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生,望百年 第132章 救人
妖界北境的戰場,硝煙與血腥氣尚未完全散去,勝利的歡呼已然響徹雲霄。妖族戰士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戰場,淨化被穢瘴汙染的土地,收殮同伴的遺體,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卻更洋溢著扞衛家園成功的振奮與驕傲。
爾生百年與蘇望寧立於高處,俯瞰著這片重歸安寧的土地。魔界二殿下疾生帶來的瘋狂與威脅,隨著“深淵之心”的湮滅與其本人的墜落,似乎已然畫上了句號。
“此間事了,魔界經此內亂,應能安分許久。”蘇望寧輕聲道,目光投向魔界方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那終究是無數生靈生存之地,戰火荼毒,非她所願。
爾生百年微微頷首,目光冷冽:“疾生野心已碎,生死不過螻蟻。倒是那森嚴……此番借力打力,倒是讓他省了不少麻煩。”他對於森嚴暗中傳遞情報的舉動看得分明,那是一位合格統治者基於利益的冷靜選擇。
就在這時,墨瞳的身影悄然浮現,低聲稟報:“陛下,魔界討伐軍已抵達煉獄之心外圍,但……並未發現二殿下疾生的蹤跡。據戰場殘留氣息追蹤,他最後墜落之地……有空間傳送的微弱波動殘留,傳送地點……指向永夜王都方向。”
爾生百年眉梢微挑,與蘇望寧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閃過一絲瞭然。
“看來,我們這位大殿下,終究是狠不下心。”蘇望寧輕歎。
“婦人之仁。”爾生百年評價道,語氣平淡,聽不出褒貶,“不過,一個被廢掉、囚禁的皇子,比一個死去的皇子,對魔界未來的穩定,或許更有用。”
他不再關心魔界內部的後續,轉身攬住蘇望寧:“走吧,阿寧,此間汙穢已清,該回去了。”
魔界,永夜王都,暗淵禁衛某處絕密地堡。
森嚴屏退了左右,獨自站在一間布滿禁錮符文、光線幽暗的密室中央。地麵上,刻畫著一個極其複雜、不斷汲取著地底魔脈能量以維持運轉的封印法陣。法陣中心,一道身影被無數暗影般的鎖鏈纏繞、禁錮,懸浮在半空,如同被蛛網捕獲的飛蛾。
正是疾生。
他此刻的模樣淒慘無比。身上那融合的生物裝甲早已在與爾生百年的對轟和最終墜落中徹底崩碎,露出布滿恐怖裂紋與焦黑痕跡的魔軀,暗紅色的魔血幾乎流儘,氣息微弱到近乎熄滅,唯有胸膛極其緩慢而艱難地起伏著,證明他還殘存著一絲生機。那張曾經充滿桀驁與狂氣的臉,此刻一片死灰,雙目緊閉,眉宇間卻依舊凝固著濃得化不開的怨恨與不甘。
森嚴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一母同胞、曾與他嬉笑打鬨、最終卻走向徹底對立的弟弟。密室中隻有封印符文流轉的微弱嗡鳴,以及疾生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許久,森嚴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而冰冷的暗夜魔能。這魔能並非用於攻擊,而是蘊含著剝離、封印的法則力量。他要將疾生體內殘存的力量,尤其是那與穢瘴和死寂法則強行融合的部分,徹底廢去,以免留下任何隱患。
他的動作很慢,很穩,指尖最終點向了疾生的眉心。
就在魔能即將觸及的瞬間,疾生那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彷彿在昏迷中依舊感受到了極致的威脅與痛苦。一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卻蘊含著刻骨恨意的音節,從他乾裂的嘴唇間逸出:
“……森……嚴……我……恨……”
森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那冰冷的指尖,在距離疾生眉心隻有毫厘之差的地方,懸停了片刻。
他看到了疾生眼角滲出的,那並非因為肉體痛苦,而是源於靈魂深處不甘與絕望的……一滴渾濁的魔血。
最終,那縷蘊含著廢功力量的魔能,還是緩緩點入了疾生的眉心。
“呃啊——!”即便在深度昏迷中,疾生依舊發出了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周身殘存的不穩定魔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潰散、湮滅。他最後的一絲力量根基,被徹底瓦解。
做完這一切,森嚴收回了手,靜靜地看著疾生如同失去所有支撐般癱軟在封印鎖鏈之中,氣息變得更加微弱,但那份縈繞不散的怨恨,似乎也隨著力量的消失而沉澱了下去,化為一種死寂。
森嚴轉身,不再看他,一步步走出了密室。厚重的石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將那片死寂與禁錮徹底封存。
門外,他的心腹,那名執行了生擒密令的統帥,正垂手恭立。
“看好他。”森嚴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冰冷與威嚴,“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待他傷勢稍穩……便送入‘無儘黑獄’。”
“是,殿下。”統帥沉聲應道。
森嚴獨自走在返回靜思宮的幽深迴廊中,永夜王都那永恒的幽紫天光透過廊窗,映照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明暗不定。
他保下了疾生的命。
以廢其魔功,永世囚禁為代價。
這或許是他作為兄長,在冷酷的政局與無法割捨的血緣之間,所能做出的,最艱難,也最無奈的抉擇。
他不知道這對疾生而言,是仁慈,還是更殘忍的懲罰。他隻知道,魔界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失去一位皇子了,哪怕是一位罪孽深重的皇子。這無關私情,而是為了魔界大局那脆弱的平衡與未來。
隻是,那份沉甸甸的、混合著責任、愧疚與一絲未能守護好弟弟的無力感,將如同這永夜的天空一般,長久地壓在他的心頭。
而與此同時,在妖界萬妖穀,靈泉畔。
爾生百年正親手為蘇望寧斟上一杯由月華花露釀造的靈酒。
“魔界之事,已不足為慮。”他語氣淡然,“接下來,該好好籌備一下,我們的事了。”
蘇望寧接過酒杯,指尖與他輕輕相觸,臉上泛起溫柔而篤定的笑意,映著泉畔的月光,清麗不可方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