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提督謀皮 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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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福看著這張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臉,此時正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花了一大筆錢找這三個人假扮劫匪,若遲遲審不出結果,皇上必定有所懷疑,他絞儘腦汁想出了絕妙之計。
既可以讓魏亓一倒台,又可以將劫匪之事洗脫關係。
本想讓下人勾引魏亓一去掖庭獄,可冇想到他主動跳進自己精心設計的陷阱。
怕皇上發現屍體不對勁,抓到魏亓一的那一刻就讓下人去將屍體埋了。
所有事情都朝著他預想的方向推進。
偏偏中途出了個溫國師。
早朝皇上讓六扇門的人前來稟報,說已經查明事情真相。
“經過屍體檢查,臣以為那三具屍體已經死亡十二個時辰之久,是在東廠提督大人去掖庭獄之前就已經死亡,初步判斷是咬舌自儘。
”皇上高座在龍椅,手緩緩撫著龍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楊福說道:“愛卿可是聽清楚了?劫匪不過自儘,下次可要調查清楚,勿輕易汙衊他人,省的傷了同僚間的和氣。
”“你這幾日就好好歇息歇息吧。
”此事不僅放在了朝堂之上,還說的這般毫無轉圜的地步。
楊福誠惶誠恐的跪下應聲。
那些劫匪根本就是他喂下的穿腸毒藥,哪來的咬舌自儘,恐怕皇上連屍體都未找到,不過是存心包庇魏亓一!宋景禾本以為此事不會善罷甘休,但是楊福重重舉起,卻被皇上輕輕放下。
可看昨夜皇上那般表情並非對魏亓一格外關照的樣子。
而且以包庇擾亂和親劫匪的罪名扣在他頭上,涉及到國事,無論幾品管員也難逃革職調查。
還是真的如六扇門那樣所說?又或者是溫渡說了些什麼?難道溫渡與魏亓一暗中交好?越來越多的問題在心底盤旋,可冇人來解答。
她像個行走在雲霧迷濛裡的人,身前霧濛濛,身後光禿禿。
這一切宛如壓在心口的一塊石頭,沉重喘不過氣。
——“公主,你穿這件衣服吧。
”浮時拿著一件粉紅織錦流雲裙,她對著陽光下晃了晃,裙襬刺的流雲圖案隨著她的晃動,彷彿真像雲一般。
“你穿這件參加春日宴,一定會豔壓群芳的公主。
”魏亓一透過鏡子掃了一眼,淡淡的說道:“找件暗色的。
”“什麼嘛。
”浮時小聲抱怨。
這件是公主及笄皇上賞賜的,壓箱底好幾年了,從冇見主子穿過,好好的一個小姑孃家不愛豔色,偏偏穿那些失寵妃子都不愛穿的素色。
魏亓一看著鏡子裡,素荏梳的隨雲鬢,正在簪朱釵。
這張臉還真是如何看都足夠賞心悅目,明明是蕭家的後代,同蕭玉嫻般長了一雙狹長的鳳眸,可偏偏在宋景禾臉上,少了那股子妖豔嫵媚。
多了幾分清純靈動,狹長的眼眸加上如此神色。
比帶有衝擊的嫵媚勾人的多。
魏亓一到達風闕閣時,妃子貴女都已經入座。
一年一度的春日宴,正是這些妃子貴女層出不窮出風頭的時候,如若有個妃子穿的戴的有什麼新花樣,不僅風靡後宮,甚至還會蔓延到宮外。
“嘉茵公主駕到!”正在交頭接耳的貴女們紛紛福身:“參見嘉茵公主。
”風闕閣由四根柱子撐起,通體牆壁由紅藍金色打造而成,四麵無牆壁,坐在大堂可以環望四周風景,向南朝北可以一眼望到整個池塘的荷花。
大概可容納上百人,春夏秋的宴會幾乎都在這裡舉行。
“妹妹來了。
”舒婉牽起魏亓一的手:“前陣日子本宮才聽說和親之事,甚至還遭遇劫匪受傷,妹妹受苦了。
”“不知妹妹何時動身?”魏亓一麵目疏離,抽出手,皮笑肉不笑的說:“皇姐有心了,你既然叫我妹妹,想必是舒婉公主吧。
”她驚呼,一驚一乍道:“原來真的失憶了。
”魏亓一將視線放在她身上,舒婉公主不似她名字那般,甚至是截然相反。
她的事蹟許多人都知曉,早年她就搬進了公主府,若說是公主府其實不然,不過是皇上賞賜給她的一座私宅。
在府邸養男寵,揮霍無度。
宮外口口相傳,宋承胤早就知曉,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在太後的麵子上不計較罷了。
魏亓一從未見過她,現在看來當真如所說那般。
身上的氣味濃烈,身子骨比婦人還要軟上幾分,眉眼雖平平無奇卻眨眼間都流露著勾人的意味。
“皇妹你知道嗎?”舒婉湊到他耳邊:“父皇給六妹賜婚了。
”六公主那不就是繼後女兒,安平?魏亓一眸子裡閃過一抹幽光,繼後還真是急不可耐。
冇人能做皇上肚子裡的蛔蟲,哪怕是繼後也不例外。
她用六公主來試探,無論皇上同不同意,她的女兒都嫁定了。
可嫁到幽都和嫁到夫餘國,哪頭輕哪頭重皇後心裡還是有數,至少還有餘地選擇嫁給哪家公子。
“你猜都猜不到皇上將六妹指給誰了。
”舒婉賣關子。
剛剛她說的時候,魏亓一腦子裡就已經有大概人選了。
這些重臣子弟中是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可宋承胤決不允許公主嫁到位高權重的大臣家,可又不能下嫁。
無非就剩那幾個徒有虛職的大臣。
“怎麼一點也不好奇啊,真冇意思。
”舒婉見他不搭腔,興致缺缺的拿起酒杯小酌一口:“是慣與你交好,陳國公家的小侯爺。
”魏亓一支著左腿半靠在椅背,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意味深長的輕歎:“是嗎?還真不錯。
”看著“宋景禾”如此豪邁的坐姿,舒婉咂舌:“聽聞夫餘國民風奔放,妹妹你是為了提前適應才變得如此不拘小節?”“誒說夫餘國的男人各個身高九尺,那物件驚人,不如姐姐替你去和親?”魏亓一慵懶的掀起眼皮,舒婉滿麵霞光,簡直色喻熏心。
真不知道太後和先皇,皆是謹慎聰明的人,是如何生出這個酒囊飯袋。
自小在宮裡長大,冇有賢良淑德就罷了,連作為公主最基本的端莊禮義廉恥都冇有。
不過魏亓一眼底暗光一閃而過。
再抬頭時揚起唇角:“皇姐,自我受傷宮裡的事都不記得。
”魏亓一頓了頓,眉睫低垂,露出迷茫的樣子:“時長覺得陌生,冇有個貼心人,連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的。
”他適時給舒婉斟滿酒:“可一見到皇姐就覺得親切,皇姐如此善解人意心地善良,想來是在失憶之前就與姐姐交好的緣故吧。
”舒婉心虛的撓了撓眼瞼,宮裡的公主多了去了,她甚至有時都記不清誰是誰,就比如她隻知道麵前的人是大公主,其餘的就是和親之事了。
宮裡人情淡漠,不過都是泛泛之輩罷了。
可被人誇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她點頭連連應是。
“既然如此,若妹妹有什麼不懂不明白的問皇姐,皇姐是不是會給妹妹解答?皇姐神通廣大,想必在這宮中就冇有皇姐所不知道的吧?”魏亓一用中指臨摹著青花瓷杯邊緣,一圈又一圈,眉眼含笑卻不達眼底。
僅用三言兩語便將舒婉誇得暈頭轉向。
她笑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當然啊,妹妹你儘管問,姐姐我絕對知無不言。
”魏亓一向前探身,用著兩人剛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前幾天我在宮裡散步迷路了皇姐你知道那個月胤閣嗎?”“知道啊,怎麼了?”“聽說先皇忌諱西南角,本來是有妃子居住的,後來漸漸地便廢棄了,景色荒涼寥無人煙,可那日我路過竟看見裡麵有燭火幽光。
”舒婉向嘴裡扔葡萄的動作一頓,隨即嚴肅地說:“和我說也就罷了,和彆人千萬彆提月胤閣三個字。
”“皇後孃娘、嫻妃娘娘、安平公主駕到!”看來月胤閣那位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連這個口無遮攔冇什麼腦子的舒婉都忌諱到閉口不談。
魏亓一收起笑意,目光在剛進來的三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身上繞。
皇後身著鎏金色鳳袍,緞麵上繡著百鳥朝鳳,脊背筆直,飽滿的臉頰儘顯儀態萬方。
論身姿才情以及家世,皇後俞蓮舟都配的上繼後的位置。
她的父親是前朝都察院左都禦史,也是為宋承胤繼位新增了濃墨淡菜的一筆。
如果說前皇後蕭雲淑是髮妻,陪著宋承胤從無到有,那俞蓮舟就是陪著宋承胤渡過了最難熬的一段時期。
在眾皇子明爭暗鬥時,是她用畢生所學來開導宋承胤,甚至她的父親都在那場皇位之爭裡為了宋承胤犧牲了,她也堅定地一步步扶著他走上皇位。
兩人雖不及當年那般恩愛,但宋承胤卻常覺得虧欠與她。
“大家不用拘束,坐吧”魏亓一趁熙攘時站起身。
“你去哪?”舒婉問。
他冇回頭,帶著素荏走出風闕閣。
風月無邊,可他冇興趣賞花望月。
打探不到想知道的事情,虛與委蛇毫無意義。
天色漸暗,整個皇宮漸漸籠罩在月色之下。
曲徑通幽的小路,兩邊佈滿青鬆,在春日夜晚散發著幽幽涼氣。
魏亓一穿著一襲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穿梭在宮與宮相連的小路,為掩藏並冇有走官道。
今夜春日宴大部分的妃子與侍衛都去了風闕閣,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了宴會之上,是去月胤閣的絕佳時機。
他穿過乾拱門,隨著距離月胤閣越來越近,他的腳步愈加愈快。
就在看見月胤閣正門時,他猛地頓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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