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酷哥是妻管嚴 第112章 白燭亮起來那天,鬼帝學會了說謊
奇異的是,那些被點燃的白燭,非但沒有陰森之感,反而燭火異常明亮,光暈溫暖,如同一顆顆墜入凡塵的星子,在寂靜的長夜裡,照亮了無數張茫然、驚疑、乃至愧疚的臉。
在那些最狂熱供奉“鳳明凰代祭碑”的村鎮裡,信徒們遵從法旨,在撤下那扭曲的偽神牌位,寫下“若我有罪,請指證;若我有恩,請記得”這十二個字時,許多人起初是帶著困惑與不解的。
然而,當他們的目光觸及那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的硃砂字跡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彷彿穿透了萬年謊言所構築的厚重壁壘,直擊他們的靈魂。
沒有審判,沒有威逼。
隻是一個平靜的詢問。
這股力量,遠比神罰更令人震撼。
一名滿臉皺紋的老者,呆呆地看著燭前的字,渾濁的雙眼漸漸濕潤。
他想起了祖輩口口相傳的故事——在遙遠的荒古末期,一場天外邪魔引發的瘟疫席捲大地,是始祖鳳棲梧降下神火,燃儘邪祟,又以自身精血化作甘霖,才救活了他們這一脈的先人。
這份恩情,被刻在族譜首頁,代代銘記。
可不知從何時起,族譜遺失,故事變成了傳說,傳說又變成了禁忌,最後,隻剩下對一個“罪神”的盲目憎恨與恐懼。
“我們……我們拜的哪是什麼邪神……”老者顫抖著,老淚縱橫,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本早已泛黃的偽典殘卷,狠狠撕碎,“我們拜錯了……那是救了我們全村的恩人啊!”
一聲悲愴的哭喊,如同點燃了引線。
“我也想起來了!我太爺爺說過,是始祖一指截斷了泛濫的黑水河,纔有了我們腳下的沃土!”
“我家古籍裡記載,始祖曾開壇講道,萬靈受益,我家祖上就是聽道的一隻小妖,才得以開啟靈智,化形成人!”
悔恨與醒悟的浪潮,在大陸各處此起彼伏。
數十、數百、乃至成千上萬的人,在白燭前痛哭流涕,撕毀偽典,深深叩首。
他們懺悔的,不是對神明的不敬,而是對自己忘恩負義的羞愧。
歸墟戒內,阿骨打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懸浮在空中的一方地脈沙盤。
沙盤之上,無數條代表著信仰聯係的光線縱橫交錯,構成一張覆蓋整個修真界的“信之網”。
原本這張網暗淡而扭曲,充滿了怨毒與詛咒。
但此刻,隨著各地白燭燃起,無數嶄新的、純淨明亮的金色光點在網中亮起,正與那些汙濁的黑線激烈地對衝、消融。
“老祖宗,成了!”阿骨打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真假認知開始對衝了!您這一手,釜底抽薪,簡直是神來之筆!那些偽史的根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
鳳棲梧神色平靜,隻是微微頷首。
這一步,早在她預料之中。
人心是最容易被煽動的,也是最難被徹底扭曲的。
恩情,隻要還被一絲記憶承載,就永遠有被喚醒的可能。
她的目光,落向了另一邊。
柳青璃正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枚由鳳明凰眼淚所化的血玉符文。
這枚符文殷紅剔透,內部彷彿有流光轉動,散發著一股與夜玄寂魂體同源,卻又更加純粹溫和的氣息。
她發現,隻要將符文靠近夜玄寂,他魂核中那些狂暴躁動的暗紅紋路,就會奇跡般地平複下來。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
柳青璃深吸一口氣,走到靜立不動的夜玄寂身前,試探性地將那枚血玉符文,輕輕貼在了劫燼劍的劍柄之上。
嗡——!
一聲輕微的劍鳴,符文瞬間融入劍柄,化作一道精美絕倫的血色烙印。
夜玄寂那萬年不變的冰冷身軀,猛然一震!
他緩緩垂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那柄與他魂魄相連的劫燼劍,那雙幽邃如深淵的眼瞳中,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名為“困惑”的情緒波動。
“我過去……”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再是之前那種毫無起伏的冰冷,而是多了一絲沙啞與遲疑,彷彿一件塵封已久的樂器,在萬古後第一次被奏響。
“是不是……也騙過她?”
他問的,是柳青璃。
但他的目光,卻彷彿穿透了歸墟戒的虛空,望向了那道端坐於神樹之下的身影。
柳青璃心頭巨震,完全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代表著,夜玄寂的獨立意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複蘇!
她腦海中猛地閃過南宮玥在昏睡夢囈中,斷斷續續吐出的那句話:“……等她真正隕落,我們……再立新神……”
那句話裡,沒有恨,隻有一種冰冷的籌謀。
柳青璃斟酌著,低聲道:“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但我能感覺到,這枚淚珠裡的情緒……是孺慕,是祈求,不是怨恨。或許,你曾經隱瞞過什麼,但……應該不是為了害她。”
夜玄寂沉默了。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如同一尊陷入沉思的雕像,周身的幽冥死氣卻在悄然收斂。
良久,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的幽冥之力,在麵前的虛空中緩緩劃動。
一幅殘破的畫麵,隨之展開——
那是千年前“隕神之戰”的前夜,天幕破碎,混沌之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他,夜玄寂,藏身於九天之上的雲層暗影中,親眼目睹著鳳棲梧獨自一人,以無上神力修補著那巨大無比的諸界結界。
她的背影在破碎的天光下顯得如此孤高而疲憊。
他清晰地“聽”到,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虛空,彷彿在對自己說:“若世人怕我太強,容不下我,那我便將這身力量散去,藏起來好了。”
畫麵到此為止。
“我記得她說……‘若世人怕我太強,我就藏起來’。”夜玄寂的聲音愈發沙啞,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痛楚,“可我沒有告訴她……就在那天,已經有人在她日常飲用的藥盞裡,下了‘離心散’。那種毒,不會傷她性命,隻會讓她與至親之人的神魂羈絆,日漸疏離、冷漠。”
這是他神魂複蘇以來,第一次主動披露出如此關鍵的、屬於他自己的記憶!
就在此時,宋驚鴻的身影疾步而來,神色凝重,單膝跪地:“啟稟老祖宗!剛剛截獲一封來自神界‘清源派’的最高等級密信!”
他呈上一枚被強行破開禁製、靈光黯淡的玉簡。
“信中說,我們的‘白燭宣言’已動搖其信仰根基。平反會高層緊急召集所有‘清源派’的死忠,計劃在三日之後,於中央聖壇發動‘焚憶大典’!”
“焚憶大典?”鳳棲梧眸光一寒。
“是!”宋驚鴻沉聲道,“他們欲以百萬最狂熱的信徒為祭,燃燒他們的神魂與記憶,發動一場覆蓋諸天的集體詛咒,強行抹除掉所有生靈記憶中,關於您曾施予過的恩情與善行!讓世人心中,隻剩下您‘弑親叛族’的罪名!”
好一個歹毒的計劃!
這不隻是要殺人,更是要誅心,要將她存在的正麵意義,從曆史長河中徹底抹去!
鳳棲梧聽完,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極冷的笑意。
“讓他們燒。”她淡淡地道,語氣中是睥睨萬古的自信與霸道,“我倒要看看,人心,究竟能不能被煉成灰。”
當夜,夜深人靜。
夜玄寂的身影悄然離開了荒墟,如一道融於黑夜的鬼魅,獨自一人,來到北方極寒之地的一座廢棄觀星台。
此地,曾是當年神界首席大弟子——那個以推演天機、輔佐始祖聞名於世的男人的閉關之所。
他立於觀星台之巔,伸出手指,以自己的幽冥魂血為引,在冰冷的石麵上,迅速勾勒出一座繁複而古老的召喚陣法。
陣法中心,他將劫燼劍倒插而入。
“以執念為引,以血淚為媒,溯回光影,顯!”
隨著他低沉的吟唱,劫燼劍柄上那枚鳳明凰的血淚符文驟然大亮!
一滴晶瑩的淚珠虛影自劍柄浮現,滴入陣心。
一道光幕,在觀星台上緩緩展開。
那是一段被封存於淚滴最深處的記憶投影:
昏暗的密室內,一名身穿首席大弟子服飾的男子,正恭敬地跪在地上,他的麵前,立著一個被濃鬱陰影籠罩的模糊身影。
隻聽那弟子稟報道:“師尊,代祭之法已然功成。鳳明凰的神魂與大陸信仰相連,日夜受香火灼燒,苦不堪言。隻需再用此法壓製她三百年,待鳳棲梧殘存的最後一絲氣運被磨滅,‘新神’……便可登位了。”
鏡頭,或者說,鳳明凰當時的視角,微微移動,落向了那陰影中存在的袖口。
那一角華貴的衣袖上,用金絲銀線繡著一個奇特的紋飾——那紋飾的筆法走勢,竟與阿骨打之前在泣血崖下發現的、那塊刻有“謝罪”二字的玉簡上的筆跡,完全一致!
就在此刻,歸墟戒內,一直昏睡不醒的南宮玥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神清明得可怕,用儘全身力氣,語速極快地吐出一句話:
“小心……那個在懺悔的人……他的愧疚是真的,但他怕的不是害了你……他怕的,是你活著回來,揭穿一個……比弑神更大的秘密!”
話音未落,她便再次力竭,重重昏厥過去。
鳳棲梧撫摸著手上的歸墟戒,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中,閃過一抹恍然與更為刺骨的寒意。
“原來如此……”她低聲自語,“你們讓我背負萬古罵名,不隻是為了奪走我的權柄與神位……更是為了用我的‘罪’,去掩蓋某一件,絕對不能被世人知曉的事情的發生。”
而此時此刻,北境觀星台之巔。
夜玄寂望著遠方天際,那即將破開黑暗、升起的第一縷晨光,第一次,以一種近乎平等的姿態,對著虛空喃喃自語。
“主人,這次……我先瞞你一次。”
他的話音,消散在凜冽的寒風中。
三日後的中央聖壇,一場旨在焚燒記憶的滔天陰謀,已然拉開序幕。
無數信徒,正從四麵八方趕赴而來,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緊緊攥著一塊由宗門下發的、漆黑如墨的木牌。
木牌之上,用血色硃砂,深深鐫刻著兩個古字——忘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