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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無你,山河寂寥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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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人生是曠野!

瘋子。

單膝跪地的三年級生驚恐的看著陸浮。

同為平民出身,他在第一軍校裡謹小慎微的活了三年,見過不少自命不凡的新生,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敗在了簡煥白手裡。

運氣好點的,在治療艙裡躺上個十天半個月還能全須全尾的重新出現,運氣差點的,從此以後都無緣軍部。

而陸浮,是他見過最膽大包天的。

五等星究竟是什麼地方,難道他們在私下給居民做人體實驗嗎,不然怎麼能養出這麼不怕死的Beta?

不隻是他這麼想,所有三年級生都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簡煥白的神色,生怕Alpha暴怒之下會遷怒他們。

林新霽已經站不住了。

剛才一年級生的態度還曆曆在目,要是陸浮出事了,時旭整不了簡煥白,還整不了他嗎?

餐廳另一頭,一年級生們藏不住心思,或震驚或疑慮的注視著陸浮的背影。

“我艸,直接動手了…瘋子吧?”

“這下完了,簡煥白一定不會放過他。”

“他就是陸浮嗎?我還以為傳言誇大了…”

齊之裕的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

沒人比他更清楚頂級Alpha的資訊素究竟有多大的殺傷力,陸浮卻依然沒有彎下脊梁他不行,時旭不行,簡煥白也不行。

陌生的情愫在心頭翻湧,不是最初的報複心,也不是幼稚的征服欲。

齊之裕微微彎下腰捂住心口,過速的心跳像是什麼不詳的預兆,他的眼前閃過了無數畫麵,最後在陸浮用匕首挑開他的齒關的畫麵上定格。

瀲灩的笑意自彎起的桃花眼中傾瀉而出,壞心眼的用刀刃安撫緊張的舌。

又來了。

這種感覺,第二次出現了。

不是丘位元之箭,也不是受虐傾向,齊之裕確信,在他的心臟裡紮根的是貪婪。

齊家人骨血中的貪婪。

他要讓陸浮成為他的藏物。

時旭麵色微凝,他和簡煥白接觸的次數不多,但圈子就這麼大,有些傳言想不知道也難。

成煊慢悠悠的喝了口湯,劍拔弩張的氛圍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進食。

用帕子擦了擦手,成煊事不關己的說:“你們緊張什麼,陸浮又不可能吃虧。”

時旭和齊之裕同時扭過頭,“你怎麼知道?”

“他在你們倆麵前不也這麼不知好歹,”成煊眨了眨藍眸:“你們不是照樣被扇了左臉,還要把右臉送上去?”

說話這麼戳心窩子,你在哪學的?

時旭和齊之裕彼此對視了一眼,又一左一右的撇過頭。

成煊隻覺得好笑,一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居然都在和這兩個家夥競爭,還屢屢被放在一起比較,成煊又笑不出來了。

少年的身形相比簡煥白堪稱單薄,微微彎下腰,將沾著奶油的中指送到Alpha眼前。

【018:很有靈性的中指。】

簡煥白順著那截指向上看,視線爬過蒼白的腕骨,被衛衣裹著的小臂,最後停在了陸浮的臉上。

真不怕死。

Alpha高高挑起眉,垂首含住了陸浮的手指,甜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無孔不入的攻擊每一個味蕾細胞。

還是很難吃。

【018:艸,他真吃了!】

救命,有臟東西。

陸浮也沒想到簡煥白會是這個反應,濕熱的舌裹住指腹,奶油融化後的滑膩感讓人頭皮發麻。

陸浮垂眸看著厚顏無恥的Alpha,突然好想逃。

林新霽:“……”

哈哈,的,白擔心了。

簡煥白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很久沒見到這麼典型的病例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邊界感的Alpha用尖利的鯊魚齒抵住了陸浮的指腹,隻要輕輕用力,就能將指節整個咬下來。

要不要這麼做呢?

撕開他的假麵,看到他的內裡,讓他為得罪過你而痛哭流涕。

簡煥白惡劣的眯起眼,這麼漂亮的臉,要是因為痛苦而變得醜陋……

“事先申明,”陸浮冷淡的聲調自上方響起:“Alpha不在我的取向裡。”

什麼?

在簡煥白投去疑惑的目光前,陸浮將手指抽了出來,在Alpha的領口上嫌棄的擦了兩下。

簡煥白撇了眼自己的衣服,眸子危險的眯起,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脾氣真是太好了,居然有耐心等陸浮繼續說下去。

“所以?”

“所以,”陸浮掃了眼簡煥白擱在膝蓋上、早已停止滲血的手背,視線下移,“彆對著我發情。”

“學長。”

活的很下賤嘛。

【018:你好有禮貌,我哭死。】

簡煥白先是一愣,順著陸浮的視線看去,鐵灰色的眸子緩緩擴開,像是流動的水泥將眼白一寸寸汙染。

處於興奮狀態下的Alpha確實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簡煥白曾在戰鬥中無數次體驗這樣的快感。

但他剛剛隻是舔了口蛋糕,就讓他的身體攀升到了巔峰。

操。

簡煥白頂了頂腮幫子,不作聲。

有陸浮提醒,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移了過去,人群中發出幾聲短促的驚呼,硬是把厚臉皮的簡煥白都看得坐直了。

少數人的注意力卻偏到了另一件事上麵。

陸浮的取向裡沒有Alpha!

跟在齊之裕身後的幾人麵麵相覷,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懼,唯恐齊之裕惱羞成怒之下加入戰局。

一個簡煥白就夠麻煩了,齊之裕要是再摻合進去,就真的要提前買保險了。

幾息過後,齊之裕的資訊素居然老老實實的待在腺體裡,絲毫沒有出來作惡的打算。

幾人繃緊的神經鬆懈了些,如釋重負的撥出一口氣。

“彆急著高興,”一人提醒道:“萬一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嗷!”

另一人給了他一拳:“少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隻是實話實說嗷!彆打了嗷嗷!”

時旭也將注意到了齊之裕的反常,問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沉得住氣了?”

“我又不是Alpha。”

嗯?

你不是什麼?

成煊也驚疑不定的睜大了眼,他已經接受自己的對手是兩個戀愛腦的蠢貨了,可彆再冒出什麼驚喜。

沒能接收到另外兩個腦電波的齊之裕得意的揚起唇:“我可是頂級Alpha。”

神金。

另一邊,陸浮已經不想再跟簡煥白糾纏下去了。

雖然強行撐著沒有露出弱勢,但他的身體內部早已經不堪重負,一旦露出任何縫隙,都會被虎視眈眈的Alpha撕碎。

“既然已經認識過了,學長好好用餐吧,”陸浮退後一步,和簡煥白拉開距離:“蛋糕很不錯。”

話畢,Beta少年熟練的無視所有人,徑直走出了餐廳。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雲卻沒急著散開,依然陰濛濛的。

衝衝衝!

【018:有人跟上來了!】

【陸浮:哪一個?】

【018:保守估計,十八個。】

十八銅人?

陸浮為自己的聯想感到絕望,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玩幽默了腦子哥!

我快死啦!

【018:導航模式啟動,未載入第一軍校地圖,導航失敗。】

廢物。

陸浮二話不說快步跑了起來,眼前的畫麵已經開始模糊,層層疊疊的虛影在視網膜上跳動。

昏暗的視野中,一扇刻滿了白色浮雕的大門映入眼簾。

來不及多想,他閃身躲了進去。

“哢。”

輕輕關上門,陸浮靠著門板長舒一口氣,鬆懈的肌肉無力支撐這具屍體,脫力的滑坐在地上。

雖然比不上Alpha,但是Beta的身體同樣擁有自愈功能。

這段過程並不好受,像是有螞蟻爬遍了五臟六腑,痛癢的同時,有一種異物入侵的不適感。

陰雨中,微弱的光從彩色玻璃天窗裡傾瀉而下,將少年全然籠了進去,空氣中細小的微塵在他的身側飛揚。

【018:快!這裡是!】

018的聲音忽高忽低,像是喝醉了的酒鬼,陸浮聽得費力,五指覆在唇上,汩汩的血從指縫裡溢了出來。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是自己的身體無法準確的接收聲音。

陸浮仰起頭靠在門板上,視線上移,血腥氣在嘴裡翻湧。

【陸浮:你剛剛說什麼?】

【018:這裡是禮拜堂,我的資料庫中顯示,第一軍校多年前曾是教廷的忠實擁護者之一,自從教廷的真麵目被拆穿後,這裡就廢棄了。】

【018:我們最好儘快離開這,和教廷有牽扯的人都會被盯上。】

騙子。

緩緩垂下鴉色的睫,陸浮低聲問:“你真的是來幫我的嗎?”

諾加說,南區背後的大人物想要軍部的情報。

季生說,畢業之後繼續給大人物做牛馬。

018說,它是來幫助他獲得軍部情報的。

“畢業”。

怎麼能忽視這個詞呢?

每年從第一軍校畢業的學生多如牛毛,但能夠進入軍部的寥寥無幾,季生像是篤定了他能夠進入軍部,繼續為大人物賣命。

他為什麼那麼篤定?

因為大人物本身就有能力插手軍部,或許是因為他在軍部有更深的釘子,也或許他就是軍部高層。

無論哪一種猜測,他都不需要陸浮。

【018:我當然是來幫你的,你需要治療,再拖下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陸浮笑了,一邊笑一邊用袖子擦拭唇角的血汙。

汗濕的黑發黏在他穠麗的臉側,仰起脖頸像是將死的天鵝,血絲順著喉結滑進鎖骨,頹豔到即將枯萎般糜爛。

他越笑越大聲,血也越流越多。

“你的底層指令裡允許對寄宿體撒謊嗎?”

直麵頂級Alpha的資訊素壓迫,又硬撐了這麼久,換個人早該暈厥了,陸浮卻始終保留著神誌。

一根細細的蛛絲吊著他在半空中搖曳的身體,即使他已經不堪重負。

陸浮吐出一口血,扯著鮮豔的唇笑道:“五等星隻是偏遠,不是原始社會。”

“知道嗎?塞布星是有教堂的。”陸浮每吐一個字就是一口血,他得意的揚起眉,上挑的眼尾彎成月牙。

“我見過禮拜堂。”

018始終沒有再出聲。

自從三十年前,教廷的假麵被戳穿後,所有與之相關的事物都成了禁忌,光是提起都有被指認為“教廷餘黨”的可能。

第一軍校怎麼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留著一座廢棄的禮拜堂,尤其他們曾經是眾所周知的教廷擁護者,更是會急於撇清關係。

隻有塞布星這種把吃飯作為人生大事的地方纔沒空去理會什麼禮拜堂。

那就是一堆咬不動的破磚頭。

陸浮扶著背後的門板站起身,向著房間深處走去,揭開黑沉的簾子,暖黃色的光泄了出來。

室內點滿了蠟燭,一扇扇彩色玻璃窗被紅色的厚絨布窗簾遮住。

穹頂的巨大能源晶石成了唯一的光源,高大的神像在光下古怪扭曲,冰冷的陰森感將陸浮包圍,像是要鑿開骨髓後爬進去吸食生命力一樣。

一步。

兩步。

“你在害怕什麼?”

陸浮走近神像,血隨著少年的腳步滴落了一地,像是浮雕中扭曲的紅花。

“你不想讓我知道這裡。”

壓迫五臟六腑的窒息感如翻江倒海般襲來,陸浮卻笑得越來越開心,唇角止不住的上揚,蒼白的臉也變得紅潤起來。

那是毛細血管在破裂。

【018:警告!寄宿體生命體征正在下降!請儘快治療!】

陸浮的體溫越來越低,他痛苦的捂住心口,過速跳動的心臟一下一下撞擊脆弱的胸腔,似乎想長出四肢,好從囚禁它的牢籠中爬出來。

他站不住身體,單手扶住神像的腿,艱難的索取空氣中的氧氣,肺部的脹痛時刻提醒著陸浮情況的緊急性。

“該不會,”陸浮用篤定的口吻說出了疑問句:“大人物其實是教廷的、餘孽?”

連第一軍校的地圖都沒有的018,居然能謊稱這裡是“禮拜堂”,以此阻攔他發現其中的秘密。

018依然沉默,隻有腦中連續不斷的警鳴聲喋喋不休。

道德綁架018肯定不可行,既然如此,就隻能威逼了。

陸浮忍著痛楚走到牆邊,握住鑲在牆上的銅製燭台,跳動的火光映在那張穠麗到驚悚的麵容上。

“猜猜看,我要是把這裡燒了會怎麼樣?”

【018:你不能這麼做。】

無機質的機械音在這一刻顯得慌張起來,陸浮嗤笑一聲,“我當然能。”

燒毀與教廷有關的建築,不但不是犯罪,甚至是能夠被當做正麵事跡宣傳的事。

冷硬的機械音在他的腦內盤旋,雜亂無章的吐出一長串莫名其妙的音符。

陸浮猜它在罵他,但是沒關係,反正他聽不懂。

片刻後,018恢複了正常。

【018:軍部和教廷有勾結,這下你滿意了嗎?】

謔!

比他猜的還離譜。

“繼續。”

【018:教廷的覆滅隻是明麵上做給民眾看的把戲,軍部從來沒有停止過在暗地裡繼續供奉神明。】

【018:你說的塞布星那座禮拜堂恐怕也是他們建的。】

謝謝你,好心人。

沒地方住的時間裡,陸浮把那座禮拜堂當成了臨時宿舍,直到他終於在居民區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018:大人物想要的不是軍部的情報,是有關教廷的秘密。】

【陸浮:具體點。】

失血的暈厥感讓陸浮不得不重新使用意念交流。

【018:比如,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啊?

就這?

【陸浮:…真有童心。】

陸浮瞬間失去了興趣,將燭台重新放回牆上,他最後看了眼那座麵目不詳的神像,向著大門走去。

【018: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待在這嗎?】

【陸浮:為什麼?】

【018:重傷,還是個Beta,你這種情況見到神像,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精神汙染。】

說到這,018的機械音突然變了個調,像是接觸不良般斷斷續續。

【018:你為什麼沒有被汙染?】

【018:你為什麼沒有被汙染?】

【018:你為什麼沒有被汙染?!!】

啊。

陸浮停住腳步,聽著耳邊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怪叫,用手背抹去發紅的眼圈下滲出的血跡。

他回頭看向神像,不耐煩的問:“這就是你汙染人的手段嗎?製造幻像?”

話音落下,眼前的一切像水鏡般碎開,燃燒的蠟燭驀地熄滅,018的聲音恢複了正常,隻有那尊神像幽幽的佇立在光下。

【018:你沒事吧?剛才你突然就沒反應了,我問你…】

【陸浮: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會被汙染對吧。】

【018:…你不會入侵我的程式了吧?】

想什麼呢。

明明是你一直在我的腦子裡上躥下跳。

輕聲咳嗽了兩聲,陸浮鴉色的眸子像是浮著水光般濕潤。

“我見過神。”

神是真實存在的。

能源石投下的光將少年的身影拉得極長,像是有什麼在他的影子中蛹動,難以捉摸的扭曲觸手般從陰影中伸出,試圖將每個活體生命拽進深淵。

018徹底安靜了。

陸浮滿意的笑起來,全身的痛感在這一刻重新複蘇,啃食著這具幾近潰爛的身體。

他收起了笑臉,苦哈哈的扶著牆向外走。

一出門撞見齊之裕,陸浮的臉色更白了。

媽媽,人生是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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