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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若夢,歲月安然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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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天生牡丹命格,因男女之事興奮時,額間會生出牡丹花鈿。

花鈿綻放五百次,我能出言成真一次。

嫁給蕭景珩一年,他一次次讓我登頂,第五百次,他抱著我喜極而泣。

“昭昭,你祝我龍袍加身,萬民臣服,好不好?”

我點頭。

當晚,皇帝駕崩。

傳位最卑賤的八皇子蕭景珩。

新皇繼位後的第一道聖旨,是冊封亡國公主沈清禾為後。

我哭著問他為什麼,他神色淡淡。

“清禾已經沒有家了,要她做妾,她會死的。”

“你不一樣,你是宰相千金,就算被貶妻為妾,也沒人敢欺辱於你。”

後來,沈清禾有孕,太醫斷定腹中胎兒活不過6月。

蕭景珩給我下藥,日日找來不同侍衛進入我的寢殿,隻為一次次綻放我額間的花鈿。

他說,“昭昭,我愛你,就算你在所有人身下承歡,我也不會嫌棄。”

對上我猩紅的雙眼,他低聲哄我。

“你祝阿禾的孩子平安順遂、一生無憂,我讓你做皇後,可好?”

我笑著說好。

他不知道,我連日啟用禁術,出言成真的金口早已逆轉成好的不靈壞的靈的烏鴉嘴。

1

蕭景珩攬我入懷,將碗中的藥親自喂給我。

“昭昭,你再辛苦一晚,再有八次就滿五百次了。”

“有你開金口,阿禾的孩子就能活下來了。”

“她救過我的命,這是我欠她的,就也等於是你欠她的。”

我紅著眼抓住他的衣角,試圖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皇上,今晚你可以留下來嗎?”

他愣了一秒,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嫌惡。

“阿禾肚子裡的孩子生死未卜,我在佛祖麵前發過誓,會禁慾到孩子出生。”

“昭昭放心,今晚是辰王,他年輕力壯,會讓你快樂的。”

辰王……

我的聲音幾乎顫抖,“阿珩……”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貴妃,朕是皇帝,朕的話,是聖旨!”

我苦澀抬眼。

記憶中那個對我說,他可以是天下人的皇帝,卻隻會是我一個人的阿珩的少年,與眼前的男人重合。

我無力地垂下雙手。

他稍微放軟了語氣。

“昭昭,你庇佑皇子有功,我已經將你母親接進宮中。”

“阿禾順利生產前,就讓她代替朕陪你,不得離宮。”

我聽出了他話裡的威脅,無奈地閉上雙眼。

是夜,紅綢帷幕,辰王緩緩走近,看著我落在眉間的畫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圈。

聲音生硬。

“阿寧,你啟用了禁術?”

“連續七七四十九天剜心取血,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蕭硯臨不愧是我師傅的得意門生。

一眼就看出我用禁術讓那些侍衛一進來就沉睡入夢,在夢中與我發生了一切。

我再用眉筆畫出牡丹花鈿,蒙騙蕭景珩。

我苦笑,“總好過朱唇萬人嘗,不是嗎?”

他伏下身來,滿眼心疼地看著我,“我若在朝,又怎麼會讓你如此難過?”

“阿寧,我帶你走。“

我低頭笑出了淚,“該走的人不是我們。”

搶來的那個位置,我會拿回來,還給你。

……

又一個整夜未眠。

天還沒亮,蕭景珩就早早來了我的關雎宮,聽著我聲聲喘息聲,他滿意地招來宮女,“點了幾次水了?”

宮女戰戰兢兢回答,“回皇上,這是第8次了。”

蕭景珩悠閒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等著我結束後來向他請安。

見我出來,他迫不及待將我摟入懷中。

“昭昭,委屈你了。”

“天寒露重,阿禾懷著孩子,不便走動。”

“隻能辛苦你跑一趟未央宮,當麵祝福孩子。”

我乖巧地點頭。

未央宮門口,沈清禾的侍女讓我跪在殿門外,等候她起床。

這一跪,就是幾個時辰。

直到臨近蕭景珩下早朝的時間,才讓我進了門。

沈清禾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不屑的嘲諷。

“都怪皇上昨夜鬨騰,累得本宮起晚了些,妹妹伺候過這麼多人,一定能理解的。”

2

我蜷縮著身體,睫毛上都掛著冰霜,一張嘴竟麻木到說不出一個字。

沈清禾突然紅了眼眶,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我知道我國破家亡,身份卑微,卻承蒙皇上憐愛,讓妹妹不開心了。”

“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隻要妹妹肯救我的孩子,皇後之位我雙手奉還。”

下一秒,蕭景珩衝到我麵前,在我臉上甩下重重一巴掌。

“楊昭寧,你就這麼容不下阿禾嗎!”

“阿禾單純善良,卻也不是你可以肆意欺淩的。”

“如果阿禾的孩子沒了,我會讓你楊家108條性命陪葬!”

我抬手擦去從嘴角流下的鮮血,幾乎一字一句。

“臣妾祝皇上和皇後的孩子平安順遂,一生無憂,他的出生,會成為大夏下一個巔峰的開始。”

“這樣,可以了嗎?”

蕭景珩眼裡閃過一絲心疼,他上前來牽我的手,而後眉眼緊蹙。

“昭昭,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我壓下心中的酸澀,不動聲色抽回手,“臣妾匱乏,就先告退了。”

蕭景珩卻執意捂住我的雙手,一邊往我手上哈氣,一邊怒斥宮女們。

“你們是怎麼伺候的?腦袋都不想要了嗎!”

沈清禾瞬間委屈不已,抽泣著說,“是臣妾不好,身子重,睡過頭了,讓妹妹跪等在風雪裡,請皇上責罰。”

見蕭景珩沒有說話,她繼續說道。

“從明天開始,臣妾和肚子裡的孩子都會早起,絕不會再委屈了妹妹。”

蕭景珩放開我的手,轉頭將她擁進懷裡,“阿禾,不是你的錯。”

“你是妻她是妾,你要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沈清禾依舊止不住哭。

蕭景珩狠戾地盯著我,“你擺出這副樣子,就是為了現在的局麵嗎?”

“不過是跪上幾個時辰,就覺得心中委屈,看來,是我平常對你太好,讓你忘了尊卑。”

“去院門口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起身!”

我漠然地站起身,挺直著身軀,跪在院門口。

廳內,沈清禾破涕為笑,癱軟在蕭景珩懷裡,身上的披風順勢滑落。

蕭景珩寵溺地給她披上,“都要做母親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沈清禾嬌嗔著避開披風,“不會照顧自己不重要,會照顧皇上纔是最重要的。”

“皇上不想看看我裡麵穿了什麼嗎?”

“孩子已經安全了,皇上不是一直想試一試那個姿勢……”

蕭景珩的喉結上下滾動,我知道,那是他動情的預兆。

下一秒,他撕開沈清禾的衣服,抱著她走進了內殿。

雪越落越大,男女的喘息聲也越來越刺耳。

我僵硬著身體跪在原地,低頭笑出了淚。

他們不知道,留給他們的好日子,不多了。

3

從未央宮回來,我就病了。

蕭景珩難得地來了一趟,“阿禾懷著孩子,情緒不穩定,我懲戒你,隻是為了安她的心,報答她當初的救命之恩。”

“等她生下孩子,我欠她的,也就還完了。”

“昭昭,你知道的,我人在她身邊,心卻在你身上。”

我被他厚顏無恥的樣子氣笑,不動聲色翻了身,卻聽見太醫“撲通”一聲跪地。

“恭喜皇上,恭喜貴妃娘娘,娘娘已經懷有身孕2月餘。”

蕭景珩難掩欣喜,“昭昭,我們有孩子了。”

那天,他破天荒在我宮裡待了一天。

直到夜幕降臨,沈清禾的宮女來報,沈清禾腹痛難忍,要他去看看。

蕭景珩走得很急。

第二天,蕭景珩一早就來了我宮中,隨行的還有沈清禾。

她隨意抬手,示意宮女將一碗藥遞給我,“喝了吧,太醫院的滑胎藥,不會受太多苦的。”

我掙紮著拒絕,“你這是謀害皇嗣……”

她笑得燦爛,“皇嗣?妹妹是不是忘了,這兩個月,你伺候了多少個男人?”

我幾乎帶了哭腔,“太醫說了,孩子已經2個多月,皇上,你親耳聽到的,你聽到了的……”

蕭景珩冷冷地看著我,聲音比窗外的雪更冷。

“太醫年邁,難免看錯。”

“昭昭,我不能冒險。”

“我們還年輕,還會再有孩子的。”

下一秒,我被人鉗製住,苦澀的藥液被一滴滴灌進我口中。

下腹部傳來鑽心的痛,溫熱的液體不斷流出,我全身冒著冷汗,幾乎暈厥。

看著一動不動的我,沈清禾又開始輕聲啜泣。

“阿珩是不是怪我心狠?”

“她有耀眼奪目的孃家,如果她生下男孩,我們的孩子拿什麼跟她爭?”

“甚至……”

她停頓了下。

“連阿珩你,都會沒有勝算的。”

蕭景珩似乎是氣極,“朕是天下之主,她楊家再厲害,也不過是朕的一條狗!”

“至於她,被困在這深宮中,隻要朕不再碰她,沒有花鈿出現,任憑她有牡丹命格,又能奈我何!”

“阿禾放心,隻有你我的孩子,才配繼承我的璀璨王朝。”

說完,他領著沈清禾揚長而去。

我用力蜷了蜷雙手,蕭景珩,你引以為傲的王朝,很快就要易主了。

4

蕭景珩每天都會過來看我,噓寒問暖。

偶爾也會留下來吃個晚飯,卻不再碰我。

我樂得清淨,一天天數著日子,等著沈清禾的孩子出生。

春日花開那天,沈清禾召集全部嬪妃一起賞花。

還特意叫上了我娘。

席間,沈清禾養的小狗突然口吐白沫。

闔宮的太醫輪番看診,都束手無策。

沈清禾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弱地讓人心疼。

“皇上,在南疆時,小七也因為幫我擋煞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你讓國師救救小七好不好?”

國師應聲而來,帶著沈清禾的狗進了他的摘星樓。

當天晚上,蕭景珩大設宮宴,犒賞國師救回皇後的狗。

同一時間,我娘也開始口吐白沫,呼吸困難。

同樣的是藥石無醫。

我慌亂地闖進宮宴,乞求蕭景珩讓國師去救救我娘。

蕭景珩命國師將我娘帶進摘星樓。

我虔誠地跪在月光下,祈禱著孃的平安歸來。

風吹來一陣煙霧,我就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嘈雜聲吵醒。

我掙紮著想問我娘怎麼樣了,卻發現怎麼也動彈不得,更張不了嘴。

國師伏在地上,恭敬地啟奏,“皇上,臣將楊夫人的心臟挖出,足足誦經一整夜,詛咒已除,皇後的愛犬已恢複往日活潑。”

我撕扯著想呼喚娘,卻發不出聲。

噬心腐骨的痛意沁骨而出,席捲全身,我隻感覺到天旋地轉。

蕭景珩的聲音清冷而決絕,“貴妃的母親是因病藥石無醫去世,誰敢在貴妃麵前亂說一個一個字,殺無赦。”

沈清禾哭唧唧地說,“皇上,要不是為救小七,妹妹的母親說不定不會死。”

“可小七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小七在,就好像我母親還在陪這我。”

蕭景珩輕聲安慰呀她,“阿禾不必內疚,如果沒有小七為你擋煞,現在出事的就是你和皇兒了。”

“她詛咒國母和皇嗣,死有餘辜!”

口中腥甜幾乎噴湧而出,為了沈清禾的狗,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他殺了我娘!

沈清禾收斂了哭腔,“皇上,妹妹還沒醒來,就由我來操辦楊夫人的葬禮,也算了了我的一片內疚之心。”

蕭景珩的貼身太監提醒,“皇上,楊夫人的後事,是否要征求楊相國的意見?”

蕭景珩厲聲嗬斥他,“蠢貨,朕是要征求他楊延朗看到自家夫人被人挖心而死的意見嗎?”

“儘快火化楊夫人的屍身,就說是染了時疫,等不急楊家來領屍身。”

“楊家的體麵,該給的都要給,阿禾,你親自治喪,以太後之禮厚葬。”

淚水劃過眼角,我的世界再次陷入無聲。

再次醒來,沈清禾坐在我的榻前,滿眼揶揄。

“妹妹,你真是不孝,連你娘最後一程都不去送送。”

我死命盯著她,咬牙切齒,“你把我娘怎麼了?”

她不以為意地笑著,“沒什麼,不過是生挖了心臟後,一把火將她燒了。”

“至於骨灰嘛,我讓人每天往你的湯藥裡加一點,讓你與你娘融為一體,也算全了你的一片孝心了。”

“而你楊家供奉的,不過是幾隻野貓的骨灰。”

胃部翻江倒海,我沒有忍住,吐了出來。

沈清禾笑得妖嬈,“真可憐,你一吐,你娘就沒了。”

我伸手去掐她的脖子,卻被她輕易避開。

“你敢動我,真以為蕭景珩不敢殺你!”

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靠近,想到我的烏鴉嘴,我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低聲呢喃,“沈清禾要完了,沈清禾今天就要完了。”

5

我故意哭著問她。

“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沈清禾沙啞著聲音,“無冤無仇?你的父兄殺了我的父兄,滅了我的國,我與你楊家不共戴天!”

“楊昭寧,我,要一步一步滅你楊家滿門。”

我口不擇言般脫口而出,“你的父兄燒殺搶虐,無惡不作,是他們該死!”

“況且,我父兄是聽信皇命,要說不共戴天,似乎皇上才更適合。”

“難道你也要殺了他?”

沈清禾托起我的下巴,無比得意,“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他?”

“你親口說的,我的孩子,會成為大夏下一個巔峰的開始。”

“等我的孩子生下來,自會成為這天下的主人,也自會幫我的母族殺儘一切仇人,包括蕭景珩!”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就不怕我告訴蕭景珩嗎?”

她不以為意,“你說的,他會信嗎?”

“我隻是掉了幾顆眼淚,他就殺了你的孩子。”

“我給小七的吃食和你孃的果酒裡加了煞氣香灰,假裝是你娘詛咒了我,小七為我擋了煞,他為了不讓我難過,生生將你孃的心臟挖了出來,隻為祛除小七身上的詛咒。”

“愚蠢如他,怎麼可能會相信,柔弱如我,會去父留子!”

身後,蕭景珩目呲欲裂地衝進來,一腳踢在她肚子上,“親耳聽見,你猜我信不信!”

6

說完,他對著一旁的太監下令,“剖開她的肚子,再將這個賤人扔去亂葬崗!”

沈清禾麵如死灰跪在蕭景珩腳下,“阿珩,不是這樣的,是楊昭寧引誘我這麼說的,這些都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她。”

“阿禾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你了。”

“我那麼愛你,怎麼可能會背叛你?”

蕭景珩厭惡地將她踢開,“你這毒婦,我是瞎了,不是聾了!”

“都這個份上了,你還要對我虛情假意,還要把臟水往昭昭身上潑。”

“你該死!”

轉頭,他將我抱進懷裡,滿眼愧疚。

“昭昭,對不起,我是受她矇蔽,才讓她誤殺了你母親。”

“她心思歹毒,草菅人命,不配做皇後。”

“我即刻下詔,廢除她,冊封你為皇後,對你,對楊家,也總算有個交代。”

我猩紅著眼,我娘一條性命,被他這樣輕飄飄一句帶過。

可一開口,卻隻剩理解與感恩。

“阿珩,你說的,我都會相信。”

“我相信你不會殺我娘,相信你是受人蠱惑做了幫凶,也相信,娘和我一樣,會原諒你的。”

“隻是,我娘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我登上後位。”

“我的封後大典,可不可以辦得盛大些,讓我娘不管在哪個角落,都能知道,她的女兒,是這大夏的皇後了。”

沈清禾幾乎歇斯底裡,“不可以,阿珩,你不可以答應她。”

“你說過的,你要給我和孩子一個家,你說過的,隻有我纔可以與你並肩站在權利的巔峰。”

蕭景珩居高臨下看著她,“不可以?那你告訴我,什麼纔可以?”

“朕繼續被你矇蔽,纔可以?”

“還是等你的孽子生下來,等你去父留子,纔可以?”

說完,他瞥了一眼等候在一旁的太醫。

“即刻動手,剖腹取子,去母留子!”

“記住,不可以用任何止痛藥。”

沈清禾恐慌地看著他,“皇上,求您看在我曾捨命救您的份上,不要對我和孩子這麼殘忍。”

“何況,這個孩子早就被預測了,是大夏的福星,會成為大夏下一個巔峰的開始……”

蕭景珩冷笑出聲,“如果不是如此,你以為,我會留他?”

他壓著沈清禾對我叩拜。

“我殺不得他而已,卻可以殺你千萬遍!”

“你該好好感謝阿禾的,感謝她救了你的孽種一命!”

沈清禾全身顫抖,額頭上沁出顆顆冷汗。

“皇上,孩子那麼小,不能沒有母親的……”

蕭景珩薄唇輕笑,死死捏住沈清禾的下巴,用力到在她臉上留下了一片青紫的指痕。

“你讓昭昭失去了一個孩子,現在賠她一個孩子,很公平。”

沈清禾絕望地癱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吼著。

“你以為楊昭寧真的愛你嗎?你以為她真的會不計較你殺了她的母親與孩子嗎?”

“蕭景珩,你看到了嗎?她看向你的眼裡沒有絲毫愛意。”

“你會死在她手裡,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蕭景珩大手一揮,一群人將沈清禾架走。

沈清禾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越來越遠,蕭景珩溫柔地將我額前的碎發挽起。

“昭昭,你還愛我嗎?”

我輕埋在他懷中,重重地點了點頭。

沒有人看見,我蜷縮的雙手,指甲一點一點刺破我的掌心。

7

我的封後大典辦得前所未有的盛大。

五品以上官員和家眷均受詔入宮觀禮,為保秩序,調入了一大批侍衛駐守皇宮的各個角落。

我攥著父兄的回信,聽著窗外鑼鼓喧天,為自己畫上最後一筆朱紅。

蕭景珩,屬於你的報應,終於要到了。

窗外一道身影翻過,我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蕭硯臨來了。

就如同小時候那樣。

我抬眸看他,他依舊麵容俊朗,濃眉如墨。

“阿寧,一切都準備就緒,調入的士兵都是我的人。”

“你父兄人馬,也在門外候著。”

我輕笑,“那就提前恭祝師兄得償所願。”

他眸色晦暗,“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此生所願,不過一個你而已。”

“阿寧,讓我成為你的依靠,可以嗎?”

我慌亂地避開他熾熱的視線,“師兄,我已經沒有了牡丹命格……”

他打斷我,“我愛你,愛的是你的善良與堅毅,愛的是你的可愛與真誠。”

“與你有沒有牡丹命格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我從來都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的東西,自會自己爭取,絕不會折辱你來求什麼庇佑。”

“我的阿寧,隻需要開心快樂便好。”

一句話,就讓我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他同我一樣,體弱多病,與我一起被送到玉清觀修習,一同做了師傅的弟子。

當時師傅算出了我的牡丹命格,一再叮囑我要謹言慎行。

並且,師傅不準我參與各種修習,隻能日複一複學習各種禁術用以自保。

由於師傅的格外關照,師兄弟們都對我避而遠之。

隻有蕭硯臨會偷偷教我練劍,悄悄帶著我下山,也會幫我教訓欺負我的師姐們。

我第一次來月事,痛得直冒冷汗,他連夜跑下山,叫來太醫開藥,還帶來幾位教習嬤嬤教我注意事項。

我安然無恙,他卻因私自下山被師傅罰戒鞭。

我內疚得直流眼淚,他隻是笑著說,“阿寧不哭,我的阿寧,隻需要開心快樂便好。”

我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如此,可他卻突然消失了,日複一日,就好像他從未出現一樣。

一年後,我被家族接回,卻在歸家的路上遇到綁匪。

千鈞一發之際,是蕭景珩出現,救我於水火。

嫁給蕭景珩那天,我終於再一次見到了蕭硯臨。

他看向我的眼裡藏著莫名的憂傷。

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如今,我似乎懂了些許。

記憶中的少年與眼前炙熱的男人重合,我終是心軟了。

“那就跟小時候一樣,讓上天幫我們做抉擇吧。”

“如果你能猜對第一個進來的人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我就答應你。”

他幾乎脫口而出,“緋色。”

下一秒,我的丫鬟小桃就端著我的朝服走了進來,身上穿的,正是一襲緋色長衫。

我驚訝地問他,“你為什麼猜得這麼準?”

他勾著嘴角微微一笑,“因為天意。”

他霸道地將我攬進懷裡,在我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阿寧,看我為你拿下這一局。”

他走後,小桃開始給我更衣,我發現她手上多了一個玉鐲。

打趣地問她,“小丫頭,這是背著我收了誰的禮?”

小桃也不怕我,笑嗬嗬地回我,“我家姑爺的。”

“姑爺說隻要我今日穿著這身緋色長衫出入,還讓我要攔住一乾人等進入我們關雎宮。”

“他就獎勵給我這隻手鐲。”

我這才知道,蕭硯臨是知道我會選擇天意這一招,提前做好了準備。

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眼前的小丫頭,“一個手鐲就把你家姑娘給賣了。”

小桃卻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樂嗬著說,“賣不了,在玉清觀時,姑爺整夜整夜守在姑孃的院子前,小桃就看得明白,姑爺是愛姑孃的。”

整夜整夜?

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無聲綻放,我羞紅了臉。

8

大殿上,為表隆重,蕭景珩親自宣讀立我為後的聖旨。

滿朝文武下跪朝拜新後。

蕭景珩走下台階,來牽我的手。

“昭昭,你可願與我一起共享這人世繁華?”

我微微一笑,將抬起的手垂下。

“我不願意。”

眾人愕然抬眸,卻不敢直視。

蕭景珩耐著性子哄我,“昭昭,我已經昭告天下,昭告祖宗,更有你的父兄和滿朝文武共同見證,你就是大夏的皇後,今日是萬萬不能任性的。”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知道我是大夏的皇後。”

他明顯鬆了一口氣,再一次想來牽我的手。

我又一次避開。

“可你,不再是大夏的皇帝了。”

一瞬間,數百侍衛衝進大殿,劍指文武百官。

兄長更是將劍指向蕭景珩。

蕭景珩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昭昭,你父兄想造反?”

“你糊塗啊,我是你親自選的天下之主,龍袍加身,萬民敬仰。”

“還有我的兒子,你說過的,他會是大夏另一個巔峰的開始。”

“你明明知道,你說過的話,一定會成真,我就是大夏的天命之人,為什麼還願意陪著你的父兄自取滅亡?”

“昭昭,我愛你,所以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念你失去母親,情緒不穩定,隻要你拿劍刺死你兄長,我就原諒你。”

我白了他一眼,“除了那些虛無的話語,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本能夠原諒我?”

“彆忘了,現在被劍指著的人,是你。”

這時,蕭硯臨帶著另一群侍衛,旁若無人地走入大殿。

蕭景珩眼裡冒出希望的光,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我的資本,就是我的四皇兄,辰王。”

“讓你父兄就地投降,我可以留他們一個全屍。”

蕭硯臨越走越近,蕭景珩對著他下命令。

”辰王,擒賊先擒王,殺掉楊延朗這個老匹夫,我讓你做攝政王。”

蕭硯臨輕笑,他大手一揮,“擒賊先擒王,你們都聽到了嗎?”

“動手!”

霎那間,一群人將蕭景珩團團圍住。

蕭景珩麵色灰暗,“蕭硯臨,你想造反!”

“你當著滿朝文武謀朝篡位,就不怕史官的口誅筆伐,遺臭千古嗎?”

蕭硯臨收斂了笑容,“我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麼就要遺臭千古了?”

“還是說,偷來的東西,過了些時日,你就以為是你的了?”

他開啟手上的卷軸,麵對著文武百官,“這是先帝親筆寫下的詔書,傳位四皇子蕭硯臨。”

“論謀朝篡位的罪人,是你才對!”

底下幾名重臣紛紛點頭,“這確是先帝筆跡。”

“沒錯,先帝每每論及儲君,都是提及四皇子。”

“臨了卻傳位給八皇子,我等還當是先帝思緒不清白,且不曾想,是篡位啊。”

蕭景珩突然像癲狂般發笑,“他有詔書,我有口諭,憑什麼說是我篡位?”

“他這份詔書如果是真的,為什麼先帝駕崩時他不拿出來?”

蕭硯臨衝上去抓住他的衣領,“我告訴你為什麼?是因為阿寧!”

“阿寧選擇了你,她站在你身邊,笑容燦爛,我不願意摧毀她的笑容。”

“可你是怎麼對她的?於私,你為了彆的女人,將她推給你的侍衛,殘忍地殺害她的孩子和母親。”

“於公,你聽信國師的讒言,以人煉丹,導致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讓她陪你背負千古罵名。”

“你德不配位,我為什麼不能取而代之?”

蕭景珩不以為意,“這是我和阿寧之間的事情,她早已經原諒我了。”

“阿寧愛我,所以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贏的那個,隻能是我!”

蕭硯臨似乎是氣急,“你還敢說當年,當年你聽說了阿寧牡丹命格一事,你母親以命做局,害我被父皇禁足一年,不得與外界有任何聯係。”

“你卻趁機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搶先一步求父皇賜了婚。”

“若非如此,我的阿寧何至於受那麼多苦!”

我的心像漏了一拍,我一直在怨,怨蕭硯臨不聲不響地離開,我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是被禁足,不能與外界聯係。

我瞬間紅了眼眶,緩緩走近,牽起蕭硯臨的手,走到蕭景珩跟前。

“你看見了,我愛的人,是他。”

蕭景珩拚命搖頭,“不會的,昭昭,你是愛我的。”

“你忘了嗎?你說我會龍袍加身,萬民臣服。”

“你跟著他,註定會被冠上亂臣賊子的罪名。”

我冷笑著在他臉上甩下一巴掌。

“蕭景珩,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吧,看看在你的統治下,這逐漸灰暗的人世間,看看這滿朝文武,你還有誰人可用!”

“再看看我楊家將的軍旗,插遍了大夏的各個角落。”

滿朝文武伏在地上,異口同聲,“臣等願擁護辰王殿下,蕩清人間亂勢,重立大夏威名!”

蕭景珩被我打得發冠淩亂,又看著全部大臣倒戈,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可下一刻,他卻鎮定自若。

“昭昭,就算我隻剩一個人,上天也自有安排。”

“你不信我,總該信你自己的金口玉言。”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忘了告訴你,從你讓第一個侍衛進入我寢殿那天開始,我就啟用了禁術。”

“連續七七四十九天剜心取血,隻為解你每日給我下的藥,製造我和他們荒唐一夜的假象。”

“而代價,是失去牡丹命格,失去出言成真的能力。”

“我的嘴,成了好的不靈壞的靈的烏鴉嘴。”

“你因我而得來的皇位,自然被我烏鴉掉了。”

蕭景珩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昭昭,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沈清禾腹中胎兒註定活不過6月,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沈清禾的孩子順利被生下,還活了過來?”

我示意小桃將沈清禾的孩子抱過來,繈褓裡的孩子麵色青紫,早已沒有了呼吸。

“他從來沒有活下來,是我用玉清宮的丹藥製造了他活著的假象。”

“我等的,就是你因為他的出生而大設宴席這天,讓阿硯對你取而代之。”

“可沈清禾實在愚蠢,早早地暴露在你麵前。”

“我又實在恨她,便借你的手鏟除了她。”

“因為我知道,我很快就會有下一個機會。”

“我故意讓你把封後大典辦得無比盛大,而封後大典,就是我等的下一個機會。”

蕭景珩幾乎失聲痛哭,“昭昭,為什麼?我那麼愛你,你卻夥同他們算計我?”

我白了他一眼,“愛?且不說我們之間的所有本就是你機關算計而來。”

“你為了沈清禾將我丟給侍衛,妄圖讓那麼多人欺辱於我。”

“為了她你殺了我的孩子,又為了她生生將我娘挖了心,你還有臉說你愛我!”

“蕭景珩,背叛真心的人,是該下地獄的。”

蕭景珩絕望地癱坐在地,扯著我的裙角不斷祈求,“昭昭,我錯了,我是受人矇蔽,纔不小心傷害了你。”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愛你,不傷害你分毫。”

“你能啟動禁術,就也一定會解除禁術的辦法,隻要你肯幫我,我一定還是贏的那個。”

我一腳將他踢開,聲音冷得像冬月的雪,“我不會解除禁術的辦法,但你確實可以有個機會。”

他眼裡燃起希望,死死地盯著我。

“你有機會選擇是被挖心臟,還是選擇自我了結。”

蕭景珩臉上寫滿了恐懼,“夫妻一年多,你居然真的狠心讓我去死?”

“你以為,蕭硯臨真的能接受你嗎?我也是男人,等他真的當上九五之尊,要什麼女人沒有,怎麼會選擇你這樣一個被我睡爛了的?”

蕭硯臨氣急,一隻手將我擁進懷裡,另一隻手將劍尖刺進蕭景珩的胸口。

“蕭景珩,彆用你肮臟的靈魂來定義我。”

他命人拿來錦帛,親手寫下封我為後的聖旨,再親手落下金印。

他將聖旨擺在蕭景珩麵前,“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我的第一道聖旨。”

“我這輩子,隻會娶妻,不會納妾。”

“而我的妻子,隻有阿寧一人。”

蕭景珩突然哭出聲來。

“昭昭,曾經我也想這樣的,我也想跟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是我太過貪心,才讓自己落得這般下場。”

“你們都要我死,那我就如你們所願。”

下一秒,他撞向蕭硯臨的劍,劍尖刺穿他的心臟。

他抬手想來觸控我,我決絕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扯著嘴角,笑了起來。

“昭昭……我欠你的……我用命還給你了……”

“下輩子……我……”

話還沒說完,他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蕭硯臨用手捂住我的眼睛,“阿寧,彆看,臟。”

10

一年後,大夏政清人和,百姓安居樂業。

蕭硯臨難得放鬆,偷偷帶我去了玉清觀。

九五至尊,卻虔誠地跪在師傅麵前。

“師傅,您幫我算算,我什麼時候可以有一個粉粉嫩嫩的女兒啊?”

師傅慈愛地看著我,又看了看他,笑出聲來。

“你個呆子,阿寧已經有孕3月餘了。”

蕭硯臨探究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點頭。

蕭硯臨驀地紅了眼,將我抱起來轉了幾個圈。

“阿寧,你知道嗎,自12歲那年,我就在做這個夢,22歲這年,夢成了現實。”

“謝謝你,阿寧。”

我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阿硯,你是我餘生所有夢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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