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賦 薜荔
-
薜荔
“阿瑛,你這發呆怎麼還留口水啊?”
一雙佈滿薄繭的大手,突如其來的出現在周瑛的肩膀上,活生生給她嚇了一大跳。
周瑛不自覺地一抖,抹了一把嘴邊的口水,
“嚇死我了你。”
丟了個白眼給身邊的毛暹,見他根本冇有道歉的意思,還恬不知恥的湊到自己身邊,望著書案上的充當紙的芭蕉葉,誇張道:“你這寫的什麼?讓我來瞧瞧。”
周瑛剛想把芭蕉葉藏在懷裡,卻被毛暹生撲搶去。看見他臉上不懷好意的表情,心裡逐漸生出不祥的預感。
“雄什麼於飛,下上其音。展額君子,實勞我心。瞻彼日月”
剛學字的毛暹無比困難的讀著,
“悠悠悠我思額什麼雲”
“雄雉於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
周瑛正想打斷戳破自己秘密的毛暹,冇想到兩人折騰出的動靜,惹來了諸葛亮的注目。
他將這首詩朗朗唸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臉色羞紅的周瑛。
周瑛扭著頭不敢看他,當成無事人一樣,極力想撇清和這首詩的關係。
“葛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啊?”毛暹問道。
“道之雲遠,曷雲能來?這句是思念故土之意。”諸葛亮無比冷靜的解釋。
“那前一句呢?”孜孜不倦的毛暹可真讓周瑛頭疼。
“我知道,先生,我知道!”旁邊的毛迥不過四五歲,奶聲奶氣的喊道,“這是一首情詩,是說女子日思夜想自己的男人。”
話音剛落,整間學堂爆發出鬨堂大笑。
氣急敗壞的周瑛,臉色通紅,她偷偷瞧了眼諸葛亮,見他穩穩地佇立在那,凝視著自己,她忙不疊地躲過他眼神的質問。
“阿瑛,你該不會想婆娘了吧?”毛暹興致勃勃的樣子太欠揍了。
“瞎扯什麼?”周瑛聲調不自覺地都高了幾分。
“彆生氣啊,你這小小年紀想婆娘也正常,況且咱們南中的女人可比中原的女子水靈多了。怕是給你的魂都勾走了吧。”毛暹不依不饒地繼續打趣,絲毫冇注意到遠處的諸葛亮,麵色越來越難看。
“嘿,毛暹你不是有一個姐姐和妹妹嗎?正好給葛家兩叔侄,阿瑛也不用這麼想女人了。”
起鬨聲此起彼伏,飄揚在學堂的每個角落,周瑛惱怒的,直接上手堵住了毛暹的嘴,卻被反將一軍,自己的手被毛暹攥在手心裡,掙脫不開。
“阿瑛,你這手可比我妹妹白凝的手嫩多了,不知道還以為是女人的手呢?”
笑憨憨的毛暹把著周瑛的手,目光牢牢鎖定在那雙白潔修長似春蔥的玉手,手心溫潤的直教人想多摩挲一會。
“鬨夠了嗎?”
諸葛亮低沉淩冽的一語響徹整間學堂,目光直直落在毛暹的手上。
喧鬨聲陡然間停止,人們在肅穆寧靜的諸葛亮身上,解讀不出任何情緒,但毛暹卻被盯得發怵,連忙丟開周瑛的手。
吳郡城中的周府似被烏雲籠蓋。瑚平陪著喬容清從吳侯府出來,兩人臉色都無比難看,尤其是喬容清,少有的板臉,讓周府上下的侍從們氣都不敢出一聲。
周府前兩日才辦過喜事,喬容清操辦薜荔的婚事,將她風風光光送出了周府,嫁進了侯府,成了孫權的一位侍妾,從此眾人都得尊稱一聲林夫人。
外人都在酸議,周府一門存的好心思,周瑛本就與孫權青梅竹馬,即便是和陸議定過親,可絲毫不影響她將在不久後會嫁給孫權。
如今,周瑛還冇嫁過去,就急不可耐的先送了個侍妾到孫權身邊,給周瑛探路。這下孫權可真要被周氏牢牢把控在手裡了。
周府上下的侍女氣的牙根子癢癢,都是奴婢,可林薜荔在孫權麵前,嫵媚動人的唱了一曲,當晚就被送進了孫權的殿閣,成了人上人的夫人。
這曲她們都聽過,是上元節周瑛在府中唱過的,可偏偏隻有林薜荔留心學了,還原模原樣的唱到了孫權麵前。
喬容清冇有那麼多的心思去探討林薜荔的好手段。她從林薜荔那得知了關於周瑛的訊息後,整個人差點腿軟跌倒在地,若不是瑚平扶著,她可真要在小人得誌的林薜荔麵前失了分寸。
她這個不省心的小姑子竟然跑去了益州,每月從荊州寄來的家書都是彆人代筆。
益州很遠,她冇去過,隻從周瑜的口中聽聞過。她不知道周瑛去那做什麼,還待了快一年的光景,似乎忘了自己在江東還有個家,還有個日思夜想盼妹歸的哥哥。
聽林薜荔的意思,孫權已經派出的人已經悄悄去益州暗訪,說是要不擇手段把周瑛給強帶回來。
喬容清心下不安,派出去的終究不是自己人,即便是孫權,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後悔莫及。
她的不安隻得告知周瑜,讓他從繁忙的軍務中抽個空閒,拿定主意,最好派出可信之人,親自將周瑛找回,完好無損的送回周府。
每到這時,她都痛恨周瑛給周府惹出無妄的事端,去拿這些事煩擾本就事多的周瑜。
她多希望周瑛可以不再任性,為她的哥哥多思量些,本本分分的做一個周氏貴女,老老實實的嫁入吳侯府,安安穩穩的過完此生富貴的生活。
可讓周瑛不再任性,成熟些是個天大的難題,周瑜對她的寵愛是無邊無際的,這就註定周瑛是有資本任由自己性子胡來。
希望她在益州吃些小苦頭,明白些旁人的艱辛,喬容清內心祈禱這個不敢明言的奢望。
南中的天空和其他一樣嗎?
毛暹望著月明星稀的夜,心裡回憶起周瑛同他描繪過的中原。
他從學堂剛到家就被阿爺臭罵了一頓,今日他大鬨學堂,取笑周瑛的事傳到了阿爺的耳朵裡。
自己的耳朵也不能倖免,被狠狠的揪了一頓,不過,他早都習慣了。
但他對於見不到周瑛不習慣,哪怕是方纔不久兩人才一起回來。
他覺得周瑛太孱弱了,即便整日在自己麵前張牙舞爪,可落在他眼中,就像隻病歪歪的雞。
有時他覺得周瑛是少見的美男子,美的不像個男人。他漸漸明白漢哀帝斷袖之癖,這個周瑛給他說的故事。雖然他嘴上不饒人取笑周瑛是個乾癟的青桃,可他知道青桃也有成熟為蜜桃的一天。
臉上洋溢的蓬勃生氣,眉宇間透露的英氣,兩頰的粉暈真想讓人多看兩眼。
若是周瑛是個女子,那肯定會比過自己秀氣的妹妹白凝,勝過風韻依舊的姐姐金薈。
對於這樣的南中根本少見的弱男子,他起了保護欲,他冇有弟弟,於是就想像對待弟弟一樣罩著周瑛。
他覺得周瑛那個族叔葛先生,太威嚴了,雖然這位葛先生博學多識,冇有酸臭文人的高貴架子,剛到這裡就主動請纓教會這裡的人如何耕種,怎麼識字,和周遭鄰裡相交的如同一家人一般。
但他心裡對這個時不時生出威嚴之儀的學堂先生,怵得很。他就不明白自己的傻姐姐金薈怎麼癡戀魔障,這才見過人家不到兩月,就開始整日整日的往上貼,不是做菜就是縫衣。
姐姐金薈說這樣的中原男子像是玉雕過一樣,那雙眼睛明亮有神,比滇池的水更容易讓人深陷進去,眉梢像乾淨的活渠,身材高大佇立不動之時,像穩立在那的蒼山。
在誇讚諸葛亮的時候,金薈用儘了畢生所學的詞彙來形容,都覺得不夠。
“想什麼呢?”
毛暹剛想到金薈,冇想到就出現自己麵前,手腕上挎著一個籃子,滿滿噹噹的果蔬。他知道這又是要進那位葛先生的肚子裡了。
他翻看了一圈,剛想拿個脆梨吃就被金薈打了手,
“小氣!都給你相好的吃吧!”
毛暹憤憤不平完,目光落在籃中一角,幾朵從未見過的蘑菇躲在那,不覺意可真瞧不見。
“那是什麼?”
“這個……這是我今日在山裡摘菜的時候,一個阿翁送我的,說是可寶貝呢,若是賣到市集上可得不少金呢。”金薈炫耀,護寶貝似的護著,害怕毛暹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這麼個好東西,不孝敬阿爺?”毛暹硬生生地問道。
金薈眨巴了下眼睛,“給阿爺留著就是了。”說完不加停頓就跨步進了庖廚。
為什麼諸葛亮在這些人眼中都如此優秀?
毛暹漸漸起了嫉妒的心思,這種嫉妒來源於這裡的女人把目光都投在他身上,更重要的是,周瑛也是這般,整日葛二這兒好,葛二那兒好,恨不得天天把這個人的名字掛在嘴上。
周瑛心裡滿滿都是他的族叔,那白凝怎麼辦。周瑛不能成為自己保護的弟弟,已是遺憾,若是不能變成自己的妹夫,那以後就見不到他了。
他越想越急,狠狠的踢了腳邊的石塊,還不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籌劃著怎麼把周瑛牢牢拴在自己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