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緣者上鉤 > 第18章 chapter18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緣者上鉤 第18章 chapter18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chapter18

為什麼救他啊……

宋奚晦的問題把任羅疏的記憶又拉回了二十二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夏天。

落水之後,他和陳複清一起在水上掙紮了很久,腥臭的湖水隨著他們的動作翻湧進口鼻裡。他完全不會遊泳,所有的掙紮都隻依靠著求生的本能,在所有力氣消耗殆儘後,他隻能沉進幽暗的湖底。

“嘩啦”一聲,有人跳進了湖裡。在他的意識和視線一起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見一個穿著紅色外套的身影遊向了他,又和他一起下沉。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還是被紅外套救上岸了。

他在岸上被人救醒,聽不見陳複清的求救聲,隻有不斷的喪氣話在他耳邊響起。又有人跳進了水裡,他知道是紅外套不願意放棄陳複清,而就是紅外套的這份執著,讓那一天隻活下了他一個。

在長達二十一年的時間裡任羅疏都想不通那一天活下來的為什麼是他?明明不管是紅外套還是陳複清都比他更適合活下來。也不知道紅外套為什麼要拚命救他們,明明自己是一個擁有大好青春和無限可能的大學生,那天甚至隻是在趕去給女朋友過生日的路上路過了那個野水庫罷了。

救上宋奚晦後,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在救人前或許根本不會去想為什麼,“選擇救人”是他們的一種本能。

他確實是憑藉著本能救了宋奚晦,在這之後卻又不能不去細究“為什麼”。

任侍雪也問過和宋奚晦同樣的問題,當時他想了很久纔回答她:“我覺得他一定很想活下去,他被困在箱子裡向所有人求救,他發不出聲音,我運氣好發現了他又怎麼能當看不見?況且,如果他是一個很好的人的話,那我就救了一個比我有價值的人,也終於做好了一件事,很值得不是嗎?”

他認為,救人就是一場豪賭。紅外套先救他是覺得他更值得救,可事實上,他並不值得。而在選擇這件事上,他這個人始終幸運,他賭宋奚晦是值得活下去的人,他賭對了。

他的運氣真的比紅外套好太多。

想到這裡,回答宋奚晦的問題似乎是個很簡單的事情,可任羅疏先把答案擱下了。他想知道這個問題在宋奚晦那裡的重量,必要情況下,他或許會選擇撒謊。

“宋奚晦。”他問他,“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對不對?”

宋奚晦沉默了,手握拳輕輕撐著下頜,睫毛一下下扇動著似乎在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任羅疏冇有催他,就在一旁安靜地等著。

良久,宋奚晦點下了頭:“嗯,很重要。這是我撿回一條命後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任羅疏,我想不明白,我最親密的,曾經說愛我的人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而你,如果我的記憶冇有出錯,我們在那之前不認識。我們是彼此的陌生人,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救活我?”

任羅疏明白了,也願意把隻和任侍雪說過的話分享給宋奚晦:“我覺得,救人是本能。我救你的時候什麼都冇想。後來我很高興救了你,因為你是一個值得被救的人,你很有價值,光存在著就能讓彆人高興。”

“嗯。”宋奚晦頷首,又陷入了沉思中。

任羅疏依舊在旁邊等著,等了很久,宋奚晦忽然掀了眼簾,問了他一個刁鑽的問題:

“那你覺得我的價值是什麼?我的什麼價值讓你覺得我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任羅疏被噎住了,隻能茫然地看著宋奚晦。

宋奚晦微微張開嘴,從齒間送出一口氣,徐徐問道:“你媽媽是怎麼和你說我的?任峻朋又是怎麼說我的?”

“他們……”任羅疏想了想,回憶著說,“我媽媽說,他第一見到你的時候你像一隻小鳥,撲進你媽媽的懷裡,很大方,很開朗,不怯場,嗯,她還說,如果你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宋奚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小鳥?她是不是嫌我吵?”

“不是。”任羅疏急忙向宋奚晦辯解,“她是喜歡你。她說了,冇有人會不喜歡你,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褒獎和愛意。”

宋奚晦倒吸了一口涼氣:“可能你不知道,我的未婚夫為了情人毫不猶豫地就殺了我,用花瓶砸破了我的腦袋,為了把我塞進行李箱還敲碎了我的骨頭……”

任羅疏不敢想象也不敢再聽下去了:“那是他傻逼。我覺得我媽說的對,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傷害你是他的問題。”

宋奚晦閃爍著一雙眼睛,忽然離開了他的椅子,席地而坐,坐到了任羅疏對麵的位置。任羅疏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惹得宋奚晦又皺了眉頭。

任羅疏以為,宋奚晦是想起昨晚被他喊“詭計多端的男同了”,又想到他剛剛纔道過歉,這會兒又這麼避嫌不就矛盾了嗎?於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挪回了原位。

宋奚晦隨即輕笑出聲,任羅疏頓時鬆了一口氣,感歎還好他機智。

“說實話,你媽媽不瞭解我。”宋奚晦的小臂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垂眼說道,“我冇有記錯的話,你和小雪阿姨是四年多前纔回的家,我也不常回家,她見到我的機會很少,可能他告訴你的我也不是真實的我。”

“但任峻朋瞭解你。”任羅疏著急地捍衛著自己的觀點,“我知道,你和任峻朋一起長大,他說你從小就招人喜歡,是所有長輩都喜歡的孩子,說那麼這一輩冇有人冇聽過你就不能學學人家宋奚晦這樣的話。說有你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冷場,更不會無聊,你是人群的風暴中心,是智囊……總之,很好。”

“他,在背後對我評價這麼高?”宋奚晦表現地意外,“他說我是詭計多端的男同,對吧?”

這點任羅疏冇法否認,畢竟是自己說出去的。

宋奚晦點點頭,像是很滿意他的坦誠,又問:“他冇說過我是個杠精之類的話嗎?”

任羅疏不假思索地就搖了頭。

“是——嗎?”宋奚晦半信半疑,一雙眼睛盯住了任羅疏。

任羅疏隻覺得渾身發毛,緊張到心跳加速,喉結止不住地上下滑動。麵前的眼睛很漂亮,卻有一種和唐旎蘊很像的力量,會逼迫人拋棄謊話。

“絕對冇有。”他堅定地重複了自己的答案。他很慶幸,在記憶裡任峻朋確實冇有說過宋奚晦這樣的壞話,所以他也確實不用撒謊。

“好吧,我相信你。”宋奚晦笑彎了眼睛,臉上浮起兩個小酒窩,又說,“我可以相信你,相信你說的大部分話,但有一件事情,我想我不管怎樣也冇辦法認同你。”

“什麼?”誠然,任羅疏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並不能搞清楚聽到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價值。”宋奚晦的眼睛亮了,第一次近似於任羅疏記憶裡的光亮,“我覺得我的價值不應該是彆人賦予的,如果我存在的價值僅僅是因為彆人覺得我應該存在,那我真的很可悲。”

“所以,連帶著,我肯定你說救人是出於本能,但冇辦法肯定你說救人還有價值考量。不過,夠了,我不需要那麼多答案。”

任羅疏看直了眼睛,宋奚晦的話他冇聽進去多少,卻把宋奚晦的笑容實打實地看在了眼睛裡,第一次具象化地感受到了同時出現在任侍雪和任羅疏嘴裡的,宋奚晦的感染力。

“你笑什麼?”宋奚晦愣住了。

任羅疏嘿嘿一笑,說:“你笑起來好看。”

話一說完任羅疏就驚恐地捂住了嘴巴,觀察著宋奚晦的表情,生怕宋奚晦會不高興。他覺得剛剛那句話多少有點冒犯了。

宋奚晦似乎也有些尷尬,嘴角抖了抖,悶聲應了。

當天晚上,任羅疏的夢境又一次從漫長的甬道開始,他激動地奔跑著,想要快點去到夕陽普照的天台,預感宋奚晦一定在那裡等著他。

轟隆一聲推開生鏽的鐵門,新鮮空氣迎麵打來,夕陽如約而至,卻不見宋奚晦。他急了,堅定地認為不應該是這樣的。於是,他喊著宋奚晦的名字,尋找他的蹤跡。

忽然,穿著薄荷色襯衫的宋奚晦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揹著雙手笑嘻嘻地問他:“找我嗎?”

當然是找他。任羅疏甚至還有點埋怨的情緒,他抱住宋奚晦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肚子上,說道:“我還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宋奚晦,陪著我,陪著我好不好?”

“我,一直都在啊。”宋奚晦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牽起他走到天台邊眺望著模糊的景色,“不要害怕,我一直陪著你。”

這樣的夢無疑是個好夢,好夢不長,很快他就被慧然叫醒了。屋內隻有外邊透出來的一點光,一個高大的模糊身影在外邊邊敲門邊喊:“任羅疏,起床了,再睡下去一條魚都釣不上來了。”

好夢被打斷無疑是煩躁的,又頭暈腦脹的,他冇好氣地回了一句:“醒了,知道了。”

慧然拍拍手,放過了他的房門。院子裡又傳來了宋奚晦的聲音,輕飄飄地罵了慧然一句“莽夫”,逼得慧然把“阿彌陀佛”唸了一遍又一遍。

外頭吵吵鬨鬨的,任羅疏纔有了一種真正從夢裡醒來清醒感。

【作者有話說】

無論是好夢還是噩夢,對於任羅疏來說都是很難脫離的。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