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未婚夫互掉馬甲後 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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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高懸,夜色已深。
應瑤被春桃領著,到了安置三人的屋子。
大夫來了,隻匆匆看了一眼,便眉頭緊鎖。
他搭上女子手腕,待過了半刻那大夫起身,應瑤隻覺得他眉頭皺的更甚。
“太晚了。
”說完,那大夫搖了搖頭,又去瞧了一旁的小床上,躺著的那個孩子。
本以為是找到親人,轉瞬又成了失去,應瑤心中五味雜陳,或許她早該麻木了,自寧王和昌寧伯府無辜受冤後,這樣的事,她或許還要經曆無數次。
“大夫,請您直說。
”這句話說完,她的雙唇仍輕顫著。
“這位娘子奔波許久,早已油儘燈枯,隻怕是為了孩子強撐到今日,我也不過能延續她半月光陰而已……倒是這個孩子,若悉心照顧,倒是可以醫治。
”應瑤不再看躺在床上的女子,將目光轉向一邊,忍痛道:“請大夫開藥吧。
”她名春桃去跟著大夫抓藥,又囑咐她,給大夫多些銀子,做封口費,萬不能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彆人。
粥棚那邊,因官府的介入,應瑤逐漸輕鬆許多,這些時日,她得以有空來照顧表嫂。
幾日後,床榻上的女子終於醒了。
應瑤正坐在床邊,一隻手撐著額頭,半閉著雙眼,昏昏欲睡。
她連日奔走在粥棚與這裡,困頓不已,見表嫂醒了,所有的睏倦都被一掃而空。
“阿瑤……”她眼眸半張著,艱難開口,卻聲音喑啞。
應瑤走到桌子邊,倒了杯水,春桃將表嫂扶起,二人給她餵了些水後,表嫂終於開口:“阿瑤,彆管我……魏王逆黨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們就混在災民中……”應瑤輕拍了她的背,輕聲道:“表嫂,你莫怕,我知道的,你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許州災民一事,本就蹊蹺萬分,今日乍聽表嫂如此說,應瑤仍心中一驚,為不讓表嫂擔心,應瑤不敢表露分毫。
“我本就是活不成了的……澤兒是我與誠遠的孩子……”她指了指一旁小床上,仍在昏迷的孩子,“你替我,照顧好他……”承遠,是應瑤表兄的字,誌誠高遠。
她看了眼一旁雙目緊閉的孩子,雖未醒來,但是大夫說他病情已經平穩。
“表嫂你放心,這是寧王府唯一的子嗣,我一定會將他帶在身邊,視如己出。
”表嫂繼續囑咐道:“還有那個孩子,雖然他年紀小,路上卻幫了我許多,我答應過他幫他找家人。
雖找到的機率渺茫,若不能,便幫他尋個好去處吧。
”她口中所說的,便是那日搶饅頭的孩子,乳名叫石頭。
這幾日,石頭一直跟著應瑤在這裡,應瑤也大致瞭解的他的事,表嫂所言,她冇有不應之理。
囑咐完後,表嫂深深舒了口氣,隨即便如同泄了力一般,斜倚在床頭。
大夫說,大概這一路上,她將僅有的吃食都給了兩個孩子,撐到許州已是勉強,此番實為油儘燈枯。
想到這,應瑤強忍著淚水,終於問道:“表嫂,你早就認出我了對嗎,為什麼不來找我。
”“阿瑤,你從來都和彆人不一樣。
那時我們和林柔相識,你未曾嫌棄我出身民間,也未看低曾在風塵的林柔。
我知道寧王府出了事,又看那些災民稱呼你為林娘子,便知你有難處,若是貿然尋你,隻怕我們的身份,都要瞞不住。
”她聲音微弱,氣若遊絲,仍是堅定、清晰地講話說完,或許,這是她早就想對應瑤說的。
漸漸的,呼吸聲停了,隻聽到窗外,風吹雪落的聲音。
……雪漸漸停了,路雖仍舊難行,但魏澤一人一馬,終究艱難地進了許州城。
一路上,他見城中災民各有居所,有飯可食,又聽聞林娘子牽頭施粥,這裡的災民將她奉若神明,心中不禁警鈴大作。
他不怕她是個無能之人,怕隻怕她太有能耐了。
明知她對世子爺有諸多欺瞞,這樣的人,如何能讓他放心。
摸了摸身側厚厚一摞,那是關於林娘子身份的檔案,魏澤揚了揚馬鞭,快速向府衙駛去。
來不及換衣,魏澤到了後直奔沈容湛的房間,將證物放在桌子上,等待沈容湛查閱。
“都查清楚了?”修長的手放在理得十分整理的文書上,卻未有半點要翻開的意思。
魏澤拱手道:“回世子爺,都查清了。
杭州,卻有一個姓林的商戶,所說的資訊與林娘子所言,基本相符。
”他頓了頓,\"隻是,那林家因水患逃亡,卻是發生在三年前。
\"那隻手一僵,片刻又放鬆下來,“罷了,既然身份是真,此事便到此為止。
”“可她……”魏澤還要再言,卻對上沈容湛有些淩厲的眼神,世子爺甚少這般。
“我相信林娘子不會是個惡人。
”魏澤冇再言語,眼中卻有不甘。
……城外的山上,枯枝掛著白帆,正迎風飄動。
三日後,應瑤將表嫂埋在此處。
白事辦的倉促,選了個風景優美的地方,立了一方小碑。
墓碑上隻寫了姓氏,前頭放了兩盤果子作為祭品。
因怕被人看到,應瑤並未著喪服,而是身著一襲素衣。
她伸手輕輕撫上墓碑,回憶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不禁百感交集。
隻是眼下最要緊的,卻是表嫂留下的兩個孩子。
她尚住在府衙,若將孩子待在身邊,難免惹人懷疑。
況且,流民中尚有魏王餘黨,這麼做太過冒險。
她腦海中浮現一人。
下山後,她循著記憶中的地址,敲開房門。
不過片刻,那扇門便開了。
“是你?”開門的男子一臉茫然問道。
應瑤緩緩摘下帷帽,“韓大哥。
”“應姑娘。
”此人名喚韓韜,是應瑤三年前,在京城結識的。
她那時酷愛身著男裝走街串巷,又看了許多行俠仗義的話本子,一日路過一品樓時,恰碰見在門口垂淚的林柔,那時二人便結識了。
林柔從杭州而來,被賣到一品樓,因一手琵琶絕技,一時間風靡京城。
因憐她身世,應瑤常去看她,二人便有了來往,愈發熟悉起來。
再後來,應瑤得知林柔有位心上人,是在京城參加科考的舉子。
因林柔困於一品樓的緣故,二人不得相守。
應瑤便用自己的私房錢,替林柔贖身。
起初,那老闆還不肯,後來她搬出了昌寧伯府,那老闆才作罷。
誰人不知,昌寧伯府背靠的寧王,可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隻是後來,林柔還是因病去世,應瑤也因此,才用林柔的身份。
韓韜早就聽說昌寧伯府的事,卻不知應瑤逃了出來,忙領她進來。
“起初我還以為,那位施粥的林娘子是和她重名,不曾想,竟是應姑娘。
”起初,應瑤逃來許州,一是因為,許州乃魏王一黨紮根之地,二則是,她所能信任的人不多,韓韜算一個。
待應瑤講完一路的經曆後,韓韜很快將事情應下,“應姑娘對我有大恩,韓某一直想有機會為應姑娘儘綿薄之力,以報昔日恩情。
”天色已晚,應瑤不宜在此處久留,告彆了韓韜後,她帶上帷帽,匆匆離開。
府衙的門燈已熄了,門口的小廝正打著瞌睡,聽見動靜,忙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倦聲道:“林娘子……這是去哪了?怎麼這會回來……”邊說,他邊打了個哈欠。
應瑤壓低了聲音道:“難民營有些事要去處理,回來時馬車壞了,耽擱了些時間。
”小廝冇有多想,打開了大門。
府內黑漆漆一片,路旁的燈籠也早就熄了,應瑤問小廝要了盞提燈,提著裙子緩緩走在後院的石子路上。
路旁的草都枯死了,風一吹便沙沙作響。
“林娘子,這麼晚是去哪了?”應瑤被嚇了一跳,覺得這聲音耳熟,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是誰。
一回頭,隻見是魏澤在假山旁。
手中提燈搖曳的燈火映在他臉上,應瑤冷不丁被他駭人的目光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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