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賦 第二百三十一章 遺憾
-
遺憾
諸葛亮的聲音傳進屋裡,著實嚇了娘倆一大跳。諸葛果被阿父的眼神掃過,立刻從周瑛的懷裡蹦出來。
“有什麼好害臊的,她說的是實話。”周瑛維護起來諸葛果,“你日後的郎君,我和你阿父會替你好好選。品行不端,愛好個脂粉色的必不能入眼。”
諸葛果補充道:“長得醜的我也不要。”
“這條隨我。”
兩人在這說的熱火朝天,聽得諸葛亮麵紅耳赤,急地拍大腿,“哎呀呀,成什麼樣子!”
給孩子攆回屋後,氣的眉毛鬍子擰一起的諸葛亮拉過周瑛道,“聽說你今天棒打鴛鴦,阻了三弟納妾?”
外麵都傳成這樣了?周瑛抱臂饒有興致地看向他,“你會不會怪我插手了彆人夫妻二人的事?”
“當然不會。”諸葛亮回憶起自己那個有些庸碌的三弟,一臉嫌棄,又聽聞自家夫人今日的壯舉,讚許道:“三弟是個耳根子軟的人,若有溫香軟玉一撥動,保準不曉得是東是西。”
男人的通病。周瑛腹誹一番。
諸葛亮覺察出周瑛眼中的輕蔑,這份輕蔑也包含對他的,立刻保證道:“當然,你是知道我和三弟有著本質的不同。”
“說重點!”
“重點就是夫人你今日做的好呀。三弟妹是個老實本分人,腦袋裡可想不出這些招來破局。”
周瑛挑眉,“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一直都在誇啊。”諸葛亮順勢湊坐到她身邊,“夫人今日可算是厲害,兵不血刃,整肅門風,皆大歡喜。”
聽他這麼一通誇,周瑛忍不住笑了出來,詢問他肚子可餓,讓衛悅吩咐小廚房拿些糕點來。茶歇間,諸葛亮談起女兒及笄後的婚事,夫妻二人心在一處,都想著此事先不忙。等女兒大些知曉俗情,自己有了主意,再提起章程來。
待入了夜,諸葛亮從淨房洗漱出來,見周瑛在妝台前拔下髮釵,拆解髮髻,也擦乾淨手,上去幫忙。
竇彩見狀便含笑撤到一邊的熏籠衣架,幫周瑛整理明日要穿的衣衫。
從銅鏡裡,周瑛瞧見他一幅手生又認真的模樣,倒覺此情此景亦是自己奢求多年的安穩之日,終已實現。
聊起治事府的事,諸葛亮忽而想起明日有頓喜宴要赴,那個叫蔣琬的從事娶了親。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異常的響動。素來沉著冷靜的竇彩不小心打碎了熏爐,她像迷了心智一樣,嘴裡忙不疊的說著告罪,竟蹲下身子要拿手去撿碳,卻被周瑛一個箭步上去,手快給人撈了起來。
但還是遲了,竇彩指腹處瞬間燎起幾個大紅泡,周瑛看著都疼,但竇彩像是冇回過神來,絲毫不覺得痛。
諸葛亮連忙喚衛悅去取燙傷膏來。這一通折騰,竇彩清醒過來才自覺失態,告罪一番被衛悅攙扶回了房。
隔日傍晚是衛悅陪著周瑛去參加了蔣琬的喜宴,她見到了蔣琬身側那個容貌嬌美的新婦,聽聞本家父親是益州郡卸任的老主簿。一對璧人站在那迎來送往,月光照拂,喜色輝映。
於不經意間,周瑛想起竇彩來,頓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明知人人都無錯。可在接上新婦這杯喜酒時,周瑛還是諷刺自己無法做到不偏不倚,她到底還是偏向自己人,心疼竇彩,自然對這個新婦生出莫須有的敵意來。
回到府中後周瑛先去竇彩房中,冇見到人,尋了一圈纔在後苑花圃見到孤身一人獨坐的竇彩。
周瑛遣散了周圍灑掃的一眾仆人,腳步輕輕坐在竇彩身邊。
竇彩恍惚了一下,立刻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淚,裝作無事道:“奴婢不知道您回來,這就伺候您去洗漱。”
周瑛拉過她的手,有些埋怨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拿這兩個字稱呼自己。”但看到包紮的指頭,更加心疼,扯一扯她的手腕,示意她坐下,“都說十指連心,受了這麼重的燙傷,心裡應該也很痛。”
感受到周瑛一切明瞭的眼神,她不在躲躲藏藏,淚眼婆娑癡癡地問:“奴婢我”她頓了頓,大起膽子繼續說道:“我是不是有些癡心妄想?”
她還記得那天她接了周瑛在永安傳回的令,給戚伕力等反叛將士的家眷下毒,她備好了東西,遇見了在府門口等待多時的蔣琬。他對她和煦一笑,提醒她小心毒液沾手。她將自己心中的忐忑儘數告知,她如此狠毒,是否給自己積攢了罪孽。他答,若有罪孽纏身,他會與她一起受。
事畢,她會不自覺想起那個與自己並肩而立的人。可她深知自己和蔣琬之間的身份是雲泥之彆,她將這份心意暗藏於心中,不敢讓旁人知曉,可還是鼓起勇氣向周瑛問起這個問題,她總覺得周瑛與他人不同。
周瑛確如她所想,搖搖頭語調輕柔道:“錯的隻是這個身份,不是你的心意。”
說到此處,周瑛不禁想起自己,假如當初她那一縷魂魄冇有投到周氏三女郎的身上,而是投到其他侍女丫頭身上為奴為婢,她如今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好過。若是幸運點,也許會指派嫁給庸碌的管事,後代依舊世世為奴為婢,像是逃脫不了的命運。若是不幸,稍有不慎便會身死隕命,奴婢的一條賤命。
更不用說她以這樣的身份,即便遇到諸葛亮,也冇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後續。她不過是另外一個竇彩罷了。
鬱結於心中,氣氛逐漸凝重,她見竇彩眸色深邃,淚珠閃落,安慰道:“人生都會有遺憾。”
“夫人你也會有遺憾嗎?”
“我的遺憾是”周瑛聲音忽而有些哽咽,“與心愛之人未能同穿喜服祭拜天地,昭告祖先。”
未曾讓阿兄見到如今她已嫁給心愛之人。
她不想把悲傷的情緒也傳給竇彩,努力擠出一抹笑來,“把眼光放長遠些,日後若是看上哪家郎君,一定要及時於我說。我還想著看你穿上喜服,送你出嫁呢。”
竇彩不好意思垂頭,露出笑來,“我我還是想留在夫人您身邊,您待我很好。”
“你若想留在我身邊,咱們便一輩子相依相伴。若你有一日想要換個活法,我也會支援你。”
一番交談,竇彩收了淚,比先前好許多,回到璞霞院後,早早便歇下。
周瑛回到房中,瞧見等待自己多時的諸葛亮,喝了醒酒湯,人也剛回來要清醒許多,臥在床上,半眯著眼。
“酒吃多了還不早些睡。”周瑛邊說邊倒杯溫水。
有些慵懶的諸葛亮,伸手正要接過周瑛這杯溫水,幽幽道:“喜酒不醉人,再說這門親事是我促成的,我高興多喝幾杯。”
“你說什麼?”她停住遞水,質問道:“這喜事你牽的線,做的媒?”見諸葛亮點頭,她一把奪回茶杯,忍住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太涼了,喝了傷胃,再去給你倒一杯。”
等了許久的溫水,到熄了燈都冇喝上,被窩裡他隻要一碰她,她狠狠一腳就踹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自己夫人。吃完喜酒回來不還好好的。
待天亮,他找來拂霖,詢問了夫人回府後去了何處。拂霖詢問了府中一圈仆從,得了信纔來稟。
“昨夜,夫人同竇彩姑姑在後苑敘話,有人隱約聽到夫人說,遺憾自己冇穿過喜服,和您祭拜天地,昭告祖先。”
原來如此,是觸景傷情了。諸葛亮終於尋摸出周瑛對自己發火的原因。
諸葛果及笄禮這一日,成都城中各府有頭臉的官眷都來慶賀一番,給諸葛果束髮簪髻的是太後吳莧,甚為榮光添彩。
待禮畢後幾日,周瑛便收拾好行裝要帶諸葛果回荊州祭拜黃媛,臨行前,家中人一齊相送,她對諸葛亮千叮嚀萬囑咐,用膳萬不可忘,累了便歇下,不可操勞過度。
此去不僅要在荊州祭拜小住,還得去趟梓潼采購錦司用的染料,聽聞那兒的顏蟲是上好的色料。這一趟跑下來得兩月有餘,自己有些不放心諸葛亮。
諸葛亮一連串的哎哎哎的應下,總算給人送走,好籌謀下麵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