗤笑一聲,不再看她。
直接吩咐道:
“安保,把這位虞小姐‘請’出去。”
“從今往後,海城任何一場宴會。誰敢邀請她虞若初,就是與我溫家為敵。”
話音落下,兩名安保人員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虞若初。
虞若初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
她拚命掙紮起來,尖聲叫嚷: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我可是虞家千金,傅家的太太。”
“爸,媽,快幫我說說話呀!”
虞若初求助的目光掃過爸媽,那兩人卻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又猛地看向傅執,聲音帶上了哭腔。哀求道:
“傅執,傅執你幫幫我!”
“你不能讓他這麼對我,求你了。”
傅執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在她哀求的目光中,抱起傅予安朝角落裡走去。
最後,虞若初竟將希望投向了我,語無倫次地喊道:
“見歡姐,我的好姐姐。”
“你幫我說句話吧。剛才都是我不好,胡說八道的。我給你道歉,我以後一定不會了。這都是誤會!”
“溫總這樣,分明是要把我徹底趕出這個圈子!不能這樣,不可以!”
然而,無人應答。
安保人員麵無表情地將她拖向門口。
溫敘亭不再看她,彷彿隻是清走了一件垃圾。他攬住我的肩膀,語氣恢複了溫柔:
“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我在呢,彆怕。”
7
我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眼眶微熱,用力點了點頭。
溫敘亭將溫好柔軟的小手輕輕放進我的掌心,微微一笑:
“累了吧?”
“你帶好好去二樓休息室等我一會兒。”
“應酬的事交給我,我簡單寒暄兩句,咱們就回家。”
我握緊女兒的手,應道:
“好。”
溫好興致勃勃地晃著我的手,絲毫沒有受剛才風波的影響:
“媽媽,你剛纔在台上會發光!”
我笑著捏了捏她的小手,把她抱進懷裡,走進電梯。
就在電梯門緩緩關閉的刹那——
縫隙裡,一個瘦小的身影猛地擠了進來!
猛然嚇了我一跳。
是傅予安。
他不知道是怎麼跑出來的,孤零零地站著,小手緊緊攥著衣角,眼眶通紅。
看了一眼被我抱著的溫好,委屈巴巴地問道:
“媽媽,她說誰?”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我垂眼看著他,眼底沒有半分動容,重複著那天在幼兒園門口的話:
“我說過,我不是你的媽媽。”
“你的媽媽是虞若初,那是你當初自己選的。”
“我後悔了!”
傅予安突然激動地喊出聲,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我不要那個媽媽了!”
“我錯了,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回來!我想吃你給我做的雞湯小餛飩,你會花很多時間陪我,你會帶著我一起旅遊,你會……”
這時,我懷裡的溫好突然扭過頭,衝著他用力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然後緊緊摟住我的脖子,用稚嫩的聲音示威道:
“略,壞哥哥!媽媽纔不要你呢!”
“爸爸說了,你和你以前的爸爸都想欺負媽媽!”
溫好說著。
更緊地勾著我的脖子,凶巴巴地豎起眉毛:
“你走開,媽媽是我一個人的媽媽!”
“不是你的媽媽!”
傅予安的眼淚洶湧而出,但還是倔著不肯走。
“叮——”
就在這時,電梯到了。
我看了一眼淚流不止的傅予安,轉頭對守在電梯口的侍應生囑咐道:
“把這位小少爺送回到他父親傅執先生身邊。”
說完,我抱緊懷裡的女兒,徑直走向了休息室。
自從那日家長會後,不知是溫敘亭當眾開罵虞若初的場麵太過震撼,還是他在後續寒暄時對圈內人透露了什麼。
原本與虞家還算熱絡的家族和企業,都開始對他們避而遠之。
連帶著與虞家關係密切的傅家,也遭受了明顯的冷遇。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了半個多月。
直到這天,我照例去海頓接好好放學。牽著女兒的手剛走出校門,便看到傅執帶著傅予安獨自站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下。
小學和幼兒園放學的時間不一致,他們應該是特意在等我。
見我看到他。
傅執快步走上前,目光複雜地看著我:
“見歡,我要和虞若初離婚了。”
8
我皺眉,下意識地將溫好往身後護了護:
“傅總,您的私事不必特意來跟我說。”
傅執的眼眶早已紅了:
“不……我是來道歉的!”
他垂下頭,艱難開口道:
“為我之前的混賬,為我的偏心,為我和虞若初對你做的所有事……跟你道歉。對不起,見歡,真的對不起。”
“是我鬼迷心竅,是我錯把魚目當珍珠。”
“我忘了是誰一直替我打理家事,我忘了是誰當年在傅氏最困難的時候,陪著我熬夜改策劃案。我忘了予安發高燒,是誰三天三夜沒閤眼守在醫院。”
“我甚至親自在法庭上幫你做證,把你送了進去……”
傅予安說到這裡,再也強撐不下去。
用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湧出:
“今天來,隻是想把欠了你這麼多年的對不起……親口還給你。”
“見歡,真的對不起。”
這時,傅執輕輕將躲在他身後的傅予安帶到身前。
傅予安仰著臉,嘴角向下撇:
“媽媽,對不起。”
“你走了以後,小姨其實對我一點也不好。隻有爸爸在家的時候,她才會對我笑。她從來不會給我做飯,也不會帶我出去玩,總是很煩地把我丟給助理哥哥。”
“我現在長大了,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真的愛我。”
他抬手抹著眼淚,帶著哭腔說道:
“對不起媽媽,我當初不該聽小姨的話,給你灌藥,差點害死你。”
“媽媽,安安真的很想你。”
傅予安的哭訴,傅執的懺悔,像風一樣灌進我的耳朵。
但奇怪的是,我心裡竟毫無波瀾。
時間總會撫平一切傷痕的。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對痛哭流涕的父子,聲音平靜地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你們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不會原諒。”
“不是賭氣,是沒必要了。我的生活很好,有溫柔的丈夫,有可愛的女兒,我很滿意現在的一切。”
“如果你們真的感到抱歉——”
我頓了頓,擲地有聲的話落下:
“最好的補償,就是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說完,我抱著好好,徑直走向校門口停著的保姆車。
後來的日子裡,傅家父子果然信守了承諾,沒有再出現在我麵前。
隻是偶爾,在我和溫敘亭一起接溫好放學時,會不經意瞥見遠處角落裡,一個寥落的身影牽著另一個小小的身影,朝我們這邊靜靜地望上一眼。
見我們走遠。
便也會默默地轉身,消失在暮色裡。
三個月後,一則的新聞登上了報紙財經版的一角:【傅氏集團掌舵人傅執和虞氏千金虞若初離婚。】
又過了大半年,坊間傳聞,虞氏企業在破產邊緣苦苦掙紮許久後,最終仍未能逃脫破產清算的命運。
溫敘亭的秘書八卦著告訴我。
虞建雄和孫婉怡在失去最後一套豪宅後,擠在一間老舊公寓裡,終日怨天尤人。
他們將一切厄運歸咎於虞若初,盛怒之下,竟真托人找到了她那住在城中村的親媽。將哭喊不止的虞若初連同她為數不多的行李,一同塞還了回去。
真假千金的鬨劇,始於偷換,終於歸還。
一場空。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溫好在地毯上搭著積木,溫敘亭坐在我身邊,將剝好的橙子遞到我手中。
我咬下一瓣,清甜的汁水溢滿口腔。
此刻,幸福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