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無恙 14、有恙
岑虞的話音落下,對麵許久沒有回應。
她抿著唇,該說的話已經說完。
直到重重的關門聲響起,透著沉悶。
沈鐫白垂下眼皮,漆黑的瞳仁裡,眸光暗淡。
他的視線落在黑色紙袋裡,折疊整齊的襯衫上,空氣裡散發著淡淡洗衣皂的清爽味道。
好像許多個再也回不去的夏天該有的氣味。
陳則越看岑虞從車裡下來,笑瞇瞇地和她招呼,“聊完了啊。”
岑虞冷著臉,單手扯住長及地的古裝裙擺,沒搭理他,徑直往攝影棚走。
“”
陳則越碰了一鼻子灰不明所以。
他跟在沈鐫白身邊當總裁助理,哪個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的。
這岑虞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真當誰捧著她呢,也不知道除了一張臉,老闆看上她什麼。
陳則越一邊嘀咕,一邊開車門,上了駕駛座。
車裡溫度冷的他一哆嗦。
後視鏡裡,照出沈鐫白的半張臉,薄唇抿成一條線,陰沉似水,明顯情緒不佳。
“你和編劇說一聲,戲不改了。”沈鐫白的聲音冷淡。
怎麼又不改了?
陳則越看了昨天沈鐫白熬夜改的劇本。
雖然刪掉了重要的衝突戲,但是後麵加了一條挺精彩的支線內容,編劇要是好好潤色,女二的角色塑造不見得比現在的差多少。
他心中疑惑,倒也沒敢多問,應了一聲‘好’。
車內再次陷入死寂。
“”
陳則越猶豫再三,終於開口,對接下來的行程,“華峰影視的周總約了在會所打高爾夫,現在去嗎。”
本來和周總的見麵之前就定了,結果這兩天沈鐫白不在南臨,再往後的時間又都被其他事情占滿了。
搞得對方特意從南臨追到這邊,想談接下來的影視合作。
“不想去,推了。”沈鐫白拉開車門,“我出去走走。”
-
下午的戲。
曲曲折折,終於重新計劃開拍。
導演室裡,岑虞和趙小晨對戲,討論該怎麼拍。
“拍戲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把你的眼睛蒙起來,懷玦在整個過程裡,應該是看不見施暴物件的。”趙小晨征求她的意見。
岑虞坐在行軍椅
上,手裡翻著劇本。
劇本裡倒是沒有明確角色當時的狀態。
她食指摩挲著粗糙的紙張,思索片刻,“也可以。”
“施暴過程裡,隻有看不見對方,在她的腦海裡才形不成對某個具體形象的恨意,從而把憤怒和恨轉移到雲往身上。”
趙小晨將劇本捲起,‘啪’地拍進掌心,“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那就這麼辦。”
她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問:“但眼睛是最容易表達情緒的地方,如果蒙上了,你能演出效果嗎?”
“可以先試試,萬一不行就拍完以後,單獨拍眼睛的特寫。”岑虞說。
“好。”趙小晨點點頭,“那既然這樣的話,我拍的過程也避開施暴者的臉,讓觀眾也看不見。”
“最好你戲外也不要對這張臉有印象,免得之後的戲受到影響。”
她朝一邊的選角導演王楠打了個響指,“來一下。”
“我之前讓你提前找這場戲的演員找了嗎?”
他們劇組的演員,包括群演,都是在去外地拍戲前,招的跟組群演,用起來方便,但演員之間也容易臉熟。
所以還是在當地找個演員比較好。
趙小晨幾天前就交代了王楠去找合適的演員,個子最好一米八以上,25到40歲左右,身體強壯,要有壓迫性的力量感。
“?”王楠愣了一瞬,猛地想起來這一茬。
最近他忙著給葉闌萱找合適的替身演員,徹底把這件事給忘了。
“”王楠心裡慌的一批。
在劇組裡,每一天都跟燒錢似的,要是一場戲耽誤了,就得往後補,他承擔不起一個人害得整場戲拍不成的後果。
但他畢竟是劇組老油條,表麵上依然故作淡定地應承,“找了找了。”
“導演,您哪一場戲要?”他問。
“下一場,兩小時之後,你把人叫來吧。”
“”
王楠麵色一僵,“誒,好的”
他轉身匆忙出了導演室,垮了一張臉,暴躁地抓了抓頭發,不知道這一時半會兒得上哪兒去找演員。
忽地王楠靈光一閃,一拍腦門,直接奔出了劇組,跑去了一公裡外的景區。
他們的劇組是在一個大型的影城裡,有不少劇組在這裡租賃場地。
隔壁是景點不假,但也有很多等
活兒的群演,要是運氣好,也許能現找到一個合適的演員也說不定。
景區是一個人工古鎮。
小橋流水。
古道幽長。
時不時有扛著扁擔竹簍,叫賣新鮮菱角的。
青瓦白牆,典型的徽派建築緊密排列。
遮擋住了烈日炎炎。
王楠沒怎麼來這邊找過演員,不太清楚群演一般聚集在哪裡。
拉了幾個當地人問,老大爺老太太的南方口音極重,用著當地的方言,講了半天也說不明白。
隻能靠比劃,給王楠指了個往前走的方向。
王楠撓著頭,一臉迷糊,沒頭蒼蠅似的往前撞。
沒一會兒,走到一片開闊的湖邊。
湖岸邊垂柳茂密,不少大爺大媽躺在青石台階上,打著盹兒。
看起來倒像是在趴活兒的群演,但和趙小晨的要求相去甚遠。
他來的時間比較晚,形象好一點的群演基本上都被其他劇組一大早挑走了。
“”
王楠把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收起來,怕一會兒群演一窩蜂的湧上來。
他插著兜,沿著河堤快步走,快速打量著零零散散紮堆的人。
倏地。
他的視線被一個坐靠在長椅上的男人吸引。
男人手肘撐在椅背上,兩條腿向外伸得老長,食指和中指懶散地夾著一根煙。
煙頭明滅。
也不怎麼抽,任由它燒成灰燼。
樹影婆娑。
斑駁陸離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眼皮單薄,鼻梁高挺,下顎線條明晰深刻,透著一股的壓迫感與不好接近。
白襯衫的釦子解了好幾顆,散漫不羈,袖口被隨意的挽起,露出肌肉結實的手臂,線條勻稱有力量。
娛樂圈從來不缺帥哥美女。
王楠以前也不是沒在群演裡見過長得好看的,但像他這樣,皮相骨相都是極品的,彆說群演裡了,就是在男明星裡,也很少見。
王楠眼前一亮,就這個,絕對符合趙導的需求。
尤其是他那張黑臉,一副誰也彆惹他的暴躁模樣,非常符合需求的角色形象。
“那個,打擾了。”他走上前。
“”
沈鐫白被人突然打擾,皺了皺眉,掀起眼皮看過去。
乾淨修長的食指,骨節分明,在細煙上輕慢地敲,抖落多餘的灰。
王楠對上男人
如鷹隼銳利的眸子,瞬間感受到對方逼仄的氣場,愣了一愣,差點沒打退堂鼓。
他換上防禦式的笑容,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工作證,“我是劇組的選角導演,有個角色,你有沒有興趣演啊?”
“沒有。”沈鐫白的聲音冰冷且不耐煩,巴不得他立刻消失。
“”
時間緊任務重,王楠急著回去交差,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下一個更合適的演員。
他再接再厲,“兄弟,幫個忙嘛,酬勞你隨便開,而且還可以和大明星搭戲,多好的機會啊,你不考慮一下嗎。”
“”
沈鐫白吸一口煙,沒再回話,彷彿他不存在。
倒是不遠處靠在柳樹上昏昏欲睡的群演大姐坐直起來,湊熱鬨地問:“什麼大明星啊?”
“岑虞你曉得不?”王楠腳踩在石階上,一路走來曬的夠嗆,他拿著工作證當扇子在脖子邊扇風。
“曉得曉得,我兒子特彆喜歡她,房間裡還貼著她海報咧。”
“你要演的啥,你看我行不?”群演大姐問。
王楠笑笑,“不行啊,我要的是個男演員,還得是身體強壯的年輕小夥兒。”
群演大姐心領神會,她拍了個手,“你看我兒子行不,他長得可結實了,我把他叫來,他就在景區門口的小賣部看店呢。”
“大姐您兒子多高多重啊。”
“一米七五大高個兒,二百斤,拍完以後能讓我兒子和岑虞拍個照,握個手不?”大姐笑嗬嗬地問。
那是有夠結實的,王楠已經想象到了一個二百斤的胖子。
他尷尬地笑笑,雖然他現在是臨時抱佛腳的找演員,但也不能那麼不挑。
王楠一邊想著找理由拒絕群演大姐,一邊摸出手機,給當地在演員工會管事的朋友打電話救急。
聽了大姐的話,原本一直遊離於之外的沈鐫白眉頭一擰,“戲什麼時候拍?”
沒想到他突然搭腔,王楠升起一絲希望,趕緊地說,“就現在,不耽誤多少時間,怎麼樣啊,哥們兒。”
“”沈鐫白沉默片刻,撐起身,將手裡的煙在垃圾桶上碾熄。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