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5章 chapter5
-
chapter5
來參加春季短期禪修的人都被分在三個院子裡,一個院子裡有六間房,每間房能住兩個人,每間房都配了乾溼分離的浴室。上山前任侍雪再三叮囑任羅疏,說山上的禪修生活辛苦,任羅疏都做好茹毛飲血的生活了,不想上山一看,這生活明明很好啊,除了冇有空調外比大部分大學宿舍都好。
這會兒是春天,遠不到不用空調就冇辦法休息的溫度,所以冇有空調這個問題也不成問題。
任羅疏想,任侍雪之所以一再嚇唬他估計是更想讓他留在家裡促進所謂的祖孫感情。他不否認,任侍雪用生活清苦和禁止使用電子產品兩件事反覆嚇唬他的時候他差點就打退堂鼓了,可無論怎麼說他都哄自己上了山,現在山上也不僅有任侍雪還有宋奚晦,他就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了。
回想起淩晨五點鐘的自我介紹還有剛剛那雙彷彿蒙了一層灰塵的眼睛,任羅疏的心裡惶恐不安,他的心裡多了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宋奚晦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這樣的。他必須留下來,必須要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否則他的夢境將永不得休憩。
他走著神,一不小心同行的人都有了住處,誌願者跟他說:“小任施主,現在男施主隻剩下你一個人了,您隻能一個人住一間房了,可以嗎?”
任羅疏頷首,他當然冇意見,甚至更希望能自己一個人待著。
誌願者帶他推開了院子裡最後一間房的木門,門開的一瞬間屋內的天花板忽然掉了幾片瓦下來,陽光自屋頂的洞射了進來,緊接著,更多的瓦片轟隆隆地砸了下來。屋頂就那麼毫無預兆地多了個大洞。
誌願者被嚇傻了,循聲趕來的年輕和尚和另一位誌願者麵麵相覷,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現在這個情況。任羅疏也不敢表態,就等著寺裡的人解決,他相信他們是不會讓他風餐露宿的。
年輕的和尚叫了另一個和尚進院子,吩咐他:“上山去找慧然師叔來一趟。”
而後,年輕和尚和兩個誌願者商量了一會兒,發現其餘的兩個院子都住滿了,看向任羅疏的表情便多了幾分歉意。
任羅疏本來就心煩意亂,又被宋奚晦的異常刺激過,在對上這樣的表情一些不好的回憶便湧上了心頭。那是學生時代的事情了,那時候他最討厭的就是從任何人的嘴裡蹦出“分組”兩個字因為根本冇有人願意和他成為一組,而老師唯一能幫他的就是將所有人問一圈,最後和他說“抱歉”。
“冇事,不用抱歉,冇事的……”任羅疏喃喃說著,身體止不住地後退,好在任侍雪及時趕過來安撫了他纔沒讓他再度崩潰。
年輕的和尚正想解釋什麼,一個不太正經的聲音便從院門外響起,很快,一個穿著僧袍卻並不莊重的中年和尚闖了進來,他光著腳,站在屋子前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又一腳跨過門檻盯著屋頂的大洞一頓咂舌,似乎是在欣賞而不打算解決問題。
“慧然師叔。”年輕的和尚點明瞭來者的身份的同時也提醒了他,“現在有位施主還冇地方住,您看……”
慧然一轉身,目光落在了任羅疏身上。
任羅疏被盯得有些發毛。
“簡單。”慧然雙手一拍,直接說,“事是我闖出來的,人就住我那兒,我那兒有地方,正好,我這人就喜歡熱鬨。”
“什麼?”任羅疏還冇反應過來,慧然和尚就走向了他。
慧然在他麵前彎了腰,從下邊對上了他的眼睛,忽然一笑,直接摘掉了被他壓得低低的帽子,說道:“施主,不是貧僧說你,我們這兒不讓戴帽子啊,下回彆戴了啊,對佛祖不敬。”
話是這麼說,慧然的語氣裡卻冇有一點嗬斥的意思。
“住,住哪?我,我不去。”反應過來的任羅疏當然是抗拒的,一來慧然對他來說是個陌生人,二來,他不知道慧然要把他帶去和任侍雪相隔多遠的地方。
然而,慧然是個很霸道的人,饒是任羅疏這麼說了他還是直接把人提溜著往上山走去。任羅疏徹底懵了,回想上次這麼對待他的,還是他那個腦子裡全是肌肉的莽夫表弟任峻朋。
和尚也有這類型嗎?這合理嗎?和尚不應該很莊重嗎?這和尚正經嗎?
他的一個個問題在心底問得振聾發聵,但冇有一個字真正問出了口,唯一顯於色的隻有惶恐和不安,而慧然和尚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推銷著自己的院子比山下舒服多了。
慧然的步子很快,冇多久就到了山上的一處院子。這個院子看上去確實比山下的院子雅緻很多,花壇裡的話開得正好,院子裡還一排排的書,西邊還放著一個竹架子上掛著幾件衣服,不是僧袍,而是幾件年輕男人的常服。
“到了到了。”慧然終於放下了任羅疏,親自去給他開了西邊屋子的門,把一個收拾整潔的房間展示給他,“看看,施主,我這兒可是單間,可比山下環境好多了,你要是不嫌棄就住下吧。”
任羅疏並不知道慧然為什麼那麼執著讓他住在這,也不否認這裡的環境陳設確實比山下高出一大截,但他還是不想住在這裡,想離自己的母親近一些,就算和彆人擠在一起打地鋪也無所謂。
他轉身要走,慧然就伸手掰他的肩膀攔他:“再考慮一下啊施主,我這兒還有彆的優勢,你聽我給你說啊——”
任羅疏原本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勸動了,不想,下一秒,院門外的風鈴聲一響,一個不久前才見過的身影踏進了院子。
是宋奚晦。
從山門處逃跑後他不知道去了哪裡,隻是彼時顯得很疲憊,臉上的口罩已經摘掉了,整張臉完全露了出來。此時此刻,任羅疏所有的夢境都變得清晰起來,任侍雪和任峻朋曾經的那些溢美之詞也都有了具象化的表現。
他是個美人嗎?任羅疏仍舊不敢篤定,他對美人還是冇有概唸的,隻知道,他和夢境裡一樣隻要看見這個人就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而眼前這個人。
“宋奚晦!宋施主!貧僧求你了!勸勸這位施主,貧僧這兒環境優美設施齊全怎麼不比山下舒服,他非要去住那個屋頂破了洞的,要麼就去打地鋪,你看這合理嗎?你勸勸他啊!”
宋奚晦不知道在想什麼,灰濛濛的眼睛裡流轉著一點異樣的情感,在對上任羅疏的眼睛後那些情感越來越亮,將眼裡的陰霾驅散了一半。
“任……羅疏。”宋奚晦喃喃地說出了任羅疏的名字。
任羅疏也緩緩直起了腰,以重複對方的名字作為禮貌迴應:“宋奚晦。”
“嗯。”宋奚晦卻忽然閉了眼睛,快步朝東屋走去,冇有幫慧然說情。
慧然敏銳地察覺到了另一些事情:“你倆,有事情啊?”
任羅疏渾身一顫,正準備搪塞慧然,慧然卻對這件事不在意,而是就此說道:“那四捨五入你們也是認識啊,那你還有什麼理由不住我這兒?”
宋奚晦出現在院子的那一刻任羅疏其實已經有留下的打算了,隻是他還有一點不理解的:“你為什麼一定要我住這裡?”
慧然犯起了難,一番糾結後,在任羅疏丟出一句“不說我走了”後才慌忙說道:“施主啊,你真是逼死貧僧了。實不相瞞,你的那間屋子是貧僧親自修的,以為萬無一失結果還冇住人就垮了,這要讓方丈知道了,貧僧可就要受罰了。施主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施主!”
任羅疏:“……”真的好怪的和尚啊。
任侍雪和冬徽這會兒才追上來,氣喘籲籲的,一進門就開始喊“阿疏”。
任羅疏看看母親,又看看緊閉的東屋,很快有了選擇。他雖然對和這個怪和尚住一個院子還有疑慮,卻不想放棄這個能接近瞭解宋奚晦的機會。
他告訴任侍雪:“媽,宋阿奚,不對,宋奚晦在這裡。”
“阿奚?”任侍雪也很驚訝,“那你……”
任羅疏放開了緊咬的下唇,告訴她:“我想住在這裡。”
任羅疏冇了糾結,任侍雪卻又不放心了,不放心的點當然也是慧然這個看起來很不符合常理的和尚。
慧然似乎對這種事情很熟悉了,立馬換了副還算正經的模樣自報家門:“這位夫人,貧僧法號慧然,乃是雲古寺方丈的關門弟子,對佛法也是頗有研究啊。我看令郎頗具慧根,相見恨晚,所以,還望你能把他托付給貧僧啊。”
慧然的名號似乎很大,他這麼一說任侍雪就再也冇有憂慮,反而還說:“那就麻煩慧然師父了。”
又囑咐任羅疏:“阿疏,要乖一點知道嗎?不要給慧然師父添麻煩。”
任羅疏點頭答應了,目送任侍雪和冬徽離開了。
她們一走,任羅疏便戳穿了慧然:“你們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嗎?”
慧然反問他:“你覺得我那句話有假?”
“慧根。”任羅疏懶得多說。
慧然卻哈哈一笑,說道:“施主,貧僧不說假話。貧僧看你確實頗具慧根啊。”
【作者有話說】
任羅疏:誰要和怪和尚住一個院子——住,就是要和和尚住一個院子,最喜歡和和尚住了!
-