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生，望百年 第17章 舊部摯友
“啞巴”奎的警告如同懸頂的利劍，讓接下來的兩天，爾生百年和蘇望寧的行動更加謹慎。他們像真正的落魄夫妻一樣，白天混跡於底層妖眾聚集的廉價食肆和資訊雜亂的公告欄附近，聆聽流言蜚語，夜晚則回到那間破敗的客棧，不敢有絲毫鬆懈。
蘇望寧能感覺到，爾生百年在暗中嘗試聯絡著什麼。他偶爾會留下一些看似無意、實則蘊含特定規律的標記在巷道牆壁或攤位角落，眼神中也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與審視。
這天傍晚，天空下起了帶著腐蝕性氣味的細雨，暗紅色的雨水讓整個妖皇城更添幾分詭譎。爾生百年以購買食物為由，獨自外出了一趟，回來時，身上帶著更重的濕氣和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肅殺。
他關上門，沒有點燈，在黑暗中沉默地站了片刻，才低聲道：“準備一下，我們換個地方。”
“有訊息了？”蘇望寧心領神會。
“嗯。”爾生百年走到窗邊，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麵雨幕下的街道，“我聯係上了‘赤焰’。”
赤焰？蘇望寧記下了這個名字。
他們沒有帶走任何屬於那間客棧的東西，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融入了雨夜。這次，爾生百年帶著她穿行的路線更加複雜，甚至利用了幾個隱秘小巷，來到一個建築多是低矮的石屋前，
在一扇毫不起眼的、刻著模糊獸首圖騰的石門前，爾生百年停下，以一種獨特的節奏敲響了門扉。
門內沉寂了片刻，隨後，門被拉開一條縫隙。一雙銳利如鷹隼、燃燒著激動火焰的金棕色眼瞳在門後閃現，目光瞬間鎖定在爾生百年身上。
“殿下！”壓抑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門迅速開啟，一個身影閃出，不由分說，單膝跪地，重重叩首在濕漉漉的石地上。“赤焰……拜見殿下！”他的聲音哽咽，肩膀微微聳動。
這是一個身形精悍的男性妖族，穿著普通的粗布武服，短發如鋼針般根根豎立，麵容剛毅，麵板呈健康的古銅色，此刻卻因激動而泛紅。他周身散發著一種熾熱而內斂的妖氣，與爾生百年的清冷截然不同，卻同樣強大。
爾生百年彎腰，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繼續叩首。“起來，赤焰。”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蘇望寧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平靜之下的一絲動容。“進去說話。”
“是！”名為赤焰的妖族立刻起身，側身讓開通道，目光這才落到蘇望寧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疑惑，但更多的是對爾生百年的絕對信任帶來的克製。
石屋內部比之前的客棧要寬敞整潔許多，陳設簡單卻實用，牆壁上掛著幾柄保養良好的武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金屬和皮革的味道，更像一個戰士的居所。
關上門，佈下簡單的隔音禁製後，赤焰再次看向爾生百年，眼眶依舊泛紅：“殿下，我們……我們都以為您……”
“我還沒那麼容易死。”爾生百年走到屋內唯一的椅子旁坐下，姿態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久居上位的威儀，儘管臉色依舊蒼白。“說說情況。”
赤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激動，語速快而清晰：“自您失蹤，妖皇便以‘叛族’罪名清洗了我們不少兄弟。‘暗影衛’被打散，核心成員或被囚禁，或像我一樣隱匿起來。皇庭對外宣稱您已伏誅，但屬下不信！一直暗中聯絡殘存的兄弟，等待您的訊息！”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安靜站在一旁的蘇望寧，帶著詢問。
“她是蘇望寧，可信。”爾生百年言簡意賅地介紹，並未多言蘇望寧的身份，“若非她，我未必能擺脫滅妖咒，回到這裡。”
“滅妖咒？！”赤焰倒吸一口冷氣，看向蘇望寧的目光瞬間從不解變成了震驚與感激，他對著蘇望寧鄭重抱拳，“赤焰代所有仍忠於殿下的兄弟，謝過蘇姑娘救命之恩！”
蘇望寧微微頷首還禮：“赤焰將軍不必多禮，我與爾生……殿下，亦是互利合作。”
赤焰點了點頭，但眼神中的敬意未減，他轉向爾生百年，繼續彙報：“殿下，如今皇庭內部確實暗流洶湧。龍脈之事，屬下也有所耳聞，但接觸不到核心。隻知道妖皇近些年行事越發詭秘，大量抽調各域資源，似乎在籌備某種巨大的儀式，而且……似乎與吞噬、融合某種古老力量有關。”
這與他們之前獲取的資訊相互印證。
“黑齒獠死了。”爾生百年突然道。
赤焰眼睛一亮，毫不掩飾快意：“死得好！那妖皇的忠犬！是殿下您……”
“是霜華長老最後的靈性，與他同歸於儘。”爾生百年看向蘇望寧。
赤焰再次看向蘇望寧，眼神更加複雜，藏雪族……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們現在需要儘快恢複實力，查明龍脈儀式的真相，並找到反擊的機會。”爾生百年手指輕敲椅背，“赤焰，還能聯係上多少人？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以及必要的資源。”
“能聯係上的，還有七人，都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赤焰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們在西城廢棄的‘鑄鐵坊’下有一個秘密據點，絕對安全！”
“好。”爾生百年站起身，“立刻安排轉移。”
“是！”赤焰領命，行動乾脆利落。
在赤焰的帶領下，他們再次穿梭於雨夜的小巷，最終進入一個看似早已荒廢、堆滿鏽蝕鐵錠和殘破模具的巨大工坊。赤焰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機關上操作了幾下，地麵無聲地滑開一個入口，露出向下的階梯。
下麵彆有洞天。是一個寬敞的地下空間，通風良好，燈火通明，劃分出了居住區、練功區和儲藏室。這裡已經有幾個妖族在等待，有男有女，形態各異，但無一例外，在看到爾生百年的瞬間，都露出了與赤焰相似的、激動萬分的神情，齊齊跪地。
“參見殿下！”
這些，便是爾生百年殘存的、最忠誠的舊部。
爾生百年看著眼前這些曆經清洗、依舊不離不棄的麵孔，紫金色的眼瞳中終於閃過一絲暖意和沉重。“都起來。是我……連累你們了。”
“願為殿下效死！”眾人異口同聲，聲音在地下空間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赤焰上前一步，指著其中一位麵容沉穩、眼神睿智，看起來像是謀士的妖族介紹道：“大人，這是‘墨瞳’，他最擅長情報分析和陣法禁製，對我們的計劃會有幫助。”
墨瞳上前躬身：“大人，蘇姑娘。”
蘇望寧能感覺到，這些舊部對她雖然客氣，但更多的是一種因爾生百年而生的審視。她並不在意，隻是安靜地站在爾生百年身側，觀察著這一切。
有了安全的落腳點和忠誠的部下，彷彿在無儘的黑暗中，終於看到了一絲微光。然而，蘇望寧也清楚，彙聚的力量越大，意味著他們將要麵對的風暴，也將愈加猛烈。
爾生百年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側頭看了她一眼。在周圍舊部激動和忠誠的目光環繞下，他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也少了幾分之前的冰冷與距離，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類似“同伴”的認同。
前路依舊凶險，但不再是孤身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