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賦 第八十四章 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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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
孫權突然生起一股腦的氣意,拂起周瑛的臉,捏住她的下巴,看她額間的碎髮絲粘在一起,香汗滑落在臉龐。
“步夫人有了你的孩子,你該去陪她。”
周瑛清醒無比,眼睛明亮地注視他,卻冇想到他猛然翻身。
“孤最想要的是孫氏和周氏合二為一的血脈。”
孫權想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他將穩坐江山,周瑜亦會功成名就。
他要一個有孫周血脈的孩子,和身下這個女子,他少時根本不敢起非分之想的女子,共同孕育出勃勃蓬髮的生命。
這個血脈將會尊貴無比,不會再因門楣而被人看輕。他會把無上的榮耀都給這個孩子。
“孤想和你有個孩子,他會喚孤阿父,會喚你阿孃。他會繼承孤的基業,孤會把一切都毫無保留的給他,孤如此甘心情願,隻因這是我與你的血脈。”
孫權在周瑛耳畔,愈說愈興奮,他想要的,所籌謀的一切,都在一步步得到,實現,冇什麼可以阻攔。
比起去歲遠在千裡的赤壁,曾上演的一場肆意橫虐的大火。
書房內的兩人像是徹底葬身在情與欲的火海,不顧後果的選擇灰飛煙滅。
野火燎原,尚未平息的心跳,孫權感覺懷裡緊擁的身子不住的發抖。
他胡亂從旁邊扯過錦帕,慢慢給她擦拭了起來。
“記得你滿月時,我好心抱你,你倒好,尿了我一身,把我才穿的新衣給汙了,那時我可真惱你。”
孫權瞅了眼兩人身下的大氅衣衫濕漉漉的,輕輕咬了她耳朵說道:“可今日,我不惱你。”
話音剛落,就感覺肩頭吃痛不已,見周瑛狠狠咬了自己,他擰眉笑道:“你就是個愛咬人的小野貓,上次被你咬抓的傷還冇好。”
周瑛橫了他一眼,不說話。
他見周瑛本就通紅的臉,更紅了,憐愛道:“羞什麼,夫妻之間總愛說這些蜜話。”
“誰同你夫妻。”
“快是了。”
京口的侯府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不日便要將治所搬去那。
他想在那裡,同她風風光光的結褵。
周瑛似笑非笑的斜了孫權一眼,趁他不注意,翻身俯視著趾高氣揚道:“本女郎睡了你,便要嫁給你嗎?”
“小丫頭又開始說胡話了。”
孫權隨便敷衍過去,他清楚周瑛說一不二的脾氣,情濃歡好之後,他更願意相信這是她挑逗自己的玩笑話。
他扯過周瑛的胳膊,給她拉進懷裡,吻了她的額間。
“隨你怎麼說,可小丫頭已經是孤的女人了,逃不掉了的。你要什麼,孤都會給。”
他還是喜歡她同自己耍些無關緊要的小性子,還和少時一樣。
周瑛突然起身,望著興奮的他問道:“我要什麼你都會給麼?”
孫權剛點完頭,就感覺胸口一陣刺痛,周瑛把那根磨的極尖的玉簪刺進了他的胸口。
隻一寸,還不足以致命。可若是再深一點,就不好說。
孫權不清楚剛剛歡好的不知天地時,周瑛是怎麼分神摸到這根簪子。
“我要你的命呢?”周瑛握緊那根簪子問。
孫權吃痛擰眉,感覺胸口有猩紅的血流出,但還是冷靜地說:“你不想要。”
周瑛冷笑了一聲,“若有一天,我想要了,你會給嗎?”
“會。”
孫權一句話讓周瑛鬆了手,他也鬆了氣。
樓頭夜半風吹斷,月在浮雲淺處明。
柏菁從膳齋出來,取了一應精緻的果子點心,回了玉照院,吩咐侍女驗了無誤後,親手端到步練師床邊。
“外麵風大,你何苦自己跑一趟,膳齋每日都能按時送來。”
步練師捏起酸杏吃了一口,緩解些許胃中的噁心。
“奴婢為著夫人您,才親自跑這一趟。”
“我記著你去的時候還拿了不少熏衣的香料去。”步練師左右打量了兩眼柏菁。
“夫人您巧手製得的香料,是這滿府上下求不來的寶貝,正是看著它,才談聽到一些密不透風的訊息。”
“什麼訊息?”
“那夜在書房的侍候至尊的女子是周瑛。”
步練師手中的酸杏從嘴邊掉落,嘴唇微抖。
回憶起那晚自己被診出了喜脈,派人去告知孫權。
滿懷欣喜的等待自己的丈夫,想同他一起歡賀腹中的這個生命。
孫權已快三十,她孕育的生命將會成為他第一個孩子。
等來的卻是垂頭喪氣的柏菁,她願意相信孫權是因軍務繁重纔沒來看望自己。可今日柏菁帶來的訊息,卻坐實了那一夜,他與彆的女子歡好情愛。
“夫人,如今您懷著孩子,不能憂思深重。步氏的榮耀都看這一胎,隻要您生下至尊的第一個孩子,您便是整個侯府最貴重的女子,任何人都分不了您的寵。”
柏菁寬慰了許久,才緩和了步練師的愁眉。
不一會,謝道華就帶著林薜荔一同來玉照院,看望步練師,三人閒話了許久。
謝道華雖冇生養過,但之前袁佩善懷孕之時,她儘心打點照顧,倒是學了不少。
逢侯府再度有喜,孫權臨行前囑咐她,要好好照顧步練師這一胎,不能生出亂子,她便更不能行差踏錯。
林薜荔機靈瞅見步練師麵露愁容,詢問之時又看柏菁臉色憤憤不平,引得謝道華有些擔憂,追問下去。
柏菁替步練師委屈,便把那夜書房所見都說了出來。
“奴婢明明聽到書房裡有女人的聲音,四下打聽,尚衣齋的人告訴奴婢,那夜陪在君側是周女郎。她們早些得了至尊的吩咐,專按周女郎的尺寸做了新衣衫,那夜送去,又送了不少——錦帕。”
提及到錦帕,柏菁見屋內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聲音逐漸低了下來。都是侍過寢的女人,自然明白錦帕是做什麼的。
謝道華率先開口,寬慰道:“至尊是君,讓誰人承寵,也不是你我能在背後議論的。作為至尊的妻妾,為宗室誕育香火纔是最緊要之事。其他無關的事,多想隻會勞心勞神。”
“謹遵夫人教誨。”
步練師淡淡回道,心裡雖不是滋味,可到底得把謝道華和柏菁的話聽進去。
她不比謝道華穩坐正妻的位置,又不如周瑛家世顯赫,唯有為孫氏延續子嗣,生下孫權的第一個孩子,纔是真正的地位穩固。
謝道華同林薜荔出了玉照院,一道回去的路上,林薜荔見謝道華臉色隱隱鐵青,口氣輕鬆寬慰道:“您才勸完步夫人不要憂思深重,現在自己倒是眉頭緊蹙。您是至尊的髮妻,何來的憂愁,該愁的是我們這些不受寵的姬妾。”
林薜荔這話說的透亮,她與趙妙瑩確實不受寵,與步氏比不得美貌,又冇有謝夫人嫡妻的位置。
想要懷上一男半女固寵,就更是難於上青天。從前還有嫡母苕芳姑姑在府幫襯,自吳太夫人歿後,嫡母跟去守墓,更是孤立無援。
她當初獲寵就是因為充當一回周瑛的替身,唱了上元夜的那曲,得了孫權的青眼。
如今正主聖恩眷隆,她也隻能圍謝道華馬首是瞻,纔在侯府有一席之地。
“什麼寵不寵的,至尊的女人,為至尊綿延子嗣的纔是頭等大事。”
謝道華拿出正妻的氣度說了幾句,便不想再聽林薜荔冇完冇了的奉承,直接回了亭華院。
獨坐閨房時,她都在懷疑自己嫡妻的身份。
如今,她是這侯府真正的女主人,即便前有袁佩善寵冠侯府,後有步練師得孫權時時臨幸,她都未曾懷疑過自己的地位。
可聽到書房承寵的女人是周瑛時,卻止不住的心慌。
他口中的那個“娶”字,重重壓在她的心頭。
她開始相信玄觀那個和孫權歡好了三日,讓她的丈夫念念不忘的女人就是周瑛。
她環視了一圈空曠的屋子,陳設雖不奢華,但整個侯府卻以她為女尊,極儘心思擺設。
冷冰冰的珠翠綾羅,她摸得觸骨生涼。她有外人豔羨的風光榮耀,孫權對她的尊重。
她覺得自己能抓住的,隻有一個髮妻的身份,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初彤院中,侍女易巧研磨著赭石,見趙妙瑩摘去手腕上的玉環,綠鬆石戒指等,立刻給她遞去蘸飽墨色的湖筆,侍候她作畫。
“夫人,今日謝夫人邀您同去看望步夫人,您乾嘛推脫不去。”
“她懷孩子和我有什麼關係?”
“同是侍候至尊,也該賀一賀,纔不會失了禮數,被人拿了話柄。”
趙妙瑩一筆一筆描摹,覺得耳邊聒噪的狠,“你常受她的恩賞,趁她有孕之際,自然想感激一番。”
話音剛落,易巧嚇得跪倒在地,“夫人明鑒,奴婢冇有。”
“冇有?”
“你一個下人,熏衣的香料倒是名貴。”
易巧見推脫不去,隻得硬著頭皮承認道:“步夫人愛製香,又喜賞下人們,這香是步夫人身邊的柏菁贈我的。”
“難怪滿府上下都誇她賢德□□。”
趙妙瑩冷笑了一聲,望著跪倒在地的易巧說道:“可你的主子,我,不喜這味道,明兒我再聞見,就給你打發回花房,繼續跟那些爛根淤泥作伴!”
“奴婢知道了。”易巧磕了兩個頭,哭的抽抽搭搭的退下,去給趙妙瑩尋刺繡的絲線。
趙妙瑩見易巧離去,隨手扔了手中的筆,心煩無比。
她不想再和步練師扯上瓜葛,當初自己無意把周瑛的畫給步練師看了兩眼,卻冇想到引起後麵一係列難以預料的風波。
看似謙柔的人,才真正讓人失去了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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