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玉台賦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局始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玉台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局始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局始

送離孫權後,周瑛算是建業宮最清閒的人。接送孫登去衢舟台成了每日必做之事。閒時撫琴讀書,研究怎麼做出好吃的點心果子,好投餵給自家的幾個孩子。周胤求她帶著一起去狩獵策馬,她拿藉口搪塞過去。她的身子可經不起折騰。

至於內宮事務,自然全被徐若瓊攔走。還記得那日,徐若瓊院中的人來居椒閣將一箱箱的度支冊搬走,在旁指揮的事徐若瓊身邊的侍女落青,那副得意的模樣,彷彿搬走的不是被寫滿的竹簡,而是尊夫人的冊封寶書,還有尊夫人的實權。

的確,徐若瓊再一次擁有尊夫人的實權。這是內宮上下明眼都能瞧出來的事,才風光三個月的周瑛被孫權冷落了,成了內宮裡的閒散人,每日也就陪著孫登,算是打發時間。

因為那個止於唇邊的流言,孫權心裡介意了,不滿還擺在明麵上,將管理內宮的實權給了徐若瓊。周瑛和曾經的謝道華一樣,都是毫無實權的金身仙人,在那乖乖受人朝賀便好。

“現在內宮上下都這麼說?”周瑛挑眉,嘴角含笑問。

白凝點點頭,將內宮現在盛傳的情勢原封不動的說給周瑛聽。然後,將罐中黑黢黢的湯藥,倒經絲絹濾布,滴出一碗清澄的褐色湯,冇有懸浮的藥渣,苦度要減少許多。

心情頗佳,連白凝呈上的苦澀的安胎藥,周瑛都能一口氣飲完,不帶猶豫,順手拿起盒中的蜜餞放進嘴裡,兩腮鼓鼓的。也不知是蜜餞太好吃,還是白凝說的話,讓她這般痛快,她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真好。”

是真的好。一步步,終於讓徐若瓊重管內宮,讓她這般春風得意,讓她得了實權,讓她可以在孫權不在的日子裡可以隻手遮天。

人,越是在順局,越容易放鬆警惕,漸漸地不可一世。

“秦劑出發了嗎?”周瑛放下湯碗問。

白凝回道:“已經啟程去了何醫摯的老家。臨行前還偷偷囑咐了奴婢幾句,說醫司有可靠的小醫郎在,會儘心看顧您的身子。現在整個醫司,隻有秦醫摯和那個小醫郎知道您身懷有孕。不過——”

她頓了頓道:“這安胎藥雖在咱們居椒閣自己的庖廚熬製,但藥味難掩,還是得小心。”

整個居椒閣的侍從侍婢都換成了可靠的人,底細乾淨。可萬事小心的謹慎,白凝有,周瑛更有。

那一夜,孫權將內宮裡傳緋言的一乾人等全都悄悄屠儘,天明之時,頂著這些人名字的新麵孔出現在內宮裡,本本分分的做著職分之事。一切如常,隻是冇人敢問一句異樣從何而來。

也是趁著這個機會,周瑛能將自己身邊的人換成可靠本分之人。除了苕芳姑姑,那個已經蒼老許多的女人,又來到內宮,參與到風雲之中。

隻不過這一次,是周瑛拉她進來。

“那夜,至尊還特地吩咐不讓您知曉那些醃臢事。”白凝提及到的這件事,是孫權**裸的真心。

有損陰德之事,他都替周瑛做了。

不過,是她縱容著徐若瓊有恃無恐地提及了曾經的過往,是她推波助瀾讓內宮瘋傳她的醜事,是她用他的手屠儘了這些不消停的嘴巴,是她讓他的手上又多沾了點血腥味。

她也會用他的手,他的權力,將曾經害了她所愛的所有人,都全部折磨致死,得到應有的懲罰。

恨意已經長在心上,蔓延開來,徹底剝不開。她不掙紮了。

她還記得秦劑初診出她有孕時,她的欣喜。不是一個母親的欣喜,而是看到自己籌謀的一切終於要開始一點點實現後的欣喜。

她的請求讓秦劑很為難。曾經,要儘快懷上孩子的是她。現在,她不過是在準備慢慢地,一步步地,親手殺了腹中孩子,極有可能會讓自己殞命。秦劑提醒過她,不過,她不在意。

說到底,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什麼情意的結果生芽。這是她讓罪有應得得到實證的工具。

周瑛撫摸著小腹,她與腹中孩子的母子緣恐怕隻有這三個月。

三個月後,有太多人的生死會重新判定。

一陣疾跑聲傳來醫司。

何醫摯從醫書裡把頭伸起,他認識著急忙慌跑進來的人,是崇椒殿的。

應當是來找秦劑的,可惜,秦劑不在。姑母病逝,他得回鄉治喪。

這裡,他說了算。

他又把頭埋進醫書了,等著那人來好聲好氣的來尋自己。

結果那人橫衝直撞到他麵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死死的不撒手,

“快跟我走!尊夫人暈過去了!”

等到了崇椒殿,總算停了步子,何醫摯才得空發覺自己這一身的汗,都是著急忙慌鬨得。

他撫平衣襟,整理儀容後,垂首進了內堂。

斜眼瞄了幾下,這崇椒殿殿裡殿外都是奢華至極,比徐若瓊的小院要耀目太多。

不過,這裡裡外外都空蕩蕩的,不如徐若瓊那兒有宗婦們聚起的人氣。

仔細詢問了周瑛這幾日的飲食後,又讓白凝把絲帕覆在周瑛的手腕上。

指腹透過薄薄的帕子,脈象如懸絲,遊離在那,忽遠忽近,讓他不能緊緊抓住,探析是何脈象。

“尊夫人這些時日都嗜睡?”何醫摯捏了一把下巴上的長鬚。

“不僅嗜睡,整個人都懶懶的冇精神,剛剛又昏沉過去。”白凝著急,恨不得立刻讓何醫摯說出病因,“尊夫人素來無事,也不可能被累著,這究竟是怎麼了?”

何醫摯擰眉,又問:“尊夫人這些日子喜食酸嗎?可曾有過噁心之感?”

“尊夫人最近可愛吃甜食蜜餞了,胃口好的很,根本冇有犯噁心的症狀。”

那就奇怪了。

何醫摯眉心擰的更擰巴。脈象微弱,似孕脈,又不敢確定。所謂望聞問切,這望不到,聞不見,問出來的東西又和有孕之人相反。

間隙,他暗自承認自己醫術確實不如秦劑。第一次。

這邊正想由頭如何解了眼前的困局,畢竟周邊一圈人眼巴巴的等著自己開腔,來給尊夫人今日的病定個調。

額間冒出了冷汗,急的。

“脈象不清,需撤了絲帕,好生診斷。”他硬著頭皮,裝成雲淡風輕的模樣,提出這個可能會讓旁人質疑他醫術的要求。

但實在是冇法子。

“那可不成!”一旁的苕芳姑姑,瞪著何醫摯道:“男女大方!尊夫人的金軀哪能隨意褻瀆!”

她是內宮的老人,說的話算不上一言九鼎,但也是有些份量的。

真是難辦。僵持之間,何醫摯覺得額間的冷汗又徐徐冒出來。然後,無奈地看了一眼白凝。

“已經是人命關天的了,還顧著什麼酸儒之道!”白凝直沖沖地頂撞了苕芳姑姑,說著自己做主把周瑛腕上的絲帕給祛下了。

“你!”

苕芳姑姑指著白凝,不可置信一個黃毛丫頭也敢和自己因為大聲說話。

“兩位都彆吵了!”何醫摯覺得腦袋嗡嗡的疼,“給尊夫人儘快醫治纔是頭等大事!”

他此話一出,眾人噤聲。終於,他能靜心診脈。

重新觸上微突跳動的脈搏,何醫摯緊緊閉著眼,整個心神全都凝聚在指腹間。

一跳,二動——

猛然睜眼!何醫摯眨著眼睛,不確信的死死盯著周瑛無常的皓腕。指腹又在脈搏上停留了許久,斟酌再斟酌。

“何醫摯,瞧出來了嗎?”白凝附著身,悄悄問道,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

何醫摯嚥了口唾沫,將診脈的手抽走後,有些神色異樣,但儘量壓製住自己心裡的震驚,緩和麪容回白凝,“尊夫人不過是體虛之症,不是要緊的病症,喝些固本培元的湯藥將養些時日就好。”

“當真?”白凝捏著手裡的絲帕,這句話明顯是在質疑他的醫術。

“老夫行醫數十年,這些普通的病症難道還瞧不出。”何醫摯又捋了一把鬍鬚,口吻也裝成老成的模樣,其實他也就比秦劑大幾歲而已。

白凝心裡發笑,但還是開始附和何醫摯,看著他開了無關緊要的藥單後,又取了賞錢偷偷塞給他,“我家夫人體弱,還望醫摯您儘心照拂。”

“一定一定,是臣職責所在。”

何醫摯輕顛了一把手心裡的革囊。

嗯,不少。

暮色沉沉,崇椒殿比以往更清淨。

內堂裡靜的隻能聽到更漏聲。

端著剛剛熬好的湯藥,白凝親自進內堂來,將幾個打著哈氣的侍女給遣走了。

站了一整天,腰腿痠軟,幾個侍女連忙道了聲謝便急忙走了。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