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無恙 20、有恙
一梯一戶式的住宅。
走廊裡乾淨整潔,??白色的瓷磚鋥亮,反射出倒影。
岑虞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隔著防盜門,??傳進客廳,坐在羊絨地毯上玩玩具的小家夥瞪大了眼睛,??蹬蹬瞪的跑到門口,墊著腳去扒拉門把手。
又因為個子不夠高,力氣小,怎麼也打不開門。
岑虞開門的時候,??眠眠整個人就掛在門把手上晃蕩,仰頭看見了她,直接撲到她身上。
“媽媽——”小女孩軟軟糯糯的奶音喊。
岑虞眉眼瞬間染上溫柔的笑意,??她彎腰熟練地把小家夥抱進懷裡,??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奶香,??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眠眠想沒想媽媽呀?”
眠眠坐在她的手臂裡,??咯咯地笑,??兩隻小短手劃了一個大大的弧線,??“特彆、特彆、特彆想。”
主臥裡,陸淮予聽見聲音,??探出半個頭,目光隨意地瞥向岑虞,??手裡慢條斯理地係著領帶,好像是在準備出門。
“回來了。”他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嗯。”
陸淮予沒再說什麼,帶上臥室的門,繼續收拾出差的行李。
岑虞則抱著眠眠重新在客廳地毯裡坐下,背靠著矮幾,??從衛衣口袋裡摸出兩個小人。
是她白天用小表弟的樂高碎片拚的。
一大一小。
小家夥一看就很喜歡,“這個是媽媽,這個是眠眠。”她笑嘻嘻地拿著兩個小人,玩了很久。
雖然她們每天都會打電話,但因為岑虞工作的關係,母女倆已經快一個禮拜沒有見麵。
眠眠一直攥著岑虞的手不肯撒開,不停地說著話,流水賬似的講她這幾天做了什麼。
直到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才被哄著上床睡覺。
岑虞抱著眠眠回房間的時候,視線掃到客房,心裡藏著事情,很想知道基因檢測報告的結果,但又害怕是不好的,她沒辦法去接受。
小家夥乖巧地躺在小床上,蓋著粉色天鵝絨的被子,隻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
岑虞蹲在床邊,一下一下揉著她的額頭。
眠眠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明明困得哈欠連連,還是捨不得闔眼。
兩個人就那麼對視。
“眠眠會生媽媽的氣嗎?這段時間沒有好好陪你。”岑虞輕聲細語地問,更多的其實是表達自己心裡的愧疚和抱歉。
小家夥搖搖頭,“noah叔叔說了,媽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我每天都想玩公園裡的滑滑梯——”她的眼皮沉沉,越來越微弱的撲閃,最後閉上眼,幾乎是下一秒就已經睡著,發出淺淺的呼吸。
小家夥睡覺的樣子,像是天使一樣單純美好。
“”
岑虞怔怔地盯著眠眠看了很久,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她靠在門背,深深吸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走到客房,從櫃子裡拿出紙袋封的報告。
封麵上印著‘rp基因檢測’幾個字。
rp是指視網膜色素變性,一種高致盲性的遺傳眼病。
初期的症狀是夜盲,隨年齡增長,視野範圍縮小,最終失明。
好的一麵是,rp病情發展相對較緩,一般十幾年後纔可能出現失明的現象。
壞的一麵是,目前沒有治療的手段。
岑虞在生下眠眠兩年之後,出現夜盲的症狀,才檢查出來的。
她動作緩慢的,一點點撕開封條,抽出裡麵的結果。
——虔誠地祈禱著。
“”
走廊裡安靜無聲。
陸淮予拉著行李箱經過客房的時候,裡麵猛地衝出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他。
他被一股慣性推得往後倒,帶著岑虞連退了幾步才穩住。
岑虞手裡的報告被壓皺,埋在他胸口,看不見表情。
“”
“眠眠沒事?”他問。
岑虞吸著鼻子,嗓子眼裡粘稠而濕潤,低低’嗯‘了一聲。
聞言,陸淮予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當做是安慰。
然後很快冷淡而無情地推開她,“行了,彆耽誤我趕飛機。”
“”岑虞鬆開手,抹了把臉,擦掉眼淚。
陸淮予在玄關處,拿上車鑰匙,簡單叮囑了幾句。
準備離開時,他回過頭看她,似不經意地隨口一問,“孩子是沈鐫白的?”
“”
岑虞一愣,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半晌。
她頓了頓,老老實實地承認,“你怎麼知道的?”
“”陸淮予開啟門,“我不知道。”
“我就詐一詐。”
他隻是覺得晚上吃飯的時候,兩個人氣氛怪怪的,沒想到一次就中了。
“”岑虞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臟話。
老陰比。
“所以你和他發生什麼了?”陸淮予皺了皺眉。
岑虞坐到沙發上,抱著靠枕,懶懶地陷進去,“可以先不問嗎,我今天心情很好。”
“”陸淮予凝著她,半晌,聳聳肩,“走了。”
防盜門被輕輕關上。
偌大的客廳裡隻剩下岑虞一個人。
陽台的窗戶沒關,涼涼的風吹進來。
岑虞呆呆地坐了一會兒,還處於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裡。
良久,她似想起什麼,翻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hello,this??is??noah”
聽筒裡傳來非常地道標準的英式英語,字正腔圓。
光從聲音,就可以想象到對麵是一位優雅的英國紳士。
“是我。”岑虞想到即將要告訴他的好訊息,忍不住揚起嘴角。
男人聽出了她的聲音,驚喜地喊,“ay!”
ay是岑虞的英文名。
五月的意思。
“你沒良心,現在才記得找我。”他沒再說英語,換了中文。
語速有些慢,帶著一點點外國人的口音,不重,依然優雅好聽。
“對不起嘛,最近我實在太忙了。”岑虞笑道。
男人哼了一聲,好像對這個理由很不滿意,“我的小公主呢,讓她接電話,她比你有良心。”
“眠眠她已經睡了。”
“哦對,我忘了現在中國是晚上。”
“noah”岑虞正色,“我有個好訊息要告訴你。”
“這麼巧,我也有個好訊息,你先說。”
岑虞清咳一聲,“我剛看了眠眠的rp基因檢測報告,她很健康。”
“really?!that’s??awe!”男人的語調升高,激動地有些失態,甚至重新用回了母語,“i??told??you,she??is??a??cky??girl!”
岑虞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有散,“等我這邊工作結束以後,我帶眠眠去看你。”
“不用,我的好訊息就是,我下個月就要來中國了。”
“?”
“你總不記得聯係我,我隻好自己來找你了。”男人半開玩笑地說。
“”
岑虞卻皺起眉,“noah——”
她的聲音低緩而慵懶,拖長了尾音,勸說的話還沒講出口。
男人直接打斷道:“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因為手裡接了一個專案,所以才來中國出差的。”
“”
聽他這麼說,岑虞放下心,挑了挑眉,“你的中文進步很多,還會用成語了。”
“那當然。”男人的語氣頗為得意。
兩個人隨後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兩句,noah還在開會,岑虞不方便多打擾。
掛了電話,她起身去洗澡,換上吊帶睡裙。
一係列繁瑣的護膚流程結束,已經晚上十一點。
岑虞因為高興,毫無睡意,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威士忌,就著冰塊,小口小口地喝。
她半躺在沙發上,電視發出微弱的白光,電視聲音調到最小,不至於吵到睡覺的小朋友。
電影頻道正在播的電影是《安妮·霍爾》。
她大學的時候看過兩遍。
岑虞的閱片量很大,上大學因為專業課的要求,基本一天兩三部電影的刷。
電影開場。
伍迪·艾倫用打破第三麵牆的方式,對著鏡頭平靜地說:“i??never??want??to??belong??to??any??cb??that??would??have??one??like????for??a??ber”
(我永遠不想加入那些歡迎我成為其中一員的俱樂部。)
晚風攜帶著涼意,吹拂在岑虞露出的胳膊上,她扯過搭在扶手上的毯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裹住。
十幾歲的時候,她不能理解這句台詞。
她渴望愛和被愛。
並且永遠覺得不夠。
而沈鐫白分到她身上的陪伴時間少得可憐。
他有做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
好不容易約會一次,遇到專案出問題了,電影看到一半,也要趕回去。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為他的工作讓步。
岑虞倒不是會逆來順受的性子。
有時隨他。
有時也鬨。
鬨得狠了也會說分手。
但沈鐫白從來不接話。
等他忙完手頭的工作,很容易就能把人哄好。
但矛盾始終都在。
他們那時候,處在錯位的人生階段,彼此沒辦法理解,在拉扯裡撕裂。
電影的尾聲。
男女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分合合許多次,最後也以關係徹底破裂而告終。
岑虞捧起玻璃杯,一口悶掉了威士忌。
烈酒入喉,一直灼燒到了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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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
司機來接她前往懷宇遊戲公司,參加晚上的風華錄直播通告。
“直播是什麼流程?”岑虞喝了一口咖啡問。
宋文文從座位旁邊的揹包裡抽出膝上型電腦,對著流程表說:“直播時間是晚上七點到九點。”
“前一個小時是風華錄開發團隊探秘,深入懷宇遊戲公司的內部,主要是為了展現他們開發環境,宣傳懷宇的企業文化。”
“之後會回到演播廳,直播風華錄的遊戲實況。”
宋文文補充道:“對方考慮到我們這邊的粉絲屬性遊戲性偏重較弱,所以另外請了一個在遊戲直播平台很火的女主播搭檔,婉婉姐那邊確認過了,問題不大。”
“這是女主播的資料。”她把一張提前打好的紙遞過去。
岑虞掃了兩眼,記了個長相和名字,便合上紙,閉目養神。
“具體的細節呢?”她問。
“比較重點的就是和女主播進行2v2的pk競技賽,展示風華錄遊戲新的pvp玩法。”
宋文文看一眼岑虞,輕咳一聲,“婉婉姐的意思是,讓你臨時抱個佛腳,提前抓緊時間練練技術,彆到時候輸得太難看。”
畢竟對方請的另一個女主播本身就是風華錄的專業遊戲主播,贏肯定是贏不了的。
“嗯,知道了,還有呢?”岑虞兩指按在眼皮上,打著轉兒地放鬆,漫不經心地問。
宋文文繼續說:“還有就是探訪開發團隊裡,最後有個環節是突擊總裁辦公室。”
“”
聞言,岑虞倏地睜開眼,眉心皺起,“什麼突擊總裁辦公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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