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媳 第45章、餘溫（一）
日落將近，已是傍晚，霞光染紅了半邊天。窗外的風開始涼了，卻無法驅散屋內中那無法言說，藏在心底的悶熱。客廳裡，書偉坐在沙發上，雙腿隨意搭在茶幾邊緣，遊戲手把握在掌心，指尖來回按動，螢幕上的角色快速奔跑，打怪、閃躲、發射技能，顯得格外熱鬨。
然而他眼神卻有些渙散，像是隻靠肌肉記憶在操作，心思好似不知飄到哪裡去了。樓梯間，傳來輕柔的腳步聲，帶著一些些掩飾不住的慌亂。
「我去超市買點東西，晚點回來。」舒綺站在樓梯口，穿著一件寬鬆的米白色家居裙，頭發隨意盤起，發絲有些濕潤貼在頸側。她的語氣看似平淡，聲音卻有些發顫。
「……哦，好啊。」書偉頭也沒轉，隻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視線依舊在螢幕上，像是毫不在意。直到她經過他的身後，他的手指才微微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按下去。
舒綺慢慢走向玄關，換上拖鞋，手握住門把的瞬間，深深吸了一口氣。門推開時，帶著微涼的風從門縫灌入，她像是被什麼追趕似的迅速跨出門外，腳步輕快得有些不自然，像在逃離什麼。
片刻。樓梯間，再次響起沈穩的腳步聲。晟哥換了一件淺灰襯衫，捲起袖口，走下樓來，目光掃過空蕩的客廳時微微一頓。「……嗯？舒綺呢？
」臉色帶著一貫的淡然，語氣輕描淡寫，像是隨口一問，卻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尋找意味。「剛剛說去超市。」書偉的回答簡短，仍舊專注在遊戲畫麵裡。
晟哥站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麼，手腕擡起看了眼時間，眼神微動、眉峰輕蹙，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我去幫幫她吧。」「哦，好啊。」書偉仍未擡頭，語氣依然淡淡的，好似無關緊要。
夕陽的餘暉稍被一點點的夜色一吞沒，街道邊的燈牌開始亮起，映出一層朦朧的光暈。晟哥沿著街道走著，步伐不急不緩，眼神卻透著一絲不安，像是預感到什麼，他的心跳似乎比平時快了一點，不確定是因為擔憂，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終於，在轉角處，他看見她。舒綺站在人行道邊，雙手緊握在一起，表情僵硬，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呼吸。她麵前站著幾個陌生男人，穿著合身的背心、短袖，毫不掩飾手臂上的半甲與包手，好似那是能拿來炫耀的戰徽。
他們語氣輕佻，笑聲低沈，語氣不算粗魯，卻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輕佻與不懷好意；動作不算明目張膽，卻有意無意地不斷靠近，那種距離，讓人不舒服。
她明明站得筆直，卻像是被困住了，動彈不得。晟哥的眉頭瞬間沈下，眼底寒光微閃，他邁步向前，語氣依然是不動聲色的沈穩，卻是低得壓迫：「有什麼事嗎？
」話音不重，卻像一股無形的壓力砸下來，讓空氣驟然沈寂。像是誰敢多說一句，就會動手。舒綺猛地轉頭，眼底像是閃過一道光，帶著明顯的鬆口氣。
「我還想說，妳怎麼出門買個東西花這麼久？」他直接站在她身側，沒有多說，隻是自然地將手臂攬過她的肩膀，微微發力，將她整個人護進懷裡，那一瞬間，她的身體微微一震，呼吸也亂了。
其中一個男人挑眉，看了他們一眼，語氣半是調侃半是自嘲：「喔，原來是老公啊……哈哈，我還以為是誰呢。」晟哥笑了笑，目光發冷，語氣顯露著不客氣：「所以你們又是誰？
來乾嘛的？」那男人的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想回什麼，但看見晟哥身形高壯、氣場沈冷、眉眼間隱隱帶著狠戾，終究隻是悻悻地擺擺手，嘴裡咕噥著聽不清的臟話，轉身離去。
舒綺垂著頭，但指尖卻微微發抖，藏在裙擺下的膝蓋，也是微微發顫。晟哥低下頭，輕聲問：「妳沒事吧？」語氣中的溫柔與擔憂，讓舒綺心中一暖。
「沒事……謝謝你。」她聲音輕得彷佛會被風吹散。「我習慣了。」舒綺苦笑了一下，帶著些微酸楚。晟哥沉默片刻，終於隻是輕聲說：「走吧。
」語氣裡有著淡淡的憐惜，掌心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想給她一點安慰，卻也隻是短暫的碰觸。兩人並肩走在前往超市的路上，誰也沒說話，雖然兩人腳步默契的一致，但兩人都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躁動，以及各自心頭翻湧未止的情緒。
晚風擦過耳邊，拂過她的發絲，她的發香隨著發絲吹到他的鼻息，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帶著細微電流，一點一點讓心底那股難以言說的感覺，漸漸堆積起來。
他們的手背，在並肩而走的時候，時不時的輕輕擦過、觸碰，微妙的接觸都像是帶著漣漪的水波，無聲地蕩漾在彼此心底。終於，走過一個街角時，舒綺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那是一個極短的停頓，像是心跳漏了一拍。然後，她輕輕偏過頭，呼吸輕淺，小拇指顫顫地，主動勾住了他的手指。晟哥的心，像是被什麼撩動了一下。
他的指尖也微微收緊，像是回應，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主動牽起那冰涼柔軟的手，帶著她，繼續走著。她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穩，指尖觸碰他的手時，那股溫熱像是點燃了什麼，那股燙意從指尖蔓延到胸口。
她下意識地想收回，卻又貪戀這粗糙又溫柔的溫暖，於是，她的手指顫抖著、慢慢的，像是害怕驚擾到什麼的。滑進了他的指縫。十指緊扣。
晟哥的心，微微一震，像是有什麼從深處被攪動了。他側過臉，看著低著頭，臉頰與耳根泛紅的她，眼底掠過一抹柔光。這一刻，他的手指漸漸地收緊。
彷佛再也不想放開。……超市裡的燈光亮白而柔和，映在整齊的蔬菜架上，將青翠葉片襯得像剛摘下般新鮮。舒綺站在架前，蹲下身，挑了幾顆顏色飽滿的花椰菜，她還未起身，一隻手就從旁伸來接過，順勢放進塑膠袋裡。
她起身，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移步到下一區，手指滑過一排番茄，選中幾顆後轉身，剛好晟哥的手正伸過來，不言語地接過，袋子已然在他手中展開。
沒有誰說要分工，但節奏卻慢慢地契合。舒綺動作輕柔，晟哥的步伐始終貼著她的側後方，不遠不近。她取物時，他就在身側負責裝袋；
而他低頭看標簽時，她則安靜地在一旁等。偶爾替他拉住晃動的推車，或輕輕將他剛挑好的肉品接過放進籃裡。他們走到冷藏區前，晟哥拿起一塊油花細致的牛肉，看了一眼標價後微微點頭，舒綺從他手裡接過，不動聲色地放入籃中，眼神短暫地在他臉上停留了一下。
接著她伸手拿了一盒玉米筍，他沒說話，隻將手推車向她挪了一下，讓她能夠輕鬆放進去。輪到他彎下腰去拿擺放在下方的雞肉時，她順勢側身，手已經在等他遞過來。
所有的接續都流暢得不可思議。一切像練習過千百次。像是在跳一場無聲的舞蹈。他們之間沒有太多交談，但推車裡的物品越堆越多，日常的重量一點點被共同承擔起來。
空氣中不知何時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溫度。他們沒有那種刻意營造的親近，但那自然生長出的默契和依賴，卻比任何行為還有言語更加親密。
「欸！老公，是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對很登對的夫妻欸，你看那女的是不是很漂亮……」在些微吵雜的超市中，舒綺突然聽到了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聲音、語調，她的聲音不大，卻被舒綺聽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識地轉頭過去。是之前在超市不小心對到眼的那對夫妻。這次她的目光又是不小心與她撞上了，兩人都是微愣了一下，隨即互相微笑的禮貌性點頭。
舒綺的耳根微微的紅了起來，心中莫名升起某種悸動，走到了晟哥的旁邊，視線落在了他都手臂。下一秒，她擡起了手，輕輕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晟哥感覺到了貼上來的柔軟與溫熱，微微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儘是柔軟，他沒有說話，腳步依然不疾不徐的推著購物車。這份微妙的甜蜜，像是種無聲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