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生,望百年 第92章 爭論,留下
晨曦漫過青霖境,將生命之泉染上一層金紅的暖意。蘇望寧緩緩睜開眼,這一次,意識不再沉浮於黑暗,而是清晰地感受到周身被溫暖與生機包裹。她試著動了動手指,雖然依舊乏力,但那蝕骨的空虛和劇痛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屙漸去的虛弱,以及被溫和力量滋養著的舒適。
她偏過頭,看到爾生百年就坐在床邊的蒲團上,閉目調息。晨光勾勒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褪去了殺伐戾氣,顯得安靜而專注。他似乎一直守在這裡,寸步未離。
似是察覺到她的注視,爾生百年睫羽微顫,睜開了眼。紫金色的眼眸落在她臉上,瞬間漾開柔和的漣漪。“感覺如何?”他傾身過來,聲音低沉而緩。
“好多了。”蘇望寧輕聲回答,在他攙扶下慢慢坐起身。她注意到他臉色雖仍有些蒼白,但眉宇間的疲憊已散,周身氣息也平穩了許多。“你的傷……”
“無礙。”他打斷她,將一杯溫熱的靈草茶遞到她唇邊,動作自然熟練,“不必憂心我。”
就在這時,樹屋外傳來一陣略顯嘈雜的議論聲,由遠及近。
“……生命之泉乃我族聖物,豈容外人長久滯留?即便有休潤作保,也需有個章程。”
“大長老,非是我等不近人情。那爾生百年畢竟是妖族之皇,身份敏感,力量強橫。而那蘇望寧,雖為靈韻所傷,終究是人族。讓他們久居聖地核心,恐生變故啊!”
“是啊,如今她既已蘇醒,傷勢穩定,不若叫其離開,也算仁至義儘……”
聲音在樹屋外停下,顯然是靈族的幾位長老到了,正與守在外麵的休潤說話。
爾生百年眸光微沉,握緊了蘇望寧的手。蘇望寧也聽清了外麵的議論,心中微微一緊,抬眼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樹屋外,休潤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急切和不滿:
“諸位長老此言差矣!”
隻見休潤張開雙臂,攔在幾位須發皆白、身著各色靈袍的長老麵前,碧色的眼眸瞪得圓圓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什麼叫外人?小年……呃,妖皇陛下是我休潤的救命恩人!沒有他,我早就死了!阿寧姐姐更是為了對抗蒼溟那個老魔頭才受此重傷,於情於理,我們靈族都該傾力相助!”
一位身著褐色靈袍、麵容古板的長老皺眉道:“休潤,知恩圖報固然沒錯,但也要分清場合。生命之泉關乎我族根基,豈能因私誼而置族規於不顧?他們已在此停留多日,聖泉之力也助她蘇醒,已然足夠。”
“木蓿長老!”休潤提高聲調,“您也說了是‘私誼’,可我靈族立世之本,不就是順應自然,秉持善念嗎?見死不救,將恩人拒之門外,這就是我們遵循的自然之道嗎?”
另一位水藍色靈袍的女長老語氣稍緩:“休潤,非是我們要趕他們走。隻是他二人身份特殊,長久滯留,難免引人猜忌,恐為我族招來禍端。不若安排他們去南穀的‘沁芳園’,那裡靈氣也足,環境清幽,更適合靜養。”
“沁芳園再好,能比得上生命之泉對本源之傷的滋養嗎?”休潤寸步不讓,他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大長老休晏,“爹!您說句話啊!阿寧姐姐的靈韻本源受損極重,隻有生命之泉的氣息才能緩慢修複,若是現在離開,前功儘棄不說,還可能留下永久的隱患!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
他語氣激動,眼圈都有些發紅:“看著一個為了守護蒼生而重傷的人,在我們靈族的地界上,因為我們的‘規矩’而斷了康複的希望嗎?那我們和那些冷血無情的家夥有什麼區彆!”
幾位長老被他說得一時語塞。木蓿長老臉色有些難看,卻也無法反駁。
休晏大長老深邃的目光掃過激動的兒子,又彷彿穿透樹屋的牆壁,看到了其內的兩人。他緩緩開口,聲音蒼老而平和:“潤兒,稍安勿躁。”
他看向幾位長老:“爾生百年與蘇望寧,一為妖族之皇,一為人族修士,確與我有彆。然,休潤所言,亦不無道理。我靈族避世,求的是清淨無為,順應本心,而非刻板教條,罔顧恩義。”
他頓了頓,繼續道:“蘇望寧傷勢未愈,本源之損,非生命之泉不可溫養。此時令其移居,確有落井下石之嫌,非我族待客之道,更違自然仁和之本心。”
“至於爾生百年……”休晏的目光似乎與樹屋內爾生百年的視線隔空交彙了一瞬,“他雖為妖皇,然觀其行止,在此地並無半分戾氣,反而收斂鋒芒,一心守護。其體內龍脈之氣,與我族生命本源亦有隱隱共鳴,未必全是隱患。”
“可是,大長老……”木蓿長老還想再爭。
休晏抬手止住他:“不必多言。在蘇望寧傷勢穩定,足以承受移居之前,他們可繼續留在此地。一切後果,由老夫一力承擔。”
他最後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幾位長老麵麵相覷,最終隻得躬身應道:“謹遵大長老之命。”
休潤聞言,立刻喜笑顏開,朝著他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又得意地衝幾位長老做了個鬼臉。
樹屋內,蘇望寧緊繃的心絃緩緩放鬆,輕輕籲了口氣。爾生百年緊握她的手也微微鬆了些力道,他低頭看她,輕聲道:“沒事了。”
蘇望寧望著他,眼中有著感動,也有著對未來的隱憂。她知道,他們的停留,終究是給靈族帶來了麻煩。
爾生百年看穿她的心思,抬手撫平她微蹙的眉心,語氣堅定:“一切有我。”
窗外,爭論平息,陽光正好。生命之泉靜靜流淌,滋養著傷者,也見證著一段跨越種族界限的守護與溫情。前路或許仍有風雨,但此刻的安寧與善意,足以成為支撐他們繼續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