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生，望百年 第107章 慘烈

    生命之樹複蘇帶來的磅礴靈力浪潮逐漸平複，青霖境沐浴在一種劫後餘生的寧靜與新生之中。然而，空氣中殘留的邪力焦灼與戰場上那些逐漸清醒、卻滿目茫然的靈族身影，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經曆的慘烈。

休溟懸浮在半空，周身原本因融合樹心而強大的氣息此刻如同漏氣的皮囊，迅速衰敗下去。暗紫色的邪力失去了根源，在他體表明滅不定地閃爍，與周圍純淨蓬勃的生命靈氣格格不入，甚至開始反噬其身。他看著下方不僅傷勢儘複、氣息更勝從前的三人，看著那棵重新紮根天地、華蓋綻發新綠的生命之樹，眼中翻湧的瘋狂、怨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交織成一片毀滅性的死寂。

他輸了。徹徹底底。賭上一切，背叛所有，最終卻親手將敵人送上了更高的台階，而自己，失去了一切。

“為什麼……”他的聲音乾澀沙啞，不像質問，更像一種無意識的呢喃，“我的路……錯了嗎……”

爾生百年持刀而立，眼神冷冽如霜，並未因他的頹敗而放鬆警惕。蘇望寧和休潤也凝神戒備，防止他臨死反撲。

休晏大長老緩緩走上前，蒼老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痛惜，他看著空中那個曾經被他寄予厚望、如今卻走入歧途的同族，沉痛開口：“溟長老，收手吧。看看這青霖境，看看這些被你蠱惑、控製的族人！你的路，從背離生命、追求毀滅力量的那一刻起，便已經錯了。”

“錯了？”休溟像是被這個詞刺痛，猛地抬起頭，眼中死寂被一種迴光返照般的激烈情緒取代，“我為了靈族更強！為了不再偏安一隅！你們……你們這些固步自封的蠢貨！憑什麼判定我的對錯！”

他的咆哮在空曠的林地上空回蕩，卻帶著一種色厲內荏的虛弱。失去了樹心，他的力量正在飛速流逝，連維持懸浮都顯得有些勉強。

“強大，從不該以犧牲同族、毀滅根基為代價。”休晏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身後生命之樹的氣息隱隱相連，“你所追求的，不過是鏡花水月，是毀滅前的瘋狂。”

休溟身體劇烈一顫，他環顧四周。那些逐漸清醒的族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恐懼、憤怒，乃至深深的憎恨。他試圖催動體內殘存的邪力，卻發現如同指間流沙，難以凝聚。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與冰冷，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

他看到了休潤眼中那份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堅定，看到了蘇望寧與爾生百年之間無需言說的默契與守護，看到了休晏大長老那雖然疲憊卻依舊挺直的脊梁，以及身後那棵象征著秩序與新生的巨樹……

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他處心積慮想要掌控的一切，都已離他遠去。

瘋狂、怨恨、不甘……種種激烈的情緒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與絕望。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起初很小，帶著一種怪異的平靜，隨後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直到笑出了眼淚，笑得渾身顫抖。

“哈哈……哈哈哈……原來……我一直是個笑話……”

笑聲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徹底的、萬念俱灰的死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生命之樹，那眼神複雜難明，有眷戀，有悔恨，最終化為一片虛無。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緩緩抬起了右手。沒有凝聚任何力量，隻是並指如刀，指尖對準了自己的眉心靈核所在。

“我休溟……可以死於道消，可以死於敵手……唯獨……不能死於……審判。”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指尖猛地刺入自己的眉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潰散的洪流。隻有一縷極其精純、卻帶著徹底死意的本命靈光，從他眉心被他自己親手點燃、掐滅。

他周身殘存的暗紫邪力如同失去了支撐，瞬間潰散，化作縷縷黑煙消弭於純淨的生命靈氣之中。他懸浮在半空的身體晃了晃，眼中最後一點神采徹底黯淡，如同斷線的木偶，直直地從空中墜落下來。

砰。

一聲沉悶的聲響，他摔落在焦黑的地麵上，蕩起些許塵埃。身體保持著最後的姿勢，指尖依舊點在眉心，臉上是一片空無的平靜。

沒有怨恨的咆哮，沒有惡毒的詛咒，甚至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他就這樣，以最決絕的方式，自己終結了一切。

林間一片寂靜。

唯有微風拂過新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受傷靈族的呻吟。

休溟的自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沉重，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即便他是罪魁禍首，但一位長老級強者以如此方式落幕，依舊讓人感到一種悲涼。

蘇望寧輕輕歎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爾生百年收起了長刀，眼神依舊淡漠，卻似乎也少了幾分殺意。休潤看著那具再無生息的軀體，眼神複雜，最終彆過了頭。

休晏大長老沉默地走上前，在那具屍體前站了許久，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悠長而疲憊的歎息。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罪孽，至此了結。”

他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靈族上前，收斂休溟的遺體。

作惡者已自絕，但青霖境的傷痕，需要時間來撫平。而新的生機，已然在這片土地上，悄然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