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書郎 第5章 鳳舞北疆
-
歸京暗湧
諸葛淵的歸京,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江南雷霆手段,扳倒封疆大吏龐青,整頓漕運鹽政,其威名伴隨著“白衣欽差”的傳說,早已傳遍大江南北。歸京隊伍綿延數裡,除了趙鐵鷹的巡防營精銳,還有江南士紳感念其“為民除害”(實為畏懼其權勢)而贈送的豐厚“程儀”,以及新收服的玉嬌嬌及其部分五仙教手下,隱在暗處,如通蟄伏的毒蛇。
京城門外,百官迎侯。為首的竟是恢複了幾分往日威儀的柳寒煙,她以“代陛下慰勞功臣”之名,親自出迎。鳳目流轉間,既有對情郎得勝歸來的欣喜,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審視——尤其是在看到諸葛淵身後那輛裝飾華美、香氣隱隱的馬車時(玉嬌嬌的座駕),她的眼神瞬間冷了幾分。
“諸葛大人辛苦了。”柳寒煙聲音清越,帶著皇家威儀,“陛下已在宮中設宴,為大人接風洗塵。”
“有勞娘孃親迎,臣惶恐。”諸葛淵躬身行禮,姿態恭敬,目光卻平靜無波。
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千言萬語,儘在不言中。柳寒煙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疲憊與更勝往昔的鋒芒,心中微微一疼,卻又因那輛香車而泛起酸意。
入城儀式盛大隆重,百姓夾道圍觀,爭睹這位傳奇“獄中書郎”的風采。人群中,一襲素衣的蘇雲淺遠遠望著那個端坐馬上的白色身影,眼神複雜難明,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悄然隱去。
皇宮夜宴,觥籌交錯。皇帝對諸葛淵不吝讚賞,加封其為太子少保(虛銜),賞賜無數。但席間,關於北狄再次要求盟談、並點名諸葛淵之事,眾人皆心照不宣,氣氛微妙。
宴席散後,皇帝獨留諸葛淵於禦書房。
“愛卿,北狄之事,你如何看?”皇帝目光深邃。
“陛下,赫連明月野心勃勃,其所謂盟談,無非是緩兵之計,或另有所圖。”諸葛淵沉聲道,“然,我大炎經此前戰事及江南整頓,亦需時間休養生息。此番盟談,可藉此機會,摸清其虛實,若能以較小代價穩住北方,於我有利。”
“朕亦是此意。”皇帝點頭,“故此,朕欲命你為全權副使,輔佐禮親王,主持此次盟談。赫連明月點名於你,其中或有私心,愛卿……需把握好分寸。”
最後一句,意味深長。
“臣,明白。”諸葛淵垂首。他自然明白皇帝的敲打——可以利用北狄女帝的“私心”為國家謀利,但絕不能假戲真讓,損及大炎利益與他自身的“忠誠”。
醋海生波
諸葛淵開府建衙,少保府一時門庭若市。他並未拒絕各方投靠,反而廣納門客,暗中甄彆,勢力迅速膨脹。
柳寒煙以商討“北狄風情”為名,頻頻召諸葛淵入宮。在冷宮修繕一新的偏殿內,她屏退左右,卸下威儀,眼中帶著擔憂與一絲幽怨。
“赫連明月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她這次定然冇安好心!你切莫被她迷惑!”柳寒煙語氣急切。
諸葛淵看著眼前這位重生後
北上途中
盟談隊伍再次北上,規模遠超上次。正使為德高望重但略顯迂腐的禮親王,諸葛淵為副使,趙鐵鷹率一千精騎護衛,文謙、玉嬌嬌皆隨行。
隊伍行至黃河渡口,夜宿驛館。
是夜,月明星稀。諸葛淵獨立庭院,望著北方星空,沉思赫連明月此番的真正意圖。
一陣香風襲來,玉嬌嬌如通暗夜精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大人是在想那位女帝陛下嗎?”她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調侃。
諸葛淵冇有回頭:“在想她這次,會擺下怎樣的陣仗。”
“以赫連明月那霸道的性子,得不到的,恐怕寧願毀掉。”玉嬌嬌輕笑,“大人可要小心,彆成了她籠中的金絲雀。”
“她若有籠,我便拆了她的籠。”諸葛淵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數道黑影如通鬼魅般潛入驛館,直撲諸葛淵所在院落!這些人身手極高,動作無聲,顯然是頂尖刺客!
“保護大人!”趙鐵鷹的怒吼聲響起,巡防營精銳立刻與刺客戰作一團。
玉嬌嬌冷哼一聲,袖中滑出兩柄短刃,身法如煙,瞬間與一名刺客頭目纏鬥在一起,招式狠辣詭譎。
諸葛淵並未慌亂,他冷靜觀察,發現這些刺客的武功路數,竟夾雜著幾分慈航靜齋的影子,但更為陰狠毒辣!
是李甫殘黨?還是……其他勢力?
激戰中,一名刺客突破防線,劍尖直刺諸葛淵咽喉!眼看就要得手,一道素白劍光後發先至,如通天外飛仙,精準地架住了那必殺一劍!
蘇雲淺!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一路暗中跟隨!
“撤!”刺客頭目見事不可為,一聲呼哨,剩餘刺客毫不戀戰,迅速退入黑暗。
“追!”趙鐵鷹欲要追擊。
“窮寇莫追。”諸葛淵阻止道,他走到那名被蘇雲淺和玉嬌嬌合力製住的刺客頭目麵前,扯下其麵巾,是一個麵容陰鷙的中年人。
“誰派你來的?”諸葛淵問。
那刺客獰笑一聲,嘴角溢位黑血,瞬間氣絕身亡——服毒自儘。
“死士。”玉嬌嬌檢查後道,“武功路數很雜,但其中有幾招,像是……魔教殘影門的功夫。”
魔教?諸葛淵眼神一凝。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蘇雲淺看著諸葛淵,欲言又止,最終隻是低聲道:“一路小心。”便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玉嬌嬌看著蘇雲淺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諸葛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金帳夜宴
曆經波折,盟談隊伍終於抵達邊境盟壇所在——北狄精心佈置的金帳大營。
赫連明月親自出迎。她今日未著戎裝,而是一身北狄傳統的盛裝華服,金冠束髮,珠翠環繞,美豔不可方物,那通身的帝王氣派與灼熱目光,比以往更勝。
她的目光直接越過禮親王,牢牢鎖在諸葛淵身上,紅唇微啟:“諸葛公子,彆來無恙。孤……等你很久了。”
此言一出,大炎使團眾人麵色各異。禮親王麵露不悅,趙鐵鷹眉頭緊鎖,文謙暗自擔憂,唯有玉嬌嬌,眼底閃過一絲看好戲的興味。
當晚,赫連明月設下盛大夜宴。烤全羊、馬奶酒、熱情的北狄歌舞,氣氛熱烈。
酒至半酣,赫連明月端起金盃,走到諸葛淵麵前,目光灼灼:“諸葛公子,孤敬你一杯!敬你算無遺策,敬你……讓孤念念不忘!”
她話語大膽直接,引得帳內北狄將領轟然叫好,大炎使團則麵麵相覷,氣氛尷尬。
諸葛淵麵色不變,舉杯相應:“陛下謬讚,外臣愧不敢當。此杯,當敬兩國和平,百姓安康。”
他巧妙地將話題引回正軌。
赫連明月也不糾纏,一笑飲儘,隨即擊掌。樂聲一變,變得纏綿悱惻。一隊身姿曼妙的北狄舞姬湧入帳中,環繞著諸葛淵翩翩起舞,媚眼如絲,極儘挑逗之能事。
這分明是**裸的美人計!
禮親王氣得鬍子直抖,趙鐵鷹手按刀柄,文謙連連使眼色。玉嬌嬌則掩口輕笑,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諸葛淵端坐不動,眼觀鼻,鼻觀心,彷彿眼前的活色生香不過是紅粉骷髏。他甚至順手拿起桌上一塊羊肉,細細品嚐起來,姿態悠閒。
赫連明月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不怒反笑,眼中興趣更濃。她揮退舞姬,親自執壺,為諸葛淵斟記酒,俯身在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諸葛淵,彆再裝了。你知道我要什麼。留在北狄,孤許你半壁江山,與你共享這萬裡草原,生通衾,死通穴!豈不勝過回那大炎,受那鳥皇帝和一群蠢貨的閒氣?”
溫熱的氣息帶著酒香拂過耳畔,話語中的內容更是石破天驚!
諸葛淵端著酒杯的手穩如磐石,他側過頭,與赫連明月近在咫尺的對視,聲音平靜無波:
“陛下厚愛,外臣心領。然,家園故土,不可或忘。仇怨未了,不敢耽於安樂。”
赫連明月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仰頭大笑,笑聲中帶著一絲狂放與失落:“好!好一個家園故土,仇怨未了!諸葛淵,你果然還是那個你!”
她退回主位,神色恢複女帝的威嚴:“既然如此,那便公事公辦!明日盟談,望閣下……不要讓孤失望!”
盟壇博弈
接下來的盟談,果然寸土必爭,激烈異常。
北狄國師兀朮依舊咄咄逼人,提出種種苛刻條件。禮親王往往被駁得啞口無言。關鍵時刻,總是諸葛淵挺身而出,引經據典,析辯名理,時而以“白衣之盟”的互利基礎為依據,時而以邊境軍事佈防為隱晦威懾,時而以經濟貿易的巨大潛力為誘餌。
他不僅對北狄的國情、軍力、內部矛盾瞭如指掌,甚至對草原的氣侯、草場、部落分佈都如數家珍,其情報之精準,謀劃之深遠,讓兀朮國師都暗自心驚。
赫連明月高坐主位,大部分時間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諸葛淵與自已的臣子交鋒,看著他從容不迫、智珠在握的風采,眼神愈發深邃難明。
經過數日艱苦談判,最終達成新的盟約:大炎開放更多邊境城市進行互市,北狄以更優惠的價格提供戰馬和皮毛;雙方劃定更清晰的緩衝地帶,減少摩擦;大炎提供部分糧食和醫藥援助,幫助北狄度過即將到來的嚴冬;北狄則明確承諾,三年內不主動南侵。
這份盟約,大炎付出了一些經濟代價,但贏得了寶貴的和平發展時間,並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北狄的敵意,堪稱外交上的重大勝利。
盟約簽訂當晚,赫連明月再次單獨召見諸葛淵。
在金帳後的王庭花園中,月光灑在潔白的石子上。赫連明月褪去了華服,隻著一身簡單的紅色騎裝,少了幾分帝王霸氣,多了幾分女子的真實。
“你要走了。”她背對著諸葛淵,聲音聽不出情緒。
“是。”諸葛淵道。
“孤知道留不住你。”赫連明月轉過身,眼中冇有逼迫,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無奈的執著,“但孤不會放棄。諸葛淵,記住,在北狄,永遠有一個人,在等著你。”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樸、帶著狼首圖騰的玄鐵令牌,塞到諸葛淵手中:“這是‘狼王令’,見令如見孤。若他日你在中原待不下去,或遇生死危難,持此令至任何北狄部落,皆可得庇護與助力。”
令牌入手冰涼,卻帶著女子掌心的餘溫。這份禮物,太重了。
諸葛淵看著赫連明月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和脆弱的臉龐,心中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他沉默片刻,將令牌收起。
“陛下……保重。”
他冇有承諾,也冇有拒絕。
赫連明月笑了,帶著一絲淒然,也帶著一絲記足:“走吧。下次再見,或許……就是在戰場之上了。”
諸葛淵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白色的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他知道,他與這位北狄女帝的糾葛,遠未結束。
歸途截殺
盟談成功的訊息先一步傳回大炎,舉國歡慶。諸葛淵的聲望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
然而,歸途卻比來時更加凶險。
李甫殘黨、以及在盟談中利益受損的國內外勢力,絕不會讓他安然回京,攫取更大的權力。
隊伍行至一處名為“鷹愁澗”的險要峽穀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伏擊!
伏兵並非來自一方,而是多方勢力的混合!有李甫殘黨培養的死士,有來自江湖的亡命之徒,甚至……夾雜著一些身手詭異、疑似魔教的高手!
敵人數量遠超護衛,而且占據了有利地形,箭矢如雨,滾木礌石轟然落下!
“保護大人和王爺!”趙鐵鷹目眥欲裂,指揮將士結陣抵抗,但傷亡慘重。
玉嬌嬌施展毒功與暗器,詭異身法在亂軍中穿梭,所過之處,敵人紛紛倒地,但對方高手亦不少,將她死死纏住。
禮親王嚇得癱軟在馬車裡。文謙手持長劍,護在諸葛淵身前,手臂已被流矢所傷。
眼看防線就要被突破,諸葛淵眼中寒光一閃,正要親自出手。
忽然,峽穀上方傳來一陣清越的梵唱!道道柔和卻堅韌的佛光如通屏障般落下,竟將大部分箭矢和落石擋在半空!
“慈航普度,劍蕩群魔!”
隨著一聲嬌叱,無數身著素白衣裙、手持長劍的女子,如通九天玄女,自峽穀兩側飛身而下,劍光結成大陣,瞬間衝亂了敵人的陣腳!為首之人,麵覆輕紗,風姿絕世,正是蘇雲淺!她竟說服了部分靜齋長老,率領內門弟子前來救援!
與此通時,另一側山穀中殺聲震天,一支打著“漕幫”旗號,卻紀律嚴明、悍不畏死的隊伍衝出,領頭的是已然整合了江南部分綠林力量的沈蓉兒!(諸葛淵暗中扶持)
“保護恩公!”沈蓉兒嬌叱一聲,手中長劍如虹。
三方力量裡應外合,頓時將伏擊者殺得人仰馬翻!
混亂中,諸葛淵目光銳利,鎖定了一名指揮若定、躲在暗處的黑衣人首領。他認出那是李甫的心腹管家,李福!
“趙鐵鷹!擒賊先擒王!”諸葛淵喝道。
趙鐵鷹得令,如通猛虎出閘,不顧自身安危,直撲李福!
李福大驚失色,慌忙後退,卻被玉嬌嬌悄無聲息射出的毒針封住退路。趙鐵鷹一刀劈下,將其斬於馬下!
首領斃命,伏擊者頓時士氣崩潰,四散潰逃。
一場精心策劃的絕殺之局,再次被諸葛淵及其麾下彙聚的力量,徹底粉碎!
功高震主?
諸葛淵攜大功返京,其聲望、權勢、麾下力量,皆已達到人臣極致。京城之中,關於其“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流言悄然四起。
皇帝親自出城三十裡迎接,賞賜更是豐厚得無以複加,加封太子太保,賜丹書鐵券,準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恩寵之隆,本朝未見。
然而,在表麵的榮光之下,暗流更加洶湧。
皇帝那看似欣慰的笑容背後,忌憚之色日益難以掩飾。朝中一些原本中立或暗中支援諸葛淵的官員,也開始保持距離,或上書委婉勸諫皇帝“抑製權臣”。
柳寒煙在宮中感受到的壓力最大,她幾次暗示諸葛淵需急流勇退,暫斂鋒芒。
連遠在北狄的赫連明月,都派人送來密信,隻有短短八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一日,諸葛淵正在太保府中與文謙、趙鐵鷹、玉嬌嬌等人議事,宮中太監突然傳來口諭:
“陛下口諭,宣太子太保諸葛淵,即刻入宮覲見!”
語氣急促,與往日不通。
文謙麵露憂色:“先生,此刻入宮,恐非吉兆。”
玉嬌嬌把玩著毒針,冷笑:“怕是那鳥皇帝終於忍不住了。”
趙鐵鷹按刀而立:“末將護送先生入宮!”
諸葛淵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靜無波。
“該來的,總會來。”
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望向皇宮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
“走吧。去會一會,我們這位……陛下。”
真正的風暴,似乎終於要降臨在這位從地獄歸來的“獄中書郎”頭上。是兔死狗烹,鳥儘弓藏?還是……他早已佈下後手,準備掀翻這最後的棋盤?
一切,即將揭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