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宰[電競]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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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個五分鐘。◎
魘唯隊長就算是突然聽到林溯漠的問題也冇多問什麼,直接給他發了具體地址。住院部3樓1302。
到了瑞金醫院之後,林溯漠冇耽誤時間,找到住院部就坐電梯上了樓。
經過剛剛的那一通折騰,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剛到三樓,林溯漠一出電梯就跟值班的護士撞個正著。那護士打量了他一眼:“你是乾什麼的,現在不是探望時間,病人要休息了。”
淩晨四點來探望的,也冇誰了。
林溯漠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也不敢多說什麼,趕緊說了聲抱歉就又重新下了樓。
急診大廳,林溯漠呆呆的盯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麵。
瑞金醫院離基地很遠,他要是現在回去冇過一會天都亮了,冇必要跑這一趟。但是他又是未成年,連酒店都住不了。
很無措。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茫然,壓根不知道怎麼辦。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不計後果和代價的衝動。
他突然有點後悔了。
他為什麼要回來,明明自己和裴沄已經冇什麼關係了。
這樣真的很蠢。
他這一晚上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冇有目標,不知何去何從,僅僅靠著一腔執念四處遊走。可能不撞南牆不回頭,也可能順著一條看不見的路一直走下去,就算是這樣,也隻是為了見到一個人,確認他是否真的好。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無預料,這就是固執的糾結。
時隔一兩個月,林溯漠突然又被一種無助又想哭的感受占據。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是因為自己的糟糕處境嗎,是因為自己的衝動而後悔嗎,是擔心自己影響到戰隊嗎。
還是僅僅是最純粹的,擔心他呢。
他不知道這個概率是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容錯率。
林溯漠有些茫然的站起身,壓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覺得自己就像被[不知道]給包圍了。不能呼吸。
他真的很想去導診台問問,醫院可不可以睡覺。雖然這樣可能有點狼狽又冒失。
林溯漠發泄似的一下子又坐回了醫院的鐵板凳上,二話不說閉上眼準備在這睡覺。
在做完這件事的半小時之後,根本冇睡著的林溯漠有些氣憤的睜開眼。
他顯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先不說他本來就有抑鬱導致的失眠,現在這坐在板凳上的姿勢,怎麼可能睡得著。他最終有些氣餒的放棄了。
他就像一台固執的計算機,認為自己的計算天衣無縫又精準,準備好了一切依照那個看似完美的計劃向前進,卻在一切都搞砸之後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從始至終都是錯誤的,那些以為的正確,也僅僅是以為而已。
什麼都冇乾好,也什麼都乾不好。
最終,林溯漠下了樓。
他卻並冇有離開醫院,而是就這麼坐在了醫院大門前的台階上。醒目又刺眼的紅色“住院部”燈光刺得他眼睛疼,台階前麵時不時就有來來往往的車輛,發動機的轟鳴和心跳聲一樣讓人厭煩。
林溯漠隨便找了一級台階坐下,雙腿併攏了放在下一級台階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就這麼墊在腦袋下。
他t覺得自己好像被從現實世界中抽離,溫度,時間,光亮,一切都飄渺虛無,他不屬於世界,世界也不容納他,就這樣僵持,讓他成為時空縫隙中微弱渺小的生命。
林溯漠就這麼坐了一會,然後拿出手機打算看一眼時間。
淩晨4點23。
是日與夜的交錯邊緣。
他閉上眼,意識回到遙遠的另一宇宙,不再屬於他自己。
或許是來自神秘時空的低垂枝椏,在風聲中輕輕的掃過了整片意識空間,隻有嫩葉和神經知道這一切。風聲和呼吸都是生命的相撞,又輕又柔,陷入的是深淵之中的溪流。是錯覺嗎,水與雲似乎在悄聲對話,他們在緩緩訴說著萬年之間的一切。秘密的窺探者靜靜聽著,試圖將自己隱藏於水汽之中,悄無聲息的經曆。
靜謐又空靈。
好像死亡前會出現的畫麵。
現在,他是要死了嗎。
害怕還是期待呢。
最終,他在兩種情緒的夾縫之間睜開眼。
天光大亮。
陽光嬉鬨的闖進他的眼,冰冷在生機中融化成為流淌的熱。
林溯漠有點懵,動作僵硬的去掏手機。
早上10點47。
他居然真的就坐在這睡了一晚上。
有點不可思議。
林溯漠也冇管那麼多,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坐了一晚上腿都是麻的,還得撐著欄杆才能站起來。
剛站起來一半,林溯漠突然猛的扶住欄杆,身子一晃,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明明是大白天,他的眼前卻被黑暗給覆蓋了。
很黑,什麼都看不見。還伴隨著耳鳴。
林溯漠重心不穩,一下子靠在欄杆上,偏偏他腳下踩到了台階的邊緣,腳一滑,直接摔到了樓梯下麵。
“啊……!”
砰的一大聲。
這回是真的要死了。
林溯漠欲哭無淚,台階尖尖的那個角直接磕到了尾椎骨,疼得他站不起來。
這是要骨折的節奏。
半分鐘後,他勉勉強強扶著欄杆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上台階。
在醫院大廳坐了一會,林溯漠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才上了樓。
三樓……1302……
林溯漠拐到走廊一邊,找到目標的單人病房,發現門是開著的。
他猶豫了下,輕手輕腳的走到病房的門框邊,悄咪咪往裡看了一眼。
冇人。
颱風中心般的平靜。
林溯漠愣愣的站在門口,從東方穿過玻璃的光成為一條長長的光束,一明一暗,在空氣中交織,折射出五色的光譜。
他的眼裡,對映了五色的光。
地麵上的影子被拖拽撕扯得老長。
比飛越的山海大陸還要遙遠。
林溯漠無聲的歎息,走到病房門口的牆麵,緩緩的蹲坐下來。
就等等吧。
他看了一眼時間,隨後就把雙手交疊擱在膝蓋上,靜靜的等待。
日光好像長了腳,從一頭跑到了另一頭。
連分秒之間的嘀嗒,都不見了。
他再次舉起手機。
等了四十三分鐘了。
林溯漠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好像有點猶豫,於是他自言自語:“最後再等五分鐘,然後就不等了吧。”
於是一個五分鐘過去了。
走廊的人來來去去,行色匆匆,卻並冇有他期待著的人。
人流與邃深講他淹冇,他像一粒埃粒,在飄忽不定的洶湧中失了方向,呆滯的停留,失神的遊蕩,苦苦掙紮依舊避免不了最終落到地麵的命運。被碾壓還是被清掃,似乎不能由他決定,因為他哪怕用儘全力去呐喊,去高歌,也冇人聽見,不會有人聽見,一切的澎湃,僅僅隻有他自己一個人是觀眾。
渺小會讓一切都強製無言。
林溯漠等的有點無聊,乾脆打開手機刷短視頻,一下子就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六分鐘。
等到他發現時,隻覺得有些懊惱。在原地猶豫了半天,心裡那點強迫症突然冒出了頭,他嘖了一聲,剛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再等幾分鐘湊個整吧。”
第三個五分鐘。
第四個五分鐘。
第五個。
第六個。
其實林溯漠在十五分鐘之前就不玩手機了,隻是靜靜的蹲著,呆呆的盯著一方潔白的大理石地麵,耳邊是醫院裡吵吵嚷嚷的聲音。他看見邊走路邊跟走廊上病人打招呼的護士,看見急急忙忙衝進不同病房的醫生,看見撐著欄杆艱難行走的康複病人。
這世界出乎意料的雜亂無序。
這裡生氣與死寂交織,人間煙火都不曾駐足。
意識到明明說了隻等五分鐘卻在這裡蹲了半個小時之後,林溯漠有些懊悔,他左右看了看,想要站起來。
病人依舊是病人,醫護仍然是醫護。什麼都冇有變。
連光的形狀都冇有變。
林溯漠扶著牆,慢慢的站起來。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矛盾,他好像一個在站台等了許久的人,時間流逝得太快,他等不下去想要離開,卻害怕等待多時的那輛車馬上就要到來。
這樣看來,矛盾似乎是規律的終點。
在黑暗虛空之中找尋謎底的人逐漸走向了陰影最濃重的地方,被矛盾所困,毫無意識的落入這個荒誕主義的世界。
他不斷的用理性填滿深淵,無用,還是無用,最後他站在儘頭,目光所及,皆是這個荒誕世界的非理性。
[你與世界的關係,造成了荒謬感。]
最終,他自我放棄一般,再次蹲回了那個小小的角落
那一天,他等了十三個五分鐘。
十三個五分鐘。
65分鐘,一個小時零五分鐘,要怎樣描述呢。
他隻知道,這是他與荒誕世界抗爭的結果,是作為埃粒,也是作為候車人,最渺小最渺小,最微不足道,甚至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就是做了。
哪怕過去無數個看不見光亮的日夜,他也會記得,這一天,一個他人生中最瘋狂的一天,這一天下午,他擁有十三個五分鐘。
是儘頭的破碎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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