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說再見 這是我爸
這是我爸
“為什麼要分手?”男人嘶啞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像是一宿沒睡。
“因為不合適。”周翊聲音異常冷靜。
男人強壓住火氣,音量不自覺提高了幾分:“六年了你才發現不合適?周翊,你換個彆的理由我還能信。”
“我覺得這樣很沒意思,看不見也摸不著,你不累嗎?”周翊眼淚落下,但聲音絲毫沒有露餡。
“我不累,我回上海找你。”
“可我累!”
“周翊,你就那麼討厭我,你好狠的心……”男人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視線裡,男人的背影越走越遠,是那麼堅定,像是恨極了他。
不是討厭……
不能走……
不可以……
梁晏!!——
……
梁晏睜開眼,意識自己夢到那次分手了,他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外邊的天還沒完全亮,隻從窗簾縫隙裡透鏡了點點光線。
他重新閉上眼,手複上眼睛,小拇指蹭到了眼角的濕潤。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夢到過梁晏了,就到記不清多少年了。
夢的內容真假參半,他狠心分手是真,但以梁晏的性格,是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他的,哪怕再恨也不會。
梁晏就是麵冷心熱,還有點傲嬌。
剛分手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提之前周翊下了很大決心,認為自己不出兩個月就能忘掉這段感情,事實就是直到半年過去了還沒能從那六年裡走出來,不,現在過去十年了也依然沒能灑脫。
那個時候他還要實習,忘不掉梁晏就沒心情實習,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構,結果因為領導說沒熱情被辭退了,最後回老家荒廢了一年多。
他有想過回頭找梁晏的,但是又要麵子,還期待梁晏會不會再回來求複合,然而他們兩個都沒放下麵子。
·
期中成績出來的這個晚自習,周翊他班有個學生和彆班學生乾了一架,具體原因呢兩個孩子各有各的說法,一個說是對方陰陽怪氣自己成績是抄來的,另一個呢說對方炫耀成績看不慣就把人成績單給撕了,結果就打起來了。
先動手的是他班那個學生,也是被撕成績單的那個。
本來最近就煩,好不容易帶的班平均分拿了個全級第一讓能他高興高興,結果好家夥,他還沒來得及發朋友圈炫耀呢,這頭就被年級主任批了。
見兩個孩子在辦公室誰也不讓著誰,周翊隻好把鐘堯單獨叫到自己辦公室教育,說是教育,其實就是把自己班孩子叫到一邊好好聊聊。
“老師先不和你談原因,我就想想問問你,你覺得你作為班長,主動跟人動手這事兒對嗎?”
“小漂老師,你都不知道孫方嵐講話多過分,我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學習了半學期才考到的班級前十五,他話裡話外都說我作弊,我這性格,我能不揍他?”鐘堯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周翊險些被他這段話氣笑:“你的成績我肯定相信你是自己考的,咱們班老師同學肯定都相信,你聽人其他班同學說什麼?他們不信你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調監控怎麼證明都行,你這把人揍一頓,你說說怎麼整,現在人家班主任叫你倆請家長來。”
周翊是教地理的,往屆他都是帶高三也隻帶高三,今年想著輕鬆一下,給自己鬆口氣,就下想著從高一開始好好帶一個班,結果……
結果都不輕鬆。
這回期中考試與分班有關,他想等成績出來找個週末把家長會開了,結果現在他得提前麵對家長了。
“彆彆彆小漂老師,不能請家長,我媽知道了會罵死我的,求求您了老師。”
周翊心想,他也想你們雙方道個歉付點醫藥費就完事啊,但是人家那邊可不是這麼想的。
“這是兩個班學生的事,你還是打人那一個,現在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你先去道個歉,然後互相認錯說開,但這個家長還得叫,叫你爸爸或者媽媽來。”周翊年輕,和現在學生的代溝比老教師少很多,他私下和學生相處就跟朋友差不多。
不過學生服管全都是他這些年兢兢業業為事業努力的果實,剛來那會兒也管不住。
“那到時候你在我家長麵前幫我說點好話,一定一定!”雖然周翊才帶了這個班半個學期,但班上大部分孩子性格他都已經摸清楚,鐘堯這孩子聰明機靈,口纔好會來事,在同學堆裡跟大哥一樣不怕事,沒想到居然這麼怕自己家長。
這倒讓他有點好奇了。
“你現在去說開,到時候我一定多幫你美言幾句。”
·
“不去。”梁晏拒絕鐘堯的請求一秒都沒有遲疑。
豪華彆墅內的書房裡,梁晏正翻看著白天在公司沒處理完的檔案,鐘堯下了晚自習就來他這了,說是老師讓他叫家長去學校。
期中剛考完就叫家長,能是什麼好事,就算是好事他也不會去。
“彆啊小舅,你是我親舅,你一定要幫我這回,這肯定是最後一次讓你幫我去學校,”鐘堯站在梁晏旁邊軟磨硬泡,隻要他夠纏人,他舅就一定會答應的,“你都不知道我們班主任多嚇人,他說必須叫爸爸或者媽媽,你知道的我沒爸,我媽那脾氣你知道的,你真的忍心看我被揍嗎舅舅……”
鐘堯一邊擦著臉上壓根沒有的淚水,一邊在心裡道歉:實在對不住了小漂老師,我隻能用抹黑你來“成全”我了。
“我為什麼不忍心?初中三年,你說過幾次最後一次幫你了?又哪一回你犯事不是我去的學校?”梁晏無情戳穿鐘堯的謊言,彆說犯事了,犯不犯事每一次都是他去。
初中畢業典禮都是他去的,估計高中也跑不掉了。爸沒有,媽不靠譜,就光盯著他這個舅舅薅?
“我發誓這回,”鐘堯伸出手來發誓,“這次絕對是今年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然我零花錢全扣。”
這次鐘堯真是下了血本了,但如果他叫他媽去學校,他媽隻會把他的零花錢隻會提前扣光。
“行,我就幫你這回,我等著你零花錢扣光。”
反正就算他不答應鐘堯,鐘堯也會一直在這和他耗著,與其白白浪費的時間,倒不如提前把人打發走。
其實梁晏不想幫鐘堯還有點彆的原因。
鐘堯現在讀的這個高中,也就是徐彙附中,他高中母校也叫附中,當年他高一下從一中轉到了附中,又從a班轉到了b班。
高中有太多他害怕接觸、但又想觸碰的記憶。
經過教學樓,梁晏在教學樓與辦公樓之間的走廊上等鐘堯。在靠進教學樓的這邊牆上貼著上一屆高考金榜題名的優秀學生們,還有一些各年級第一名的獎狀以及一些競賽獎狀,再有就是一些學校通知。
梁晏隻掃了兩眼,走廊後麵台階處走了兩步,不自主地往教學樓後望去。
附中教學樓後有個小廣場,噴水池裡邊有一把鑰匙的雕塑,被學生稱為“金鑰匙廣場”。
水池裡邊有什麼東西閃閃發亮,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硬幣。
他想,等到了晚上,下晚自習後,這裡肯定會有很多小情侶在周邊小亭子裡約會。就像以前高中時候他和周翊談戀愛時一樣,不過那個時候他們更喜歡圍著教學樓散步。
蘇州附中也有這麼一個噴水池。
高中畢業後,除開回學校填報誌願那次,他已經好久沒回過蘇州,上一次回蘇州是和周翊分手後的那一個月,他回去往池裡丟了一枚硬幣,但直到離開那一刻也不知道該許什麼願。
“走吧舅舅,我們班主任辦公室在三樓。”鐘堯是跑著從樓上下來的。
馬上就是中午放學,為了避免人群,鐘堯給老師請了五分鐘假提前出教室。
“你們班主任教什麼科目的?”既然答應扮演鐘堯的“爸”,那就得負點責任,起碼也得知道人班主任教什麼的。
“這些都不重要,你不用補知識,我們班主任很精的,為了不露餡你隻需要裝作是成功精英很高冷很不茍言笑不善言辭就行了,他說什麼你就說你回去會好好管我就行,彆的都不用說。”鐘堯交待梁晏。
“你還沒說你到底為什麼被叫家長?”昨天梁晏問他,他就支支吾吾不說原因,要不然就是嬉皮笑臉打馬虎眼,他感覺這小子這次沒乾什麼好事。
好事也就輪不著他來了。
鐘堯依舊打馬虎眼,“沒什麼……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在一間辦公室門口鐘堯停下來,回頭降低用量對梁晏說:“到了,我敲門了,你準備好。”
“……”
“小漂老師?”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鐘堯敲門後輕輕推開門,“我家長來了。”
因為下午周翊有課,他借著等鐘堯和他家長這點時間提前把ppt檢查一遍。
聽到鐘堯的聲音,他關掉ppt,回答:“嗯你們進來吧。”
說完,鐘堯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溫茶水,戰術性潤了潤嗓子。
“周老師,這是我爸。”鐘堯向周翊介紹站在他身旁的男人。
周翊想起身和家長問好,他擡頭望了一眼這位鐘堯“爸爸”,然後嘴裡那口還沒嚥下去的茶差點沒噴出來。
這是什麼臟東西!
“不是……”
周翊意識已經混亂了,組織了好半天語言還是不知道說什麼,等他收拾好心情後,直截了當問梁晏:“這是你姐的兒子?”
在聽到這句話後,旁邊原本還一身輕鬆、毫無壓力的突然鐘堯一個娘蹌,被嚇得差點摔倒。
梁晏點頭:“嗯。”
要不是旁邊還有孩子在,周翊真要一句臟話罵出來。
誰懂?學長叫來的家長竟是那帥氣多金的前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